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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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场因果不过买卖

    月色下本已将近灯火阑珊,停靠船只的泊位处却是波涛汹涌、狂风不熄,看似正经历一场激烈的海战一般。

    在那海路深处,闸口关位于曲折的“鹰爪”与“鹰爪”之间,统共四个关卡,它做以放行与查验来往船只之地,也是屯兵之地,责任重大。

    此时,浪击声不绝,从岸上望去,远远见得一艘商船正摇摇欲坠地靠向岸口,仿佛在其身后追击的三艘军舰吞吐出的火力极难应付,因那舰艇上面由法阵幻化出的多名怪貌巨像每闪动一次毫光,那威力真就如流光掠影撼动山海搅得天地不宁,真似那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大杀器”便是二代人族留下的遗产,也是大多数人不愿动用的“智慧”!毕竟自古有训,教后世儿孙铭记历史,可不敢将曾经灭族的源头再次引入昆仑界这一块最后的净土。

    看来这艘摇摇欲坠的商船便是这一场战火的源头,叫那驾车而来的吴醒也一并认出这不正是那伙玉灵们所使用的商船嘛。浪拍岸,迎风驻马观战时,他自猜疑:难道是因为她们运的那几箱“祸”导致的冲突?不至于吧。

    可别光看岸口边败逃之景象,在闸口关那处海路上更是杀得天昏地暗,这场拼杀又好似正为接应玉灵们撤离而起,否则战火不会横在海湾内外两端,遭重兵截断。

    同是战舰,闸口关那边更加厉害,法阵唤出“冥鸦遮天”,这艘战舰所到之处黑压压一片唯有银狐跳动惨绝人寰;再唤“金甲神人”如是悍将当关,它刀斧动,浪冲天,怒来绝不留全尸;又有“海灵喝水”拖着战舰沉入深海,待再见它时,已是撞得你城破君亡……水师布出这般阵仗仿佛那伙杀将而来的“悍匪”才是此次战役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民间组织乃至于宗派实力极难与国之兵力匹敌,唯有灵活运用兵力分布,如藤茂相缠,如胶似漆缠斗不休,才能避免这些“大杀器”造成的大范围伤亡。眼下悍匪们便是以娇小的快艇破浪游走不定,散兵式出击,且人人有踏浪之能,搏敌之力。

    只是这伙来犯者未免过于凶悍,哪怕你舰上的杀器“巨像如山”,他们只听令于后方“摇铃声”而动,此番号令“叫你死绝不肯退”!如是死士,战力非凡。且是斗得一众水师兵将们徒然变色,幸是有这钢铁之躯顶在前方,届时一旦让这伙“死士”破了外围护阵冲将进来,到那时,何论兵与寇,贵与贱,鹿死谁手犹未知。

    从那海中斗战远远看去,这些“死士”脸有涂痕,皆在右眼上方似爪状,做以凶狠之相,当然凭他们如今这喊杀的声势及手段已然不能再凶猛了。特别是各个小方阵之中有那么三两名“领军人物”,他们样貌装扮一致,却是在实力上比其余死士高出太多,其巨力可顶住巨像法力,为后方兵马破阵留下了极大的空隙,从而破阵杀敌。瞧他们这一吼战天何人匹敌?双刀一走狂至欲屠天。

    如有修为高深者在此可辨明那些“狂人”的状况,他们那双闪动着“赤芒”的眼眸是为“狂武”的象征,其巨力皆可开天辟地。

    事又有怪者,修“狂武”先修身,力为巨、亦为盾。却难以做到“武灵”开天眼之后的道力恒通,因其核心在“修心”,神通所至如是烈焰喷发。更是难以具备修“瞬者”之灵敏的身手,因其弃肉身极限专修“神魂”,主斩一击致命。此三者被世人称为“天眼三通”!又因人活一世寿命有限,以个人精力一心一力也只能精通其中一样道途,绝难有修通三者之人,可是此时那批“狂人”却表现出了武林界里的“惊世之才”,竟能做到“三者皆通”集一身道力,视巨像为蝼蚁,妥妥的狂战之人。这一切甚是让人惊惧,那幕后领兵而来的“摇铃人”究竟是何方势力。

    战未止,已然引来了鹰爪湾附近的各大世家,瞧港内岸口处这一辆辆车马冲来乱杂杂一片,人言更是杂乱无章一片哗然观斗战,正因其余三个闸口关已然开闸,且放出了更多的战舰,看似今夜双方誓要一战方休再而勇。

    忽,孙二娘急从马车跳下寻着那些权贵世家们的车队而去,如此匆忙,看似是找到了“老熟人”一般,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同时,吴醒也仅仅是顺着这老娘们找过去的方向瞟了一眼那辆马车,料想那“老商人”想必就是这孙二娘此行的目的了。之后他收回目光且是把注意力留在了战场上,因为那位玉灵“柳氏”身罩斗篷此刻就站在他身边。他俩看着这艘摇摇欲坠靠岸而来的商船那心里各有一番不同的滋味,但谁都没言语,以至于让在旁那兵油子农昔都没猜到这位“美妇人”便是他要抬尸来见的“首领人物”。

    一场战火纷飞,多少儿郎洒尽热血,岸上却是沉心静气,但也不乏有人发话。孙二娘所找的那位老商人面带富态,听闻之前打过招呼的世家们称呼他为“商会长”。估计孙二娘这一趟谈的是买卖,她起个礼数说来:“会长……”话音未落,却是眼前人摆一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看一看这场可能会惊艳后世的一战吧。

    这两人眼观海中战局,当看到那些“狂战之人”时,两者眼中看到的却是“一颗璀璨的新星毅然升起”!想的却是“这得卖出多少身价”?可孙二娘眼中不仅看到了“钱”,她这心里还挂着别的事,三番斟酌之后还是开口了,“会长,您也看到了‘它’的价值有多高,如今若是再要入手一些‘股份’,日后所得的利润恐怕得按这一艘军舰来算啦。”

    话音不合时宜的飘来,原本那商会长已然锁了眉,只怪这老娘们如此不识趣搅他雅兴,可当得提到这利润高昂时,他立时又变作展颜欢笑,却又与以下唏嘘的口吻颇为矛盾,“谈何容易。我们插手这桩买卖时已太晚了些,离那产业链又远隔重洋,再难以要到好处。得亏你运气好,有人给你做保啊。咦,怎么?你有路子再要来股份?”

    “我这不是还有一股嘛。”

    “如此大的买卖你怎舍得?”商会长转来这张疑容,“唉,听我一句劝,做生意要耐得住。那伙人操持着生产链,人家总要抓着大笔的‘流动资金’以便应对不时之需,总不能这个月赚了些许全发给各位股东吧?得有一个季度的缓冲期的。放心,钱一准少不了。你看看这战场,眼前‘这家伙’要价低了,谁肯干?”

    商会长那后半句话自是不用多想,只听闻前半句问话便要品出滋味来,人家是问你大好前景之下怎舍得将此买卖“一笔做断”?日后源源不断送来的分红怎就不要了?孙二娘都这把年纪了,商场上的斗智斗勇她能听不懂嘛,于是她叹一声,似做惋惜,似做富源太浅,“唉!您老也知道我那小店做的小本生意,如今这日复一日的亏空于生活上的压力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这笔买卖哪怕利润再高,我也难以再支撑一两个月呀!这不,还压着有福钱庄的利息未还,我得考虑轻重啊,所以,我就吃点亏忍痛割爱了。我这股份您兑给我两倍利润就成吧。”

    “两倍!那你可就大大的亏了。要知道多赚出来的利润够你再开一间客栈的了。你真舍得?”

    孙二娘也是老来精,她料定此人会再有此一问,所以故意没把话说全,似要做个不愿将发财之道的底细透露给别人的扭捏之态。瞧她低眉左右难言,忽又抬头展颜一笑“嗨”,好似想通了一般,让人觉得她心底里那点事想瞒也瞒不住,干脆一并说了吧!这招妙啊!从表面上看似先让别人得胜一局,实则是她想顺利上岸,以免别人多疑。她说:“嗨!您有所不知。我最近研发了一些不错的菜谱,那小店的生意眼见有所回暖,并且还接了有福钱庄‘东方老爷’的寿宴事宜,想必日后我这家店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所以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就不陪年轻人玩那种‘钱来钱往,快出快进’的游戏啦,还是做回老本行踏实。”

    商会长听了抚须点头似做斟酌再三,如若现在拿下这一“股”,可不仅仅是赚了一倍利润这么简单,日后还有大笔钱财送来呀。孙二娘要两倍利润确实不贵。

    如今打铁要趁热,以免夜长梦多。孙二娘辨得出来那商会长起了贪念,于是,她使了个心眼,一把将随身携带的债券塞了过去,先把买卖坐实不怕你不抓在手里,再而好话说来,“赶着明天我要操办寿宴事宜没时间了。这‘东西’您先拿着‘玩’吧。钱不钱的过些日子再说。”她这话厉害就厉害在没要求当场交易,毕竟这债券上又没写着名字、认了哪位家主,被人顺走了都不稀奇。瞧着吧,别看她说得好似不在意,隔不了两天准上门找你要钱去。

    为何孙二娘要将这大好的买卖及早脱手呢?这就要说到公逊身上了。

    回想晌午时分,西口老街公家院中,孙二娘急急来访,因她早起看得这公逊打她门前过,却是视这条几丈宽的街道如是万丈深渊,对她本人更是畏之如虎及早避开,所以她心里隐隐觉得事有不妙,毕竟她俩人一同投了不少钱到这笔买卖中的。

    当时听闻公逊说:“我恋家,常与家乡的亲人有书信来往,就在不久前亲人来信称,这伙人做事过于激进,易得罪本地权贵,再加上他们所做之事并不被本地皇朝允许,一旦事发,生产线势必被阻,届时这伙人卷款潜逃的可能性很高很高。书信看到这,我当即决定及早脱身而出,所以才会去拜访那位有些人脉又有些财力的‘戚掌柜’,打算将股份卖于他。谁知事与愿违叫他看破,我也就寻了个借口匆匆退走。”

    那伙人是自大财团跨界而来坤域开拓市场之后也后脚跟来的。他们做的买卖比较特殊,卖的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别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势力团体。这场买卖的来由皆因早有消息称:“花国”国运已尽。只要战事起,大批的死士将会是敌我双方求之不得的助力,届时这笔买卖能炒到什么价位可想而知,比之“军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消息孙二娘等人是提前知晓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将钱投进去。他们还知道这伙人的大本营就停在花国的北海附近,恐怕就藏在山地深处。那些死士是从别的界域源源不断运送过来的,只是没人见过今夜战场上那些“狂战之士”。今夜这一场“演习”如此张扬,已弄得各大商家追利心切、食指大动,不免让一众老来精为其潜力感慨万分:得此一“票”如是金山不换。

    这一切的消息只在最高层的商业圈中流传,平头百姓自然无从知晓。只是明局势者多少有些疑问:那花国为何肯让别国的兵力侵入本国?这一切恐怕是被“武侯”武媚娘的手段牵制着,所以花国才不管妄动兵马。

    有了以上这么一层关系,却是枉费了那“公逊”的一番拳拳之心,起先他参与进这笔买卖的用意不光是为了赚钱,届时一旦战事起,以他“股东”的身份定能要来低价的死士“为国出力”。只可惜他并不清楚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花国的疆土虎视眈眈。

    事有常态,一人从群,人人从群,皆是因那莫名的惊呼:“大事不好!这一整船的‘玉灵’……今夜是哪条‘糊涂虫’当的班,怎敢得罪他们?‘天子’会震怒的!”

    “该死的害人精。我国的矿脉要出大事了呀!”

    “来来来,来人!速速前往水师衙门快快请来‘笃大人’控制水师兵马,这一战打不得呀!”有的商人急红了眼,招呼下人们时那神态狼狈至极,因昆仑界域内所有的矿脉归于玉灵的领土,各朝想要开采都要求上门去的,还得任由他们分发才是。

    灵石是各国统一使用的货币,是硬通货,也是管控之物。如果灵矿产出被截断,并且在日常生活中还会不断的消耗掉已有的灵石,那“物价”就会疯狂上涨,又由于坤域领土甚广,人口众多,彼此之间的贫富差距还是不小的,届时小户人家买不起高价的商品,“活不下去了”,怕是会有人摇旗造反哄抢货品,那样岂不是扰乱了如今蒸蒸日上的大好市场?届时商人们会赔个底掉的。

    适才还在津津乐道的世家们一下子就全乱了起来,此时他们再看那一艘即将沉没的商船,有些自认为身份不低的商人早已在那岸口跳脚捉急,均纷纷出面大喊“误会”做以阻拦那三艘追击而来的军舰,以期能挽回一些局面。好在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商人们如此“高风亮节”之做为,多少还是令那些逐步退下来的玉灵们没再黑着脸。

    鹰爪湾是贸易重地,船只出港都会提前办好手续,可里里外外都打点过了,为何在出关之际却出了岔子呢?闸口关的守军又为何突然不顾上峰手令硬要拦截这艘商船呢?种种疑虑缠绕在玉灵柳氏心间,且她也没能在提前派往公海等待的属下们脸上看到答案,这就更加不解了。

    那些从船上退下来的玉灵兵士没急着过来与柳氏讲明当时的情况,反而是先护住了他们这次准备贩往别国的“货品”,而早前吴醒发现的那几箱“祸”也被深深的埋在堆积如山的货堆中。

    “柳老板,你等商船被阻,依我看也没那么复杂,何必拿手下们出气呢?依我看来,你贪上了蛇头这层关系,人家却比你贪得更多呀!”吴醒好毒的一张嘴,一句话要害死“浪里狼”,好一招借力打力,又有隔岸观火之妙,一切都是冲着浪里狼背后那不知“真假”的幕后黑手,若真有此人存在,此招不怕“他”藏得住。

    正给个别属下训话那柳氏一听这话,在她那儿怕已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怒浪不息,“好个贪婪的小人。”她越想越是心里堵得慌,立时就要找人打上水师衙门拿了那“浪里狼”问罪。可她的属下们表示眼前海外接应而来的“那帮人”才是最紧要的。

    经过一番了解,原来是在闸口关那会儿,托关系办好的手续已经全部通过,各处关卡都已打开闸口准备放行,却是有名“守将”突然出现截住了商船,此人言明要查验货舱,说是怀疑内里有危害到“国土安全”的东西。

    虽然那属下讲述的时候从表面上表现的咬牙切齿,对外说是“欺人太甚”之类的意思。可柳氏是听得懂的,她们藏在仓里的东西绝不能见人。当然了,吴醒就在旁侧站着,自然也品得出来这不为人知的一幕。

    后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未等自家那位“大人”出面与那名守将说上话,停靠在附近海域的“军舰”却已悄悄的朝她们的商船靠了过来,来的还不少!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玉灵们根本想不到未待她们打点妥当,却是停在公海准备接应的“那帮人”已架着娇小的“快艇”乘风破浪而来,且是喊杀不绝,这才导致一场战火迫在眉睫,以至于她们的商船也被围堵在鹰爪湾内进退不得。造成这场冲突的问题应该就在这“一刹那间”,究竟是什么因素促动了这伙人的神经,在面对重军把守的港湾面前却毅然而然的杀将而来呢?那些属下们也是不得要领。可柳氏的脑筋转得快,她却好似想通了很多东西,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以免乱了军心,也做不敢确定的神态。

    在柳氏看来,这帮“摇铃怪”好大的狗胆,竟敢借着玉灵在昆仑界的地位做了个“跳板”,以这场战役“演****的彰显了那些“死士”的地位!毕竟是一伙“买卖人”利字当先。这种推测未免太武断了些,她自是清楚的,更是不敢去想那名突然出现的守将是否真是这帮“摇铃怪”安排的。

    吴醒在边上也听了个大概,他的想法却与柳氏不同,他能想到的是那名守将“突然出现”,如此说来,今夜必然不是此人当班。那此人的出现就显得意味深长了,定是听了“密保”而来。问题就出在这个“告密人”身上,是为了“利”,还是为“仇”呢?至于公海外那帮“死士”为何在情况未明之下突然如此武断的杀将过来,他能想到的也是“利益”!玉灵身上定有至关重要的东西被那帮“摇铃怪”看重。这些推测也算说得通,只可惜他百密一疏,却没注意到那“柳氏”为何不瞒着他。当然,这里面的“利益冲突”不是他该关心的,如今就想着利用这把“怒火”将“火”烧到浪里狼身上。

    大伙思索这功夫,给柳氏添堵的人来了。

    那兵油子农昔刚才喜贪热闹,先一步跑去看那伙商人与兵爷们斗嘴了,压根没听见吴醒与那柳氏这段谈话,打这会儿他才屁颠屁颠的回来,可这脸上带喘、寻人便拜又与适才那一顿乐呵如此之矛盾,“这位娘娘,小的在此有礼啦!”他这深深一鞠却是拜错了人,弄得吴醒差些没憋住笑。

    话说,那位下了船也不来拜见“首领”的姐姐是谁人?如此特立独行,鬼才知道她是谁。反正她这一身凤冠绫罗身份显贵,其衣裳样式乃是本土人士装扮,依那鸟语花香的绣图好似来自“花国”。这可就让那兵油子大大的误会了,以为这位是“皇室后裔”、“玉灵中的人杰”,也就配得上这一队玉灵的首领身份了。

    忽是一阵哭腔来,胜似爹娘已归西,造孽儿农昔演得泪如雨下赛过孝子贤孙,他弄了个恩义兼备,“呜呜呜……娘娘要替小的做主啊。我家恩人他,他…….呜呜呜……他他他…….呜呜呜……”他这哭腔绝了,三句不离哽咽,话就在嘴边,却是悲痛来得如此突然,悲痛来时生是抱着人家的脚一个劲的哭,至于因为什么而哭,你就等他哭完再说嘛,还有没有同情心啦。

    一时间,原本岸口这边就已经很惹眼了,这该死的哭声更是引来了不少人侧目,还以为刚才的战火带给了玉灵们不少伤亡,害得一众商人直接慌了神,急来又找来兵爷们对阵,骂来义愤填膺,似有扬善除恶之气概,一浪高过一浪。

    “绝了!您还真是个‘抱脚弟兄’,这招使上瘾了都。”吴醒使目光斜了斜那农昔,示意他快说事呀,该死不死的东西。

    事情的原由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得从“弃婴”说起!好本事。

    “相传”!孤儿农昔有一名兄长,也是其恩人。兄长打小对他照顾有佳。那些年月,苦日子过得是没完没了,两个几岁娃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平日里的衣食全靠老天赏,要么出外讨。有幸能得半个白薯,兄长绝不贪一口食,大部分都进了这“造孽娃”的肚子里。年岁见长之后他们也弄清楚了兄长的身份,也曾回过“玉京阁”认祖归宗。可事与愿为,玉灵不接受外族,遭人排挤。如此,兄长顾忌情义毅然而然带着“造孽娃”反出族群,两人相依为命又重新浪迹江湖,那苦日子转瞬又回来了,苦啊……

    造孽呀!照这么“荡气回肠”的瞎编下去,天该亮了。要不是玉灵一族向来同心同德,在听闻有族人在附近被人谋害之后,怒来奔去查车,等见了尸首才堵住了农昔那张嘴,要不然吴醒都想上去活活掐死他。

    在吴醒看来,那该死的农昔这套说辞哪是在蒙钱,简直是奔着投亲去的,若真说动了人家,事后往深处一查,这兵油子的身份跑不离,并且还会连累到他自己害个“同伙”的罪名,毕竟那柳氏在事前是见过他俩结伴驾车而来的。

    “看来是哥……”说着,柳氏忽然意识到自家属下们都在边上,她怎能捏个坏心思这样亲昵般的称呼这吴醒,好在她改口得快,“是个苦命人啊。想必是吴兄路见不平才保得这位苦命的‘弟娃’一命,只可惜那位,唉……如此说来,适才也是你驾车领路来我这儿讨个‘公道’。好好好,虽说我是女儿身,自不敢忘同胞之情,届时定不辜负吴兄的一番良苦用心。”

    听得此女这般“机灵”,吴醒只浅浅一笑,弄眉又传神,就是不应答,作何用意留给你自思量。只可惜他心里这般得意如是过眼云烟,恰是被那位“特立独行”的凤冠女给破了,弄得他心里一个咯噔:“臭娘们犯的什么病?这才过来就给我翻白眼?犯了更年期。”

    柳氏故意不搭理这场“剑拔弩张”,她自是明白“花娘”为何如此愤怒,只可惜那位“滚刀肉”如是记不起自己在花国北洋港山地玉京阁里所犯下的罪行,还在顶着脑袋与人斗气,就差扣眼珠子了。她之所以不乐意帮腔,便是觉得这“滚刀肉”太能装无辜了,哪有人砸了别人的“家”还这般硬气的,不仅如此还打伤了不少人。

    不知是因诸事繁忙,还是过于健忘,吴醒压根就没印象了,早就忘了在花国那段时间,红粉曾献计让他速去查明宇武“海妖”驻扎的具体位置,恰恰就在北海港那地段,在偏远的山区里头他就带着百里语蓉一同闯过。只不过当时他自作主张欲要先摘掉海妖们的“羽翼”,便就带了百里丫头寻上附近的“玉京阁”打砸而去。再后来,那可是一把大火险些把山都给烧成了灰,害死不少海族。

    在柳氏口中的这位“花娘”便是花国北界那“玉京阁”的主子,如今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眼红。

    如果吴醒能想起来这里边的事情,那他应该就明白适才玉灵们纷纷下船躲避炮火,偏偏就是这位“特立独行”的花娘不愿意靠向柳氏这边,原来是人家嫌他埋汰,正想着如何治一治这厮狂徒。

    话说回来,不埋汰的人有啊,造孽娃农昔便是一号。刚才见这凤冠女突然走开,他便跟了过来。如今一见这女子欠身与那柳氏见个礼,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扎着两条秀气的马尾辫之人才是当家的,这便又故技重施扑来,欲要再品一品这玉灵妹子的体香,“主子……”

    “呸!”柳氏这一脚过去正中农昔胸膛,把人踹得是就地打滚几丈远,她怒来气急,导致这般诱人的身段更是曲线分明,“这厮,这厮……”

    这一切落在吴醒眼里可要骂你这个贪色的孽畜该打了,他与柳氏交过手,知道这小娘们的手段又辣又狠!你小子倒好,适才猝不及防间让你得了一回“美”,如今再想贪个牡丹花下死,只怕你要立即做了那死鬼。

    “姐姐不必动怒。“常言道玉灵非人,花娘这人好似真的不懂男女之别,她劝了柳氏一声,又有意领着大伙的视线寻到车上那具尸首,”小妹我知道附近有个人定能知晓我族同胞被杀之因,明日可寻此人刺探一番。眼下还是先让那伙人马止了干戈,教其过来解释解释为何动武,而且小妹我也有一笔账要算。”

    此话柳氏听懂了,一旦召来那队“狂战死士”,恐怕在旁这位“滚刀肉”没有好果子吃。于是,她边朝高空放出信号,边给吴醒递了一个眼神。

    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吴醒看不懂了,这柳氏为何暗示他要好自为之?该娘们还能是被我前世始乱终弃的小妾不成?

    外围一众世家听闻这位貌似有些来头之女说要算账,无不是回身寻上那位将将赶来的“笃大人”。好一位大人这会儿才下轿,想必适才战火纷飞都未能搅了那一场清梦,如今看到这场海战,还当自己做了一场惊梦,仍就没醒。是啊,人欲装睡,谁能喊得醒他呀。

    依这位大人反问下人是否是旧梦一场!在场的世家大多都在暗暗摇头,这哪是个父母官哪,分明是个酒囊饭袋糊涂虫,指望他平息这场暴乱,那还不如干脆一战到底了。看来有事还得求上云顶宫的总理衙门才行,众人只希望这家伙待会儿不要说出“伸手来拿杀头鱼”的糊涂话,今夜里多少拖上拖,待明日官位对等的上官来此协商吧。

    农昔也是个厚脸皮,他不但没有怪罪别人踹他这一脚,反而舔着脸上前赔罪,将自己扮得多么下作。这会儿他拉着吴醒在看戏,心里哪还有兄长枉死后的半点悲痛,“兄弟你看这官有意思吧!父母官能做到让百姓替他担忧的份上,那可是十里八乡独一份啊。但凡他们这种人能上进些,我与兄长幼年时也不用遭那等罪过啦,呜呜呜……”

    这货怎么说着说着又来了,害得吴醒赶紧将这厮推开别被染了一身病回来,心里正埋怨这人怎么那么分裂呀。

    此一言也落入了冷眼旁观那柳氏耳中,未待她细品这人,却有那天外来客三五人,其中有人坐在滑竿上由两名手下抬着,看似领头人。

    这领头的家伙很是怪异,他戴着面纱辨不出样貌,却是那面纱上挂着好多个吉祥如意大铜钱,动起来铃铃叫响间让人觉得这不像活人,却又没有半点尸气。想必此人就是在公海上指挥兵马作战的摇铃人。

    “怎么是你过来了?”

    “我大哥正收拢兵马无暇分身。”此人言语简短,显然不想解释哪有军中主将只身一人跑到别人家老窝里来的。

    如此,花娘也不再追问,她忽转身指向吴醒,并对那摇铃人发出了指令,“拿下此人,余下之事回头再议。”

    外围的世家们看不懂了,怎么好好的就内讧了?以至于“笃大人”都还没能上前插上半句话,还以为对方的指挥员前来此地应该是要“议和”的呢。

    铃声一响,四名狂战死士这般迈动步幅而来,当先“发难”之人乃是造孽娃农昔,只不过他是怪叫一声“有鬼”,且是扑向车内尸首大喊兄长救命,打的好一手感情牌,立时就与那罪人吴醒瞥清了关系。

    柳氏并没有阻止花娘,她只在暗暗观察这摇铃人的举动,但凡适才此人有半丁点犹豫,恐怕刚刚平息的战火会反过来围剿这伙“死士”,因养不熟的狼要当断则断。

    至于吴醒他没打算动手,适才柳氏暗示过他的,知道那花娘想找麻烦。他又自诩是个聪明人,遇事自然不能如武夫那般莽撞,能动嘴皮子的,他都懒得与你动手。这便借着那四名狂战死士自大得慢吞吞杨威而来之际,他侧身躲入人群,而那些玉灵兵马来自震域恒国二龙山玉京阁,乃是柳氏的手下,这些人哪个没见过当时一场大战中就有那么几位出众的豪杰大展神威,特别是那醉醺醺的大胖子,那一身龙骨低鸣之下一拳打出赛比“气吞山河如虎”,所以没人敢拦住他这位大当家的,便就让他轻易的摸到了垒得极高的货堆前面,说了:“常言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些打情骂俏不过是小姑娘所为,年轻了些。而你来的倒是干脆,痛快。你婆娘若缺爱,那大爷我可就笑纳了。正好,我那山上缺个压寨夫人,只不过你若入伙,多少得带着‘彩礼’登门才算是礼呀。”

    适才那些玉灵兵马没拦着是为了给这位山匪头子一点面子,如今那这家伙敢碰这一堆“货”,那可就要大动干戈了。

    “噌”声响一片,寒芒抖跳,一把把长剑出鞘,个人等均晓得这位断了一臂的“货”能领导那几位英豪显然不是善茬,待动起手来一定要全力施为。而花娘见这家伙被刀斧架住了还不肯服软,她是不依不饶喝令一出,眼看要掀起一场恶战。

    然而干戈为动,却是柳氏上前叫住了众人,示意大家注意轻重,而她那眼神直勾勾盯着吴醒轻拍货箱之举止,显然是做以警告之意:这批货你若动了,那咱两家可就要翻脸了。同时她自己心里也犯嘀咕:“这家伙到底是歪打正着呢?还是早已知晓?”

    其实花娘也清楚自已至此不可为,之前是因气不过这厮狂徒的嘴脸,只又在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山中一切示意先交给柳氏打理,她要前去北海一趟,剑锋直指向这厮狂徒的一名同伙在那北洋地段搞出来的腥风血雨。

    很快,一切又回归主题,笃大人带着官威上前一番协商,只是这些吴醒听不到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伙玉灵几天之内都无法离港。在驾车回去的这段路上他又使心眼诈了那农昔:“明天我有要事要办,你小子老实在孙二娘那家店里待着,那柳氏可是知道你人就住在我那儿的,一旦您跑喽,‘抬尸’这件事情全都得暴露,届时咱就别再提买卖不买卖,各自奔去自行逃命吧。您可别连累小爷我。”

    “我能做那小人行径吗?吴兄弟有些不把我当自己人啊。”

    “自己人?自己人你刚才扑尸动念躲着,让我挡刀?我可告诉你,这趟买卖若有收成,你小子要多匀给我一份好处。听见没有?”

    “吴兄弟你放心吧,这笔买卖福分比天高,各人分得怕是你扛不动、抬不回去呀。请好吧您。”

    两名贼子自以为算盘打得精明,只不知那背后有花娘疑心:“对于我族同胞的死因,姐姐当真信那人的?”

    “妹妹多虑啦。你呢是对那家伙多有成见罢了。说起来,你我与那家伙都打过交道,识得此人颇有手段,而那自称‘胞弟’的家伙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妹妹你说,那家伙那座小庙里会收这种酒囊饭袋?”柳氏有理有据的一番问来也是瞧出花娘未有反对之意,“他俩偶遇不足为奇,而将尸首送来我这也是必然的。妹妹你看着吧,若我猜得没错,那家伙事后一定会回来讨要更多的钱银。至于那位胞弟的言语不像是编的,他哭得煞有其事断然有那么一段伤心泪。再加上此人的言行颇为猥琐下作,手段定然不高。你明白吗?”

    “不管真与假,明日寻来高人一问便知。如若有假,姐姐不会再拦着我吧?”

    “不会。欺我族者终无善果。”

    夜已静,唯车轱辘咿呀作响,车马驶去,致使吴醒又添一缕思愁,他一念之间已跨越千山万水回到“无常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