王子威只是跟父亲开玩笑罢了。

    时钟转到七点46分，他得着急上班去了。

    沙发上拾到起衣服，换了鞋子出门，走廊里鞋架子已经堆到了他家的门口，臭鞋头子跟一条条海滩上晒的咸鱼似的，发出了生命不甘的味道。

    原本大好的心情，被这种境况熏的烟消云散。心头火气噌的一下冒出了头皮，他三两步跨到隔壁家门口，伸出右手，大力的拍着防盗门。

    “乓乓乓！”的响声，在整个楼道里回荡。

    你妈的，我都要升天了，我能让你欺负了？心中如此想着，王子威计划着隔壁家一开门，就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通。

    什么没公德心，缺道德的通通骂起来，限他立刻马上把这些个臭鞋架子拉回自己家去。

    王子威都预设了跟对方动手，那个臭酒佬不可能在他手底走一回合的。

    没人应门。

    隔壁家仿佛没人在家似的，任由王子威砸了六七次门，都无人应声。

    给老子装死？

    他把夹克往肩膀上一搭，想顺着猫眼，往隔壁家里看。

    “吱呀。”房门打开，“你干嘛呢，不去上班？”

    是自家的房门，父亲把鼻梁上的眼镜拉到鼻尖上，低着头瞟他，向他询问。

    “你看这些破鞋头子！都堆咱们家去了，我问问他怎么回事！”王子威指着鞋架子，向父亲告状。

    “你别管了，去上班吧。”父亲一副胸有成算的样子，挥手叫他先去上班，一会迟到了。

    “怎么还不管，你也不管，我妈也不管。还不让我管。”王子威气道，“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似的。”

    “小孩子家，那这么多气。我知道这事，等他家有人，我问问他，你先去上班。”父亲似乎有什么隐瞒，只一心叫他不要管这件事。

    王子威听父亲会处理这件事，又见自己也拍不开隔壁家的房门，时间又不早了，只好先去上班了。

    “行，我走了。”他泄愤似的用力拍了下隔壁家的防盗门，抓着肩膀上的夹克，跳到了楼梯口，往楼下跑去。

    好些个电厂退休的大妈大爷，和家庭主妇们，都围在楼下遛狗闲聊天呢。

    这个小区里都是老住户，且都差不多是同一个厂的同事，平时一家办宴，恨不得半个小区都能沾亲带故的前去吃席，王子威认识很多人，平时嘴也甜，一路打着招呼，就往昨天停车的花园旁去取车。

    “上班去啊！”转过路口，牵绳遛狗的郭美玲吓了他一跳。

    王子威哎呦一声，停住脚步，看清了人后，才笑道：“怎么一早是你下来遛狗？平时不都是你妈吗？”

    他记性不错，对小区里的很多人的作息，都能耳濡目染的知道一些。

    “哦，她去那边跳舞了。”郭美玲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柔美的晨光照在她清秀的侧颜上，那苍白的脸色下，毛细血管若隐若现。

    顺着她的目光，王子威看到那群沐浴在DJ和晨光下的大妈们，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最熟悉的亲妈。

    “你妈好像也在那。”

    “嗯。”王子威也不禁脸红了一下，调侃道，“跳的不赖嘿。”

    人群里，他也看到了父母昨晚讨论的曾经的厂花，他自小就叫沈姨的中年女人。

    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旗袍，身材依旧婀娜，在最前面领舞，确实跟其他人不是一个档次。

    “确实跳的好。”郭美玲咬唇一笑。

    “我先去上班啊！迟到了。”王子威指了指手腕，上面并没有手表，但足以表示时间。

    着急忙慌的就往车边跑，拉开车门插上车钥匙，按下空调按钮，晾一会车里的闷气，才上车，开了出去。

    车里，还不忘摇下车窗，跟郭美玲打了个招呼。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路上许多年轻人或挎或背的携带着素色庄重的包包，在辅道两旁的人行道上，往公交站牌走去。

    现在大街上的人都带着口罩，一边走路一边吃早餐的，已经寥寥无几。

    而且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注重仪表打扮，尤其是女孩子们，都找了胡德禄做了时兴的发型，穿着得体大方的当季时装。在佩戴上口罩，一个个都美滴很，任再痴情的男人，一路走过去，都能变心十七八次。

    开车转过十字路口，他并未往公司里开，而是拐弯往李仙家里驶去。

    他要去接李仙的父亲，也就是他的老板，一同去公司。

    李仙家住在两条街后的别墅区，那里接近本市的市中心，应该是本市最繁华的地方，可别墅区里的环境却异常幽静独辟。

    别墅区的大门是个非常豪华的圆拱形建筑，进门就是座喷泉假山，遮挡了里面所有的风景。

    四周也都被其他沿街的楼盘围着，不过严格限高，否则影响里面的采光。

    这些楼盘同时充当了别墅区的围墙，让不明所以的人们以为，这里没有别墅似的。

    大门口的保安们正在换岗，许多都是退伍兵，换岗时的动作潇洒，口号响亮。

    来到自动识别的道闸，屏幕绿灯亮起，机械音响起车牌号的声音，自认为温柔的加了句欢迎回家。

    杠杆自动抬起，王子威驱车进了别墅区，转过假山，兜兜转转来到了二区的管家服务部外。

    这里的管家也正在交班，每班都是一男一女两个形象好的领路管家和两个老师傅样貌，专门解决住户们水电跟电器家具等等各种技术问题的管家。

    形象管家，王子威知道他们的工资差不多在6000左右，不算逢年过节的红包，还有其他一些灰色收入。

    这些老师傅们，除了基本的4500工资，其他就全凭能力了。也就是所谓的忽悠。

    王子威下了车，蹲在花坛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三声响后，是李仙家保姆的声音。

    王子威听了出来，吩咐一声：“刘姨，跟我叔说一声，我到了，外面等着呢。”

    手机掖在怀里，掏摸了一会，他又起身打开车门，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摸出了半包香烟。

    李仙的父亲，名叫李光云。

    是倒腾海货发的家，九十年代，是生意的荒漠，市场的蓝海。没有牛仔的胆大和海盗的野心，是成不了事的。

    那时就靠一双拳头打的天下，真是打出来的。民以食为天，真正闷声挣钱的地方，就是跟吃有关的地方。

    所以各种食物市场里鱼龙混杂，拉帮结派的干仗抢生意，抢摊位，是常有的事情。没有一双硬拳头，和不要命的性格，是无法从中脱颖而出的。

    李仙父亲年轻时候，从东北随亲戚邻里跨海过来。那时正赶上下岗潮，拿着国企里混的工资和远超普通民众的见识与团结，出去做生意的，都发达了。

    留下的，则悲天怜人。

    李仙的父亲，也是那时候和老乡朋友们，一同把这片市场打下来的。

    后来法治社会，他便做了外贸生意，也是渔产及海货各种副产品。

    不过铺路不在用拳头，而是金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