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抵达无海地
从九重小天宫起航,到无海地得穿过五个天两个域,路漫漫且修远。
路上闲聊。
“所以,尚有一只雀虎兽存在白淮,且成为了白淮的护国神兽。”药老有些惊讶,扯徽帝的衣袖子,“那会子你亲自去过吉星界,怎的不告诉我此等大事?”
“你将心思都铺在药上,告诉你做何?”徽帝笑笑,“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世间居然还有雀虎兽,是那一族不该绝啊。”他的目光落在覃娮明的身上,“或许这就是怨毒入你体内诸多时日而未将你完全侵蚀的原因。”
“你是说……”药老半知半解,“是雀虎兽压制的?”
“或许是,或许不是。”他的手背在身后,目光望向深邃的天,“怨毒乃是雀虎兽被族灭而产生的,而文昊在白淮,与覃娮明相处多了,二者之间或许有感应或是联系吧。”
药老点头:“如此说来,也是,否则解释不通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覃娮明听着他们说,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丹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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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因临近无海地的缘故,天变幻莫测,有极光出现。
三人寻到一间旅店,店主乃是一老龟。
住下。
正用饭。
覃娮明忽而问:“不知二位神尊可听闻过生死单转契约?”
徽帝和药老夹菜的筷子同时停下,面面相觑,眼眶中充满奇异色彩,然后凝视覃娮明。
“你是从如何知晓生死单转契约的?”徽帝放下筷子,那眼神就像是在审问犯人,犀利得很。
“在迹爵域听人说起过,翻越古籍,仍然不得解那是怎样的契约,突然想起,想到二位神尊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便斗胆一问,以求解惑。”她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徽帝叹气:“那是来自神书庙的一种契约,迹爵域亦有,但被禁止使用。”
“有什么用途?”
徽帝答疑,和尧琛当初说的相差无几。
那便好。
她松口气:“多谢您,解了我多日的疑惑。”她将菜夹进他二人碗里:“这几日,二位神尊辛苦了,多吃些菜吧。”笑得灿烂。
“吃吧吃吧。”药老摆摆筷子,语调有些忧郁,想是覃娮明的话戳到他心口,勾起回忆了。
徽帝没有起筷:“我活了多年,见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有句话与你说。”
覃娮明放下筷子,目光炯炯:“您请言。”
他道:“凡是所禁,不要触碰,有得必有失。最容易成功的途径,多受人伦纲常的禁锢,禁止,心之所不向。为人为仙为神,持心要正,行事要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稳稳地来。”
“是,谢您指教。”
“吃吧。”
“好。”
之后都沉默了,吃完各自回屋,早早休息,毕竟明日仍要早起赶路呢,那药效的时日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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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骑飞虎飞了十日,终于抵达无海地所在的海域。
这一片海极蓝,极幽,烟波浩渺,无边无垠。
三人的脚尖才落地,海面瞬间涌起大波浪,泛白的水花里缓缓上升出一对虾兵蟹将,手持刀戬,凶神恶煞。
为首的是鲸族的大将——擎天,五月神阶修为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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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一眼就认出了徽帝和药老。
徽帝上前一步:“多年不见擎天将军了。”
他回:“是,多年不见,徽帝您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但他嘴上说着好话,脸色却是深沉的。
徽帝像是没有察觉到擎天的脸色的样子,浅笑说:“我来此,是想见鲸蛟族长一面,劳烦将军通禀一声。”
“族长有令,不见客。”他将手上的枪戬转了一圈,示威之意明显,“劳您白跑这一趟了,我亲自送您离开吧。”说完,他将身子微侧,将去路让出。
药老将覃娮明往前带。
擎天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一水滴上……
一水滴啊……
他仔细瞧了观察了好一会,方才确认一水滴为真的。
他
擎天的脸色变得郑重,朝覃娮明拱手:“得罪,怠慢了,恕罪。”说完,他朝大海挥动枪戬,一扇玄门从海里浮上来,看进去,里面有无数的珊瑚,乌龟,鲨,海草等,一片生机勃勃。
“请进。”
诸人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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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去,所到之处却不是方才所见的,而是在一扇颇有规格的门前面。这里到处都是珊瑚,琉璃瓦,水晶灯,夜明珠等明晃晃亮晶晶的东西,没有一条游鱼。
已经靠近核心地带了。
覃娮明捏着一水滴,看身侧的药老:“一水滴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位将军瞧了,立马就将我们带进来。”她看眼距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的擎天,见他小心谨慎得很,还时不时地回头瞧自己,便越发觉得一水滴的来历非凡。
药老捋胡子笑,终于答她:“一水滴乃是鲸蛟族的传世之宝,历来只传给鲸蛟族的族后。”他将头偏过去,手挡在嘴前,瞄眼擎天,小声道,“离一谷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给你了。”他笑,“此前不告诉你,是担心你知道了,不肯来解毒,误了卿的性命。”
覃娮明的脸色沉下去,就想把一水滴扯下来,被药老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别耍孩子脾气啊!”药老的脸色凝重,“你要是想求得他出手救你,那你就好好戴着,一时一刻都不要离身。”他顿了顿,“而且,你的修为不高,要是有人要对你出手,倘使我与徽帝都不在身边,一水滴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你得戴好了。”他又瞧眼擎天,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你不知道,一水滴可是繁光玉元妃毕生所求。”
前面的擎天停下脚步,回头,眼神颇为无奈:“药老神尊,本将的耳朵好使,听得清楚。”他抬起手比划,左右摇摆,“您是男子,与族后……保持距离。”
药老的老脸一黑。
覃娮明的表情微妙,又气又想笑,但终究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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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淮公主,迹爵域五脉主的女儿佩戴一水滴入无海地,擎天将军亲自为她带路,这一事很快就传开。
消息传到鲛族。
统领鲛族的乃是女王曲佳琯,她是当今鲸蛟族琅淓老祖的嫡亲女儿,是数一数二的美貌,而且实力非凡,乃是五月神阶修为的强者。
曲佳琯有一女,名曲婷儿,乃是鲛族第二美人,容貌和修为都屈居于繁光的女儿灵妙匀之下,修为和覃娮明齐平,而且胸大无脑,自视甚高,狂妄自大。
她们本是随族姓鲛,因为鲸蛟族多位族后乃是出自鲛族,于是乎改了姓氏,为“曲”,与“娶”谐音,渴盼鲸蛟族世世代代的族后都是出自鲛族皇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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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曲婷儿气得把锅碗瓢盆都砸了,碎片一地。
“母亲,族长怎么会将一水滴给个白淮的公主,而且还是迹爵域五脉主的女儿!”说着,她又气得将棋盘摔了,黑白棋子七零八落地到处滚。
曲佳琯亦是不得其解,难受气闷得扶额:“鲸蛟族与迹爵域对战百万年,族长怎会如此糊涂?”说完,她又摇头,站起来,“族长不会如此糊涂的,那可是仇敌。”她的拳头攥紧,“难保是白淮公主弄虚作假,走,我们去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曲婷儿重重点头:“是!”
两人走出去,忽地曲婷儿踩到一枚棋子,脚下一滑,重心不稳,重重摔下,一屁股坐地上,疼得“哎哟”叫。
下人赶忙将她扶起。
曲婷儿站稳,就将下人推开,撒气道:“你们都是瞎的吗,满地的垃圾,还不赶紧收拾!”
“是是是!”
她气得翻白眼,可才走出去两步,踩到果皮,又摔了,且依旧是一屁股摔下,还坐到碎瓷片上,瞬间就见红了。
“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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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将三人领入皇城,一路被人注视。
到了水晶宫门外,他停下脚步,道:“族后,您请稍坐,属下这就差人通禀族长。”
覃娮明的脸色微变:“你不必叫我族后,一水滴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药老推一把,遏制住了她下文。
“你要还想活着,就闭嘴。”药老瞪她一眼,“就算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他瞄眼徽帝,“鲸蛟族的高手如云,人多势众,我俩可挡不住。”
擎天瞧被药老推了又瞪了的覃娮明,眼睛里浮现出不满色:“请您按着规矩来,莫得对族后无礼,否则,我就要对您无礼了。”
徽帝瞅药老:“鲸蛟族向来护内,别放在心上。”
“哼。”药老眼珠子挪开,很是不悦。
覃娮明瞅眼擎天,又看药老和徽帝,眼色为难。她道:“让您受气了,是我的不对,回去了我定备下厚礼,亲自送去木屋和九重小天宫,答谢您和徽帝。”
药老一吹胡子:“哼。”像个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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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半柱香的功夫,没有等来离一谷,先等来了鲛族女王和公主。
擎天一一介绍。
曲婷儿上下打量覃娮明,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没有放过一处,就像是看个玩物似的。
覃娮明的脸色冷了。
曲婷儿走回去,挽上曲佳琯的手,侧目,讽刺笑:“母亲,她不过是眼睛亮几分,眉毛生得好,到底不见得美貌,就这姿色,连我们鲛族的榜单都上不去呢。”她咯咯笑。
曲佳琯将她往后摁了摁,看覃娮明。她的脸上挂着笑:“婷公主年幼无知,白淮公主莫要放在心上,毕竟她没有说谎。”
呵。
覃娮明笑笑:“听闻鲛族生美女,如今一见,不过如此,有负盛名。”她的目光落在曲婷儿的脸上,“婷公主是用了多少珍珠粉涂脸?珍珠粉真白,好看。”说完,她轻哼,眼神里尽是不屑。尽管自己长得不够她们美,可就她们这姿色也好意思显摆,真是,和范云舒比,差远了,而且是天差地别的那种差。
曲婷儿脸上的肌肉一抽,松开手,凶神恶煞地朝覃娮明走去。
擎天立马挡在覃娮明的面前,疾言厉色:“放肆!”他将手中的枪戬朝地上重击,“铿锵”的一声。
“曲婷儿,退下。”是离一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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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一谷穿着帝王的服饰走来,其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有官阶的能人。
徽帝和药老向他致意,只是微微颔首,并不隆重。从某种层次上说,他们是比肩,同等地位,不分高低的。
擎天站到旁侧,将被他护在身后的覃娮明露出来。
二人对视。
覃娮明瞅眼自己脖子上的一水滴,又看离一谷。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寡淡。
离一谷面露笑容。
曲佳琯和曲婷儿面面相觑,哪里想到族长会亲自相迎。二人的脸色都青了。
离一谷向覃娮明伸出手:“随我来。”
覃娮明不为所动,眼珠子微微挪向一边,显然是不想搭手上去。
药老的手手臂伸得直直的,手指不停地动,吸引覃娮明的注意。他眼神示意她,要活命,赶紧的,麻利点。
过了稍稍会,她才将手放上去。
离一谷轻轻握住,脸上的笑容深几分。
各人都让开道路,簇拥着他二人进水晶宫里。
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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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水晶宫,琅淓老祖着人来请。
离一谷朝她笑:“我带你去见老祖。”
覃娮明凝视他的双眼,嘴角勾起:“是你的老祖。”
“也会是你的。”他的笑又深几分。
她的脸一沉,就要将手抽出,被他紧紧抓着。
他道:“众目睽睽,不好,好歹是我的地盘,给我一个面子吧。”说着,握着她的手减了两分力道,和覃娮明对视。
落在外人眼里,含情脉脉。
她终究是没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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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后面的曲婷儿的脸色更不妙了,若不是曲佳琯揪着她,否则她已经冲上去,犯上作乱了。
“忍着,看皇老祖怎么说。”
曲婷儿不甘地看她。想想,皇老祖出自鲛族,难道不向着自己人而帮一个迹爵域的世代仇人说话吗?
她抑住愤怒,一步步紧随其后。
药老瞅着曲婷儿一时黑一时青的脸色,就觉得好笑,和徽帝悄语:“只遗传了鲛族女王的美貌,却没脑子,显然不是当一族之母的料子,还要挤破脑袋往上走。”
曲婷儿和他们距离不远,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议论,似是坏话,回头瞅一眼,眼神很不友善。
曲佳琯将她拉回:“婷儿,不得无礼!”说完,她朝徽帝和药老微笑致礼。
二人没搭理。
药老依旧道:“你瞧,那丫头和离一谷多般配。”
徽帝瞅他一眼:“这可是别人的地盘,祸从口出,小心有人要揍你。”
“不怕,有你在呢,谁动得了我。”
“呵,你对我很有信心啊。”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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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琅淓老祖处。
离一谷将官人屏退了,只留下曲佳琯和曲婷儿。
几人进去。
琅淓正襟危坐在金椅子上,端庄大方,远远看去,不怒自威。
覃娮明忽而想起自己的皇祖母,若她还在,也是这样的,就连这屋子的摆设都和吉福寿宁宫的有六分相似。想着,走得就慢了,稍稍有些走神,眼神也稍柔两分下去。
离一谷向琅淓致礼:“见过老祖。”
徽帝,药老和覃娮明都站着。论身份,徽帝和药老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一位,不行礼是必然的,可覃娮明无动于衷就难以让人接受了,尤其是曲婷儿,立马就呛声。
“你的父母就是这般教你目无尊长的吗?”
她从回忆里回魂,抬眼看琅淓,拱手致意:“见过鲸蛟族老祖。”
“后辈见长辈,当行大礼,跪下磕头,你这算什么!?”曲婷儿揪住她不放,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仗着你母亲是迹爵域的五脉主,以为就可以在无海地横行了!?”声音极大。
离一谷直起腰,冷眼俯视曲婷儿。
曲婷儿被冷眼看得慌了,弓下腰垂下头,沉默不说话了。
琅淓开口:“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搁在覃娮明身上,一时看她的脸,一时看她脖子上的一水滴。
覃娮明缓缓道:“非晚辈无礼,只是有家训,跪天跪地归父母,不跪旁的。”
“旁的?”琅淓的嘴角勾起,转眼瞧离一谷,“一谷,你是未曾告诉这位姑娘,一水滴对鲸蛟族的意义吗?”
“回老祖,未曾。”他看覃娮明,“她读书少,一心扑在修炼上,懂的不多。”
覃娮明看他,眼神微妙。
曲婷儿继续呛声:“皇老祖,您信吗?她一心扑在修炼上,可连神邸都未修得。努力,可难说得很,要么,就是她的天赋差。”
突然,曲佳琯甩给她一巴掌。打了曲婷儿,她自己跪下:“是臣教子无方,都是臣的错,请族长宽恕她吧!”
药老和覃娮明对视。那么蠢笨的人着实少见,居然当着一族之长的面驳斥他的话,这要是放在封建王朝,一早就被拖出去,拿狗头铡铡了。
不待离一谷发落,琅淓率先开口:“不知礼数的东西,罚你闭门思过三日,好生检讨,并抄写族规二十遍。”
曲婷儿磕头:“是。”
如此一来,离一谷倒是不好再罚她了,到底是自家人,琅淓自当是维护自己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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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淓老祖布下一席菜。
覃娮明坐到了最近她的位置,和离一谷面对面。
琅淓慈笑,眼珠子盯着一水滴:“当初我将它交给一谷,希望他找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将此物交给她,没想到是到五脉主的女儿。”她顿了顿,“你的姓名可是覃娮明。”
“嗯?”她疑惑,“是,您怎么会知道。”
“卉梓曾经给我写信,谈到过你,是个好孩子。”说着,琅淓的眼珠子转向离一谷,“当初,繁光为了解除族中的封印,想到一法子,即是打通陆地,也吩咐索图南和辛卉梓去办了,只是后来,五脉主现世,将窟窿填补上。还好,你从芜湾出来了,否则,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呢。”
“五脉主好心机,好计谋,在暗处瞧咱们的人与篌粤塬杀得你你死我活的,占尽渔翁之利。”
“还有。”她又将眼珠子转向覃娮明,“听闻,永悦公主是因为出嫁日,被郢朝皇子背叛,误入芜湾的。大红嫁衣穿上身,可是嫁过。”
一句话扎进覃娮明的心里。
“老祖此言差矣,公主清白之躯,只是穿过红衣,玩玩罢了。此外,五脉主乃是白淮的皇后,自是一切都是帝后的。”
离一谷和琅淓相视,颇有对上的势头。
琅淓笑笑:“是。”
他亦笑,转而看向覃娮明:“且,多亏了永悦公主,幸得公主出手,帮我将身上的诅咒解了,我尚欠公主一个情呢。”他顿了顿,看向诸人,“永悦公主对本族长有恩,亦对鲸蛟族阖族上下有大恩,诸人当敬之尊之。”
“……是。”
徽帝和药老对视。这是几个意思?离一谷身上的诅咒居然是覃娮明帮他解开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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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不欢,极快就散了。
离一谷亲自安顿三人,都是离他较近的宫殿,尤其是覃娮明的,中间相隔不过一条个珊瑚园。
“此番来,是有一事想要请离族长帮忙,看看可有法子。”徽帝张口。
“您请说。”
徽帝示意覃娮明。
她走出来,将衣袖往上拉一寸,将手掌伸出。她掌心上有一道伤口,没有愈合,得益于药老的药,并没有流血。
离一谷施法,却无法将伤口愈合。
“这是……”他的眉头微皱,这个感觉,太熟悉了。
“是怨毒。”覃娮明道。
离一谷色变:“是在芜湾得的?”
她点头:“是。”
药老道:“她身上的怨毒隐藏的有一段日子,近来才发作,我们给了她药吃,但只能暂时压制住怨毒。”他顿了顿,看覃娮明,“所以,将她带来,看看你有什么可解之法。”
徽帝亦道:“但在席上,听族长言,乃是这娃娃替你解的怨毒?”
“是。”他蹙眉,“那法子痛苦,寻常人受不住,还不能用止疼药。”
“你若帮我,我不怕疼。”能活着就好,疼算什么。
药老和徽帝对视一眼:“那就麻烦族长了。”
“不麻烦,应该的。”他担忧地看覃娮明,后者并不回避。
她将衣袖放下,拱手:“谢谢。”
“你我不必客气。”
覃娮明没有反驳,毕竟还要靠他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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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
覃娮明进到丹海里,尧琛和怨毒都不见踪迹,只是那把剑身有微妙的变化,不是纯的湛蓝色了,反而有丝丝的灰。
罢了,如今离一谷有法子,总会无碍的。
她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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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覃娮明,离一谷去了芜湾,到曾经尧琛被煅烧,打造的地方。
这里是被融灵鼎砸得毁得最彻底的地方,亦是他离一谷故意将融灵鼎引来此处,为的就是毁了这把妖邪之剑。
天地之间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毒的存在了。
“应当毁了吧。”
离一谷的脑子里浮现出覃娮明的脸。她应是初入芜湾的时候沾惹上的,不多,否则早就死了,断然是撑不到现在的。
他挽起袖子,一只手的手指在手腕上划动。自己的血已经对怨毒有了抵抗力,那便用自己的血作为药引子,将她身上的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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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无海地,离一谷去了覃娮明住的长定水晶宫。
门大开着。
她正坐在窗下,吹着风,端详,琢磨那伤口子。她认真的模样,离一谷靠近了都没有发现,直到一抹衣的玄色进入眼里,才发觉。
“你回来了。”
离一谷嗯声,坐下来:“给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她将右手伸过去:“只有掌心的这一处,其他的药老治好了。”
瞧过,离一谷又注意到她的左手:“在芜湾见到你的第一眼,你的左手就用绸缎裹得紧紧的,出于何故?”
她又将左手抬起:“九天神火的印记在这里,母后担心会暴露身份,自小就让我裹着,多年了,我都习惯了,若是不裹,倒是难受。”而且,现在掌心上的火焰印记不是九个了,更不能暴露了。
离一谷笑笑:“五脉主是个人物。”
覃娮明不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母后阴险,利用化羽宫和篌粤塬的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占尽好处。”
他摇头:“你争我夺,何为阴险?”他瞧着覃娮明的眼睛,神情很柔,很柔。
她被看得不自在,头别向一边。
离一谷握着她的手,暖暖的。“我会闭关炼药,大约要七日,你等我。”
覃娮明将头挪回:“是为我炼药吗?”
他颔首。
“谢谢。”
“对我你不必言谢的。”他双眸神情。
覃娮明的唇微垂:“你别那么看我,我不喜欢你。”她的眼珠子又转向别处,“我救了你,帮你从芜湾出来,权当是你还我的救命之恩吧,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他笑:“来日方长,我等你。”顿了顿,“我闭门炼药的日子,你要是想出去走走,尽管去,我已经吩咐了擎天,他会保护你的。”
“嗯。”她的眼睛依旧看向别处。
离一谷站起。
覃娮明抬头,终于,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很客气地又说了句:“谢谢。”
“别。”
“谢谢。”
“……”他还是笑,“我出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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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他离开。
覃娮明的脑袋转向窗户,看出去,一丛珊瑚的后面,曲婷儿不知是何时站在那里的,射过来的目光如刀子般锋利。
没完没了。
她的脸上再次不挂丝毫情绪,“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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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淓的宫殿。
曲婷儿抄小道过来,曲佳琯亦在。二人脸色都不好看。
曲佳琯道:“老祖,鲸蛟族族后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外人坐过,您不能放任族长册立她啊!再者,鲸蛟族的族后向来是出自我们鲛族,若是由覃娮明坐上,我们鲛族的脸面何存?而且,我们鲸蛟族与迹爵域不睦多年,繁光玉元妃视迹爵域中人为眼中钉,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化羽宫的力量可不容小觑。”
琅淓突然抬头:“我倒是把繁光给忘了。”她笑吟吟地,瞅一眼曲婷儿,“繁光的女儿灵妙匀,乃是鲸蛟族最美的,脑子也灵光。”
“您是想召妙匀回来?”强烈的不安感涌上曲婷儿的心头。
“是。”她看曲佳琯,“你亲自捎去消息,繁光若是知晓了,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妙匀送回来的。”
“可是……”曲佳琯犹豫,若是灵妙匀回来,那自己的蠢女儿就更没机会了。
琅淓缓缓道:“终究是自己人,若是她能将一谷的心拽回来,那么后位还是咱们鲛族的,荣光仍在,远好过落到迹爵域人手里。”
她咬咬牙,还是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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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覃娮明处离开,离一谷径直去了琅淓处。
“老祖。”
琅淓笑:“一谷,上前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
琅淓慈笑:“那个丫头,婷儿与我说,你将她安顿在长定水晶宫。”她的笑深两分,“那可是族后受封前居住的的宫殿,你可是想好了?”
在殿中央站着伺候的曲佳琯和曲婷儿瞬间将耳朵竖起,听得真真的。
“我心意已决,即使求而不得,也不会另娶她人,我认定她了。”
“到底她是迹爵域五脉主的女儿。”她长吁口气,“如今,在迹爵域中,光澜是彩敏炎之下的第一高手,第一得力大将,未来争夺神钥,开启神书庙,她必然是我们的一大敌手。”
“老祖放心,从今往后,鲸蛟族与迹爵域化干戈为玉帛,不会再斗了。”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神钥,业已被我归还迹爵域。”
三人瞬间色变。
“你!”琅淓手指着他,颤抖得厉害,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
曲婷儿恼了,一切规矩都被她抛之脑后,提着裙子跑上玉阶:“族长,您怎么可以把神钥还回去呢!?当年,鲸蛟族和化羽宫死了多少人才将神钥抢到手里,您为此被诅咒,被封印近百万年!”她越说越激动,“咱们做了这么多,岂不都付诸东流?族长,你莫不是被覃娮明那个臭丫头洗脑子了!?还是她给你吃了迷魂药!?”
气氛一瞬间冷到极点。
琅淓睨视她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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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佳琯施法将曲婷儿从上面拖回到殿中央,将她摁跪下。
她道:“是臣教女无方,让她不识规矩,一切都是臣的错,求老祖和族长施恩,莫要降罪于她,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愿意领罚。”
曲婷儿反应过来,后怕得吞口水,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鲛族公主,居然敢对族长说出这种话,是嫌活得太长,不想要命了吧。
又是琅淓率先开口:“曲婷儿,你合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她重重地一拍椅子的把手,“滚回去,将族规抄写一万遍!”
“是!”她松口气,还好有老祖护着。
“有罪,何止是不懂规矩?”离一谷突然开口,面无表情。
“族……族长……”
琅淓的脸上浮现出担忧色。
“加罚,囚于水牢,二十年。”
“族长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曲婷儿连连磕头。
曲佳琯亦磕头:“是臣教女无方,求……”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离一谷打断:“鲛族女王教女无方,暂撤其职权,一切事宜,由鲛族长老堂共商共议而决之。”
“一谷……”琅淓嘴唇微张,瞧着他。
离一谷站起来:“老祖,族中的纲纪法度松弛,我决定整顿一番,便先从鲛族开始,老祖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琅淓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颔首:“没意见。”
“谢老祖理解。”
“族长!救您宽恕!”曲婷儿慌了。
突然,曲佳琯甩她一巴掌:“闭嘴。”她的眼珠子望向离一谷,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好看了,脸黑得像墨鱼汁。
曲婷儿憋着声音,眼泪滴答滴流下。
离一谷俯视她二人。惩罚她们,一是杀鸡儆猴,从而由上至下整顿纲纪法度;二则是为了覃娮明,担心自己自己闭关炼药的时候,她二人寻衅,找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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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鲸蛟族上下风声鹤唳。
唯有长定水晶宫安详宁静,没人敢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