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断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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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一拳一个小朋友?

    此后每隔一周许镜台就会去藏书阁换书,熟练程度已经都不需要老韩再叮嘱一句:贪多嚼不烂。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上山第四年的秋季。

    而入秋第七天也是古武第一阶段的验收大会。古武导师将安排高一学年的学长学姐来和他们进行演武对战,从而由实战结果来评定四年来的古武训练成果。只不过许镜台由于通过第一关,而且对战老师一直是李渊,所以李渊并不觉得验收大会对许镜台有什么用,特许许镜台不用去。

    对此,同一学年近千名学子都没什么意见,哪怕许镜台还只是停留在第九等洗髓锻骨,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争议。在古武指导老师李渊的教导下,他们深刻意识到一件事:境界评定并不是永远能代表实力。

    这一天很快到来,许镜台新换到手的几本书基本上都看完了,有些不解的地方还需要和老韩询解。所以许镜台带了书,捎上从冯奶奶那里讨来的一小壶酒,就直奔藏书阁而去。

    藏书阁内,老韩对于许镜台的到来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以前是担心他学而不精,但经过一次答疑后,老韩彻底打消了不精的忧虑。反倒是感慨起许镜台那异于常人的理解和消化能力。以至于后来许镜台甚少找他答疑,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一层的书籍说难,就难在文字上,至于太深奥的部分其实都在上几层。所以学完第一卷,会本能的对第二卷的大道之音感到压力,甚至推翻和颠覆原本的认知。

    心性坚定的人或许可以走的院,但永远走不到顶点。

    真正能走到更高处的,反而是那些被摧毁高屋建瓴学术后重新再来,不断吸收修正的人。当面对争议,他们要比很多人更能做到求同存异,所以他们能成为掌席,院长。

    “老韩,今天人不多啊。”许镜台上七层的时候,只见到五层有几位老先生,没有去打扰他们,许镜台快步就上去了。

    至于这些老先生,对许镜台的到来更是不在乎,从许镜台身上他们感受不到大道之音,就说明许镜台甚至都没有经过第一层考验,无非就是和顶层的那人有些许关系。

    第一次见到许镜台的时候,他们中就有人记起:“欸,老王。顶层那位是不是前些时日又下阁一次来着。”

    被叫做老王的老先生翻着刚打开的书籍,不冷不热道一句:“关你屁事。”

    “那小子多半是第七个了吧。也不知道庄主图个什么,这次轮到心月楼了吧。看他这样子,是块读书的料子,谭老的眼光还是要得。”

    听到谭老,翻书的老王难得不再那么清高,目光向着许镜台离去的背影望去,默默收回来,平静道:“你们打开书墙了?我可没闲工夫等你们。”

    “别啊王大哥,等等我们,这次委实太难了。”

    “对啊对啊,等等我们。”

    …

    他们转瞬间就抛开了对许镜台的议论,对他们来说解开藏书阁的书墙本身就是天大的乐趣,甚至有人以此为乐,不为书只为墙。

    那位王老目光回到书上,心底呢喃:最后一位了吧。

    …

    许镜台当然不知这些,现在正拉着苦脸的老韩问些折磨人的问题。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书上问题,老韩不至于这么为难,可许镜台的问题总是奇奇怪怪。书上说智者不倦,愚者自娱。许镜台不关心智者不倦,反而是对愚者自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劲的拉着老韩谈论愚者的狭义和广义,至于自娱其实更像是一种平淡和知足。就如拿钱办事,钱多少活就多少。但许镜台觉着这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天分,自寻其乐,就好像苦中作乐,愚者自得其乐。

    “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自在活法就是了。”许镜台这样说。

    老韩本想讥讽几句,但想着想着也就沉默了,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再一次感受到一种颠覆,他以为曾经那些人的沉默其实就是对现状的知足,对过去的背叛。但现在,如果按照许镜台的想法去看,他们也只是换了一种自在的活法,适应这个时代的活法,当个愚者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学那棋圣?看破封建帝制的奴化,便要彰显自己的本事,想要更改天下格局,但天下分分合合又岂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我是不是错了?”老韩失神道。

    许镜台抬眉瞟一眼,漫不经心问道:“错啥了?”

    回过神来的老韩眼神一凶,听见许镜台说话就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过去,还好许镜台眼疾手快,一个翻滚躲了去。

    “我...你大爷的,还来?”许镜台显然是吃过没躲过去的苦头,可老韩总拿打熬筋骨为借口,总是出其不意的下暗手,不对,是暗脚!

    “呦?不错嘛。但你这也忒慢了,打熬筋骨才到这份上,比李渊那小子当年还差劲,拿了书滚蛋,没事别来烦我。他奶奶的。”老韩骂骂咧咧的侧身躺过去。

    但许镜台注意到老韩没有顺手带上酒杯,想来真是生气了?我打熬筋骨真这么差劲?许镜台难得开始了自我怀疑,哪怕也清楚老韩不过是找个借口赶他走,可还是当不得不在意。

    实际上,李渊早在许镜台通过第一关的时候,就自认第九等的洗髓锻骨不如许镜台了。直追那十七人都不是虚言,只不过仅限于第九等就是了。

    而这第九等,又还要打熬多久多狠呢?许镜台不知道。

    取了藏书,许镜台转身看向空荡的一层,他知道自己离第二层很近很近了,大概出不了今年冬天。而有了第一层的基础,其实越往上会越快些,因为许镜台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部分深究,其余不求甚解的记下,也许以后等到了老先生那个心境才能看得透。

    下了山去,许镜台回到心月院才知道有很多通电话打来。

    何叔告诉许镜台,古武验收大会出了些问题,这次来的高学年不是第五年的学长学姐,而是第七年的。

    为什么会这样许镜台不知道,但李渊没拦着!

    足足二十七人骨折,一百三十一人重度昏迷,还有很多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不过女生那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就是冲着第四学年的男生们来的?

    亦或者...许镜台眼中闪过寒芒,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的心境完全就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怒意也没有急躁,平静的可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就是无师自通喽。”山顶一声调侃悠悠然,无人可闻。

    …

    演武场。

    许镜台踏足这里前,就已经引来围绕这里看热闹的目光。自从初春时许镜台喻馨止‘私奔’一事后,名声大噪的连外院一众教习都能说道一二。甚至有人评价两人如何如何般配,从长相到气质,再从内涵到学识,惹来不少人追评镜上许台,喻心芳止。

    一时间,就再没有出现过能盖住此事的风评。

    直到今日,当事人之一的许镜台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内。

    明明那么多火热的目光注视,可许镜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馈,没有慌张更没有愤怒。只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目光,只是扫过,就让围观的人自觉退后一步。

    这时候,有一个人从演武场以颇为不舒服的姿态跑来,许镜台一眼就看出这是左腿骨受了拧伤,也一眼认出这是那次跟着喻馨止去通史院的末尾寒门士子。

    在第四学年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世家没有领头压迫挤兑,寒门没有卑微和反抗。

    而造成这现象的人却不自知,但跑来的这位寒门小兄弟却心中有数,因为许镜台不似世家却比世家更重的分量让那群世家子弟难得的有了服气,更是和寒门一般刻苦,想要向许镜台看齐。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世家的背景和天资,哪里会学的来寒门的早灯晚烛,可许镜台坐得住他们也不愿服输。

    就这样一年下来,不服气的服气了,不情愿的也情愿了,连刻苦都成了习惯,所以刻苦也不再是刻苦了。就连仲思明都感叹:这是他教过的最差劲的一届,但他们却是最好的学生。

    为什么差劲,当然是因为无趣了,没人找茬,仲思明手痒啊!

    “许哥,你来了。”跑来的同窗忍着疼痛对赶来的许镜台笑着说道,眼里还有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的水花。

    许镜台是他们前进路上的标杆,喻馨止是可遇不可求的偶像。

    他本就不用来的,这是他们的失败而不是许镜台的失败,所以不该是许镜台来解决。但他们希望许镜台能来,这倒不是想看许镜台跟他们一样惨,而是他们相信许镜台一定能把第四学年丢的脸打回去。

    特免二字可不是说说的,尤其是李渊本就知道第七学年来验收的情况下。

    “来了,士函。”许镜台点头示意,这个跑来的同窗叫孙士函。

    孙士函一把抹去眼里的水花,也不管丢人不丢人的,对许镜台补充了场内的情况:“第七学年的那群人完全就是故意的,拿我们...向许哥你示威,还放言第四学年都是一群废物,让许哥你离喻姐远点。那个...金耀砮学长也在场。”

    “金耀砮?是谁?”许镜台茫然问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孙士函既然特意用了学长敬称,至少说明还算个学长。

    孙士函也愣了,没憋住笑道:“许哥你进去就认识了,哈哈,真的,许哥,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好像驱散了笼罩在第四学年头上的乌云,整个第四学年余下的人充满了斗志。

    此刻再次撂倒后拎起一位第四学年学子的郑翔,目录轻蔑,讥笑道:“呦,这是救星到了啊。让我看看是不是李渊老师,不然啊,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放屁。就你这点本事,也就在我们身上耍狠!”被拎起来的那位鼻青脸肿的世家学子笑了,完全不在意下一秒就要被砸出去的痛苦。

    就在郑翔用劲要丢出去时,一道快到只剩下衣摆出现的身影一记手刀利落劈下。郑翔吃痛的哀嚎一声,下意识松开手,这位没等到惨剧发生的学子再睁开眼时,正好目睹许镜台一掌正中郑翔的胸口,推出数米远,还是那位第七学年的寒门领袖接下郑翔卸力,才避免更糗的结局。

    饶是如此,那位寒门领袖也还是退了半步。

    光是刻苦怎么行?你还要有天资有资源,更要有长辈缘!

    冯奶奶的百年东星斑,谭老给的培本固元的培元丹,许家的药澡配方,李渊的亲手指导。哪一项都不是寒门,甚至不是世家子弟可以想象的。

    安然落地被许镜台搀扶一把的同窗此刻还有些恍惚,低语道:“我这是被救了吗?”

    “嗯,你装什么愣啊,胡大壮!快过来,别碍着许哥。”孙士函在一旁喊道,说实话,有点羡慕。

    被喊作胡大壮的同窗居然头一次没觉得这称呼难听,反而有些飘忽,万一许哥就记住了呢?

    想归想,知道不能再碍事的胡大壮带着不重的伤去外场,离开前不忘对许镜台说:“许哥,揍他们!他们说我们就是小朋友,一拳一个,太欺负人了!”

    许镜台低头看了胡大壮一眼,眼神难得没有那么平静的可怕,些许波动让许镜台有些脱离演武场的氛围。周围期待的目光,看热闹的人群,不管不问的教习先生,呐喊助威,凶神恶煞……许镜台觉得这些好吵好吵,唯有胡大壮那一句许哥让许镜台有些莫名的感动,这本该正常的感受此刻却显得尤为难得。

    “好,我替你们打回去!”许镜台蓦然点头,对胡大壮算得上温和的目光转向那群第七学年的家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此刻才有时间观察的许镜台看到了金耀砮,那个上次在食堂堵路的来着,不过却意兴阑珊的带着世家子弟们在旁边待着,好像完全不想管也不想参合,至少是不会对低学年的学子们下这种狠手。

    不管那位第七学年的郑翔花了多大代价搞了这个机会,金耀砮都不想卖他这个面子。哪怕是要针对许镜台,这个拒绝他妹妹还被谣传抢他女人的许镜台。

    君子不居于人下,也不危于高墙。

    许镜台对着金耀砮点头,金耀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不过对那位寒门领袖,人称小首席的李都南,许镜台就没那么客气了,歪着头让过郑翔挡住的视线,许镜台道:“就是你说一拳一个小朋友?”

    此刻还惊讶于许镜台气力的李都南,闻言说道:“虽然不是我说的,但身为第七学年的寒门领袖,这个锅在我。”

    许镜台点头,平静道:“那是你出来讨打?还是你?还是你们一群?”

    没有情绪波动的黑色眼眸犹如摄人入梦的凶器,扫过李都南,扫过郑翔,又扫过那群好像同气连枝的寒门。

    “喻馨止怎么就瞎了眼要给你们寒门撑腰呢?”面对许镜台一人的压迫无人回话。

    李都南叹气一声,拍了拍郑翔的肩膀,说道:“回去你自己去跟喻姐请罪,我救不了你。今日搞不好我也看走眼了。真不愧是李渊都愿意亲身教导的。”

    郑翔愕然回头看着一步跨出的李都南,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他才第四学年,连聚气纳体他都不会!”

    李都南叹道:“聚气纳体至极点的我,又何曾让只换一口气还压境的李渊退过一步?”

    郑翔顿时慌了神,喃喃道:“怎么可能,过了那一关的那都是怪物,假的那是假的!”

    李都南怜悯的看向郑翔,来这之前他并不知道郑翔会做那么过火,而且也没料得到那个本就传自第四学年的传闻是真的。他们这一代,终究是出了一个怪物!

    “我来领教,第七学年寒门八等李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