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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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鬼之别,源自何处

    白雪皑皑风起地,盖去足迹显迷踪,南山十面兵马游,两山相对处,持戈舞刀向心涌,鸟惊飞,鬼见愁。

    天南中心地带已变了样,再不是往时那样重峦叠嶂、风景宜人,就连幻妙山那大小姐云丫头都不敢领着人轻易闯进去,唯远远留下一只妖猫被困在五颗仙遗力铸成的红枫内叫苦连天,罚得一只白貂窥天兽这样作揖,熟不知要是早随了天道之愿,何至于有如今的山穷水尽。现下四面已被城墙围住,想让那天道老儿现身恐怕都难。

    不错,早先来到祭天缸地带的几只白荒虽被道法诛杀,但临死时依靠彼此拴在手腕上的铁链,生生从地底拔出一座白芒闪闪的城池,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荒之道场”,所有白荒的大脑,一切灾祸的根源。

    可就是这样的境况之下,仍是有两人闯了进来。也只有经历过四方禁外那等生离死别,提头勇闯刀山之人敢为之。

    蒙面人与黑豹缠斗至今,能闯到五颗红枫附近已是不易,因这些白荒已不是往时那样蛮拳乱捣,简直是活脱脱一副世外高人的手段,很可能是离道场越来越近的缘故。

    同时,暗地里有人正操纵风雪暴乱,四处变动风向乱人视线,显然是在阻止更远山内不断向天南中心点挺近而来的白荒大军。任谁都嗅得出来,这一片地带已有兵临城下之危,远与近,都在绞尽脑汁互拼手段,谁也不让着谁。

    可怜黑豹有心报国杀敌,奈何一路上谗臣不少,始终难以摘了对方人头祭。不说那“荒”已今非昔比,就连一路斗来时,七口碗旁侧冷眼旁观那老头始终未曾露出过敌意,却是在即将挺近中心地带这段路上频频出手拦截于他,处处为难于人。幸亏这厮老儿的活动范围只能在七口碗附近动换,一旦脱困出来,必然比就近那几个白荒更加危险。

    黑豹料定,蒙面人听风辨位领着身后的白荒们一路走走停停,并摸进天南中心地带,与那老头一反常态出手袭击,两者虽图谋不同,但目的显然一致。前者定是要图谋不轨,后者应该只为脱困而出手。

    如此拼斗又拖延一阵,直让就近那几个白荒们失了耐性,并指冲天,应龙御甲巡游,化风成龙!叫经验老道者看来,这样的手段已然不输玄者修为,甚至更胜,比橙天目之蒙面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至这步田地,所有的矛头均指向了有心杀敌却又孤掌难鸣的黑豹身上,也不知他如此坚持是为了什么?兴许是男儿血气方刚作祟,不服,或是嗅到了某样东西不甘放弃。

    生死对决僵持到如今这个局面,有人失意,自然有人得意。蒙面人就悠闲多了,甚至都敢移步靠向七口碗附近,显然两个老贼在无声中已同流合污。

    在那边已打响拼拼撞撞之余,想着攻敌之心,乱一分精神为胜,以解自我遇宝地而不得入之焦虑,苦恼这拦路虎之嚣张又难以击退,满心急急切切。于是,蒙面人似爱才惜才又发出劝解,“黑统领别再顽抗啦,看看周围吧,连天都没向着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早就说了,你我相遇不过是一场巧合,无有别有用心之歹计。”

    “你孺子是什么人,本统领还不清楚?”

    “唉罢了,如今已达目的,我也不瞒你。鹰爪湾西口小街,我之所以放出冷箭,不过是针对那断臂小儿,利用他在前方开路,以便遁进仙庄。理由简单,无有他那一身白荒的气息,你我想进仙庄连门都没有。其实更早之前也有一队人马闯过小天阵,只可惜我有事外出,未能及早留意,错过了。不过,好在我本来计划就是要利用小天阵里的‘玉灵尸身’,以教路过鹰爪湾的玉灵们闹开仙庄山门,从而能顺利地尾随潜入。岂料,事后阴差阳错竟然也有‘人’盯上此事,索性费些周折‘路上现杀一个’,再以‘玉灵尸身’嫁祸出去,不论成败与否,索性先催着马儿赶上一鞭,惊他一惊。诚然,老天眷顾,竟无人深究‘嫁祸’始末,该我得此硕果,鸿运高照!接下来的事你我也身在其中,不过是借于他人之手,做只黄雀回庄寻仇罢了。黑统领,我已将计划和盘托出,您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高高手?”

    一个玄阶修士与一众手段非凡的白荒,竟然求上区区一名天阶修士莫要纠缠,若传出去实属荒唐。当然,若不是道场已近在触手可及之地,又生怕外人占了“机缘”在先,蒙面人是断然不可能当着人前说出这种话来的,着实是被那股“思而不得”给逼的。

    人族开辟修道之路至今,很多时候并不是凭借修为高低论胜负,而是看谁家手段更勇。只要黑豹玩命地拦在前路,他们是很难挺近半分的。虽说蒙面人一方的手段占着上风,但奈何黑爷爷移速如雷迅疾。这张雷网张开,谁要硬闯,不是重伤就是亡命,谁也别想擅入此城门户,当是统领大义,应了那么一句:一日披甲,终生报国。

    对方一席话不管真假,想骗过经验老道的将领实为不易。想他孺子牛未免高看了自己,还说什么回庄寻仇,着实给自己脸上贴金,着实自大过头了。那些白荒大军又岂能是任人操纵的?眼下这几个白荒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势,使得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应手接招,不敢有半分抢攻的念头,显然是不想让人伤及护在身后这位蒙面人。这些动作不过是为达目的各取所需罢了。

    这一切之中,蒙面人仅仅只是顺势而为,利用了逐鹿山庄内如今“敌手太多”的混乱局势趁虚而入,何来的回庄寻仇一说?那么此人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让黑豹盘算在肚子里权衡着利弊,自然信不过对方的鬼话,并且嗅觉灵敏的他还嗅到了“机缘的味道”,且是趁着那几个白荒招式已尽,有待换气的功夫,直化作紫雷电芒攻向七口碗方位,“孺子牛,你试着回去问问昔日的同门们谁信了此话?还是拿命来吧。”

    对方来势汹汹,这一手黑虎掏心完全从出人意料的地方杀出来,岂料那不过是虚晃一招,黑爷爷早看形势不利跑了,退得干脆,真可谓形势大于人。

    同时,直让蒙面人长出一口气,还以为刚才对方赌命一击之下恐怕也要受些伤势方能抵挡下来,岂能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真个让人放声大笑,“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缘未至,强取不得。黑统领,承让承让。”

    “你这人有强烈的求道之心,只是有些心狠手辣。也罢,谁让老夫与你拴在一根绳上。接下来的风雪就让老夫排了去,而你我……”天道转身背手离去时,再回首言生死,“里面再见吧。”

    说到补天阵,除魔卫道,屠天证帝。这一切是为上官先一手安排的计划,只可惜自家师尊领着执法长老团也在强闯风雪,两伙人马正闹得不可开交,耽搁了不少时间,而今却埋下了隐患,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犹未定。

    其实还有别人也有机会夺得这一场机缘,是为吴醒和原仙庄子弟的傀尸们也随着亡灵大军正步步向天南中心点挺近,翻过前面这半山腰应该就能看到“荒洞”拾取的设计图上所画的一口“祭天缸”所在地。着实是因他个人心机重,之前几番跟随,发现大军好似也在往这个地方挺近,索性就利用他们在前方开路,省去了一番拳脚之苦,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响。

    荒的道场是为城池,迎面见得那高耸的城门半开,如是阴曹的判官手持书笔宣判:幽冥重地,生人勿进。

    至道场出现之后,蒙面人是头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他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这道大门,特别是摆在门外的两个坐地“石墩大龙龟”,那可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往事,小时候时常骑在上面戏耍嬉闹,时常引来长辈们喊打喊骂。忽发感慨,记得六七十年前它依然屹立在此,而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当年在此值守的小伙伴们,而今死的死散的散,这一切都要怪那位好庄主上官先。想到不堪回首,他甩了甩头,眼下还是先进去办了正事要紧。

    说起来,最早进入道场者当属“妖猫”和“窥天兽”,可是他俩是被困在城中央地带的,不能算是头一个,里面就算有宝就摆在眼前也摸不着,馋得人哈喇子直淌干着急。

    此时,蒙面人并未急着去取走补天阵中的机缘,而是在城中步行打转。也不见他随意的推开各处建筑内的房门,而是步幅笔挺有序,很似有方向。他的目的很简单,在证帝之前,先要看一看当年庄内听上仙真言,在善情使那得来的一个小小的秘密,而那秘密就摆在道场之内,并且还得知只有在这座城池再次重现人间时,才能一睹真容。有此才能坚定他的证帝之心,否则光靠民间收集来的信息不足以让他为此玩命与天道一搏。

    迎着轻风,走过层层建筑,挑开廊廊道道,眼前跳出这座极为碍眼的建筑。它不高,很怪,很是陈旧,很是平平无奇,相比于周围的富丽堂皇逊色不少,但他肯定没找错方位,这里就是善情史口中所说的“无字验心堂”!其实不难辨认的,因为谁家的匾额也不会空挂一副木牌却无字,说它怪不足为奇,看上一眼忘不掉。

    进入厅堂之后,迎面见得正对大门的屏风上挂着一副长长的画卷,它无题,无字,无墨,空空如也。也不知是否是来晚了的缘故,这一副画上的墨迹早已退散,幸好周围还剩下几幅墨迹未退,其中就有他想找的那一副。

    那一副长图,横展着挂在墙上。一步步走过去,一幕幕看过去,他那面色忽紧忽松,显然震惊不已,“果然,帝君留下是废人!谁造出的‘灵气’?奇才也。”

    还有一副画摆在长案上,一目扫去更是让人看得冷汗淋漓,因头一张图文上描述的乃是“四只怪物”。其中一个看似为首之人,浑身血淋淋,只露出五官,仿佛整个身躯藏在鲜血之内,又好像他就是一团血。此人手举一颗“圆石”,正做与其他三人一同商量的举动;行事之前,其中就有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好似这颗石头是偷来的。而那颗被抓在手心里的“圆石”中心处有笔墨很清淡的一颗“眼珠”,像是在渐渐退散。

    下一幕是这四人在充满着妖魔鬼怪的世间玩闹的情景,依那些鬼怪们受了气的嘴脸看来,可以说这四个人就是一方界内的祸害无疑,顽皮至极,仿佛岁数不大,似小伙。

    再看就看到了一座画得奇大无比的“牌楼”,其下方如是豆点般的四个怪物却惊奇般的让人看得更加清晰了。

    领头者是血,依然是血。

    有一个浑身洁白如玉不成人形,看上去如是晶石,若细细辨认下来,奶白色又胜于玉的温润,不知何物。

    另一个仍是不成人形,如是一团团细丝组成飘在那儿,肯定不是毛发,因他忽是成绿色又成黑色,仍是不知何物。

    最后一个更加虚无缥缈,半虚无半成气团,时不时闪动着五行精气。

    这四只怪物举臂向天,好像在合力举行着什么仪式。下一幕中,竟从天外滚滚游云之中降下大股气流,依那蓝色的色调,再熟悉不过了,那便是往日修行时吞纳入体的“灵气”!原来,灵气是被这四只怪物造出来的,何其壮哉。

    再下一幕可就把人惊得心脏骤停。那四只怪物如是捶打着自己,继而从各自体内吐出一团东西,配合着游云中降下来的蓝色气流,“五者”不停融合、排斥,最终全都化为无形,化作了一场狂风刮过那立在眼前的奇大无比的牌楼。

    风刮过牌楼,渐渐的团做一团,依稀能辨出里面裹着一个很模糊的人。渐渐地,风儿打卷,从地面升起,掀开了遮挡住舞台的帷幕。先是看到了一双经脉逐渐包裹住的脚骨,再是血往腿上爬,后是五行精气生做的五大神藏……

    看到这里蒙面人已被惊得无以言表了,因为那生生被造出来的赤裸裸的人体脚下有一道影子,其正从地上飘起扑杀了那赤裸裸而又木讷的人儿,如是厉鬼前来索命一般疯狂。

    显然第一个“人”成了失败品,一团碎肉弃在那里。等风刮过牌楼,再生做一副躯体时,为首那位“血”取出了那颗“圆石”,直接按在那副躯壳的“额头”之上,忽是如远古凶兽睁眼怒笑九天,而地上的阴影厉鬼一直想起身,却又不敢造次。

    忽是蒙面人脑海中一片炸响声,“就说此物何以如此眼熟,原来是我等修士越幽冥时睁开的‘天眼’!”

    那活脱脱一只凶狠的尸煞,革新未成,还需努力。可惜画面一转,来了两个更加高大的影子,其中一个是特别清晰的“人形”,而另外一个看不清任何面貌体态,依稀还能辨认出两人是携手而来,是做一男一女。男女好似在指责那四只怪物,因为那四人正做抱头鼠窜,很可能是因为偷盗“圆石”之事败露。

    哪知尸煞疯狂扑向两个高大的影子,很可能是因本主被惊扰的缘故。其中那个高大的“人形影子”指向地面,似是欲喊住那四只怪物回来磕头认罪。然而,另一个高大的影子却是贴向那发号施令之人,好似在劝说,可能是个女性在维护儿女那样温柔。

    接下来,高大的人形影子似乎拗不过那一阵枕头风,他仿佛是“试着”向九天挥动了一下手臂,直让更远方升起四口做围圆飞行的大钟。那黄钟大吕般撞响,飞出了一大群的“五彩流星雨”,其中一滴“五彩”恰好直接落入了那不成生灵的“尸煞”体内,是从天灵盖钻进去的,从而神智战胜了疯狂,似是来了精神,似是有了灵魂,还懂得磕头谢恩。自那以后,人造成了。

    很快,刚才誓不认罪的四只怪物看到这一幕,立马掉头回来,也不见认错,却抱做一团手舞足蹈,好生兴奋。

    再接下来就是四只怪物领着一个“伪造的人”前去向“人形影子”求情。还是那看不清面貌的女性影子从中帮衬,不得以高大的“人形影子”离去。之后来到了藏有“四口大钟”的远山之巅,他就坐在上面,身旁还跳闹着一位“火焰门童”丫丫舞闹……

    原来人是个很弱小的生灵,只为四只怪物弄出来解闷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求那高大的“人形影子”祈求一片领土,并将那蓝色的“灵气”划入那一片区域内不得脱离。而按入人体额头内的那颗“圆石”事后被摘走了,就留在了那奇大无比的牌楼上,每每风儿刮过,活人白骨。

    接下来逐渐壮大的人族,在“种群延续”这方面就不必过多阐述了,因为它太难以启齿了。一切都是“四只怪物”要来满是妖魔鬼怪的领土弄出的“阴谋”……这等龌蹉之事不提也罢。

    如此看来,人界里遗留下来的“兽族”其实就是当时那些妖魔鬼怪临走时留下的亚种。至于妖魔鬼怪为什么要离去?这个疑问永远定格在了最后一副画面上。

    一副短短的画,一幕幕看下来,仿佛时间在倒流,仿佛回到了远古神明问鼎十界的时代,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不由得蒙面人发自内心的感慨,“天地间本无人族,这样小小的生灵是被‘天地流放’了吗?难怪世人相传:人之寿命不过五十载。是为天地的惩罚。那创出‘灵气’者可谓是旷世奇才,考虑得面面俱到,也是料事如神。有了灵气可为人族续命,短则百年,长则五百载,好手段。”

    “这样子说来,造出的‘灵气’也如小小生灵‘人’一样受着‘天罚’,难怪神魔不齿取之。唯有‘帝境’者才可被天地认可,重归自然规律,从而与神魔同源的能量才会强行灌入帝体,视为天地间真正的力量之源。这才是神魔强大的原因。而这些力量之源不在昆仑界,因为这里被那‘人形影子’灌满了灵气,它出不去,其它的也甭想进来。看来证帝之后要遁入‘碎孽七境’,前往原寂灭的上古七界是帝君唯一的出路了,留下来便是‘废人’。”

    正当蒙面人要往外走的时候又顿住了,其脸上又有疑惑,“咦?奇怪。那‘人形影子’法力如此通天,为何不让上古界域的‘力量之源’灌溉‘昆仑界’呢?那样岂不比‘灵气’来的有用吗?难道是说,人也是由灵气铸成的,求个同根同源?还是说人身为弱小的生灵,承受不了那样的力量灌体呢?也许真是如此,毕竟那是帝境强者才能得到的力量,普通人断然接收不了。等等,亦或者,灵气灌溉整个昆仑界,是为了保护弱小的‘人族’不被外界入侵呢?毕竟就目前所知,神魔两族是不使用昆仑界内的灵气作战的,所以他们的兵力全都布置在四方禁外与魔界的交接点,极少会在昆仑界内走动,甚至万万年来就没听说过他们与人族在昆仑界内有过任何交锋的事迹。”

    “唉!可惜了。四方禁外确实可以吸纳魔界的力量之源。只是上古魔妖太过凶残,连本族人见面都要分个生死。若求上前来支援的魔族也无用,反而会召来更大的仇怨。到了玄阶之后,修行一朝入定何止一年半载,若是独自潜伏在魔界,恐怕难以存活数月。在外作战五十年来,我等将士在四方禁外面对的不过是上古魔妖战力极为底下的种族,真正爆发大威能的战场只在‘四大都城’之外那‘山河普渡’中打响。当年与众师兄弟偷偷跑去看一眼,离得如此远,差些连半条命都捡不回来。可见,我人族到了帝境才是修道之路的开端,以往的修为不过是为初触神通奠定的‘根基’而已。”

    离去一小会儿之后,蒙面人心里酸溜溜的,是不服气,因那神魔两族自打生下来就有先天的优势,而人族却要苦修几百载不见得能追上神魔自小就已打好的根基。继而他又想到了小天阵内所得的“七本上古功法神通”!想那时候的人族必然得过那位法力通天的“人形影子”的点拨,其“神通”又是何等奇妙呢?想到这一点,恨不得让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入定修行,之前的一点小小沮丧也不翼而飞了。

    别高兴得太早,俗话说“好事难成双”!老天喜善戏耍于人。真如是有人喜必有人忧,春风得意需谨慎,催来报应多不爽。

    沿途行去,城内摆放着很多坐地石墩大龙龟,它们座下有机关,抽取着整个“道场”内的能量。皆由大张的龟嘴里吐出,成黑色丝线,却是无形之物,肉眼难以捕捉。开了天眼之后可辨得黑丝丝爬满地,如蛇扭动,齐整整所去方位正是天南边缘的“避暑山庄”。

    当年蒙面人的职责所在,便是日夜轮值守住先辈们通过大智慧留下的这些“千年基业”。道场内被抽出的能量正是打通“天门”的关键所在。基于此点,他一切的用心全押在这上面。

    事因“碎孽七镜”过于可怕,即便是“帝境强者”闯入也不见得能安然无恙。而有了逐鹿山庄千年辛劳打通的这一道“天门”就立在左右,届时证帝成功之后,不管天界是否同意接纳,他厚着脸皮忽然强闯而去,定然可“位列仙班”,前途无量。何况,当年“善情史”对他们这些小辈有知遇之恩,途中若遇其“同僚”时讨个情面应该不成问题。

    提及当年,他犹豫着把手伸入石墩大龙龟的巨口中,微微意动之后,那‘黑域能量场’中竟凝结出一粒“珠子”!此物被人称为“首儿朵”。六七十年前那一场从未出现过的“暴风雪”以及庄内一切的变故,皆是源于这么一颗小小的珠子而起。思绪掠过间,他耳边犹如响起玩伴们的声声呼唤,“阿牛!”

    又有人喊,“快来呀!”

    “愣子,还不快跑?尊老提着教鞭过来了。跑啊,都藏起来。”

    待他甩了甩头,甩去这些依然留在心灵深处的美好回忆,可此时四下里忽然变了样子,在那些石墩大龙龟旁,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小小的人儿全都冒了出来,或在向他招手呼喊,或是骑着龙龟嬉笑,或是早已藏到屋院内探出头来看个形势……生怕远远沉着脸走过来的那道人影…..

    ……

    其实离此地不远落着一口祭天缸,就有那么两双眼睛正眺望着神情恍惚的蒙面人。

    “臭耳朵,你干嘛耍那‘骷髅脸’?放他进来,本喵能挠死他。”兴许是知晓吴醒等人很快要前来营救的缘故,妖猫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身陷险地,还有心思玩闹,一应揪来“窥天兽”的耳朵问个没完,好奇得很。

    “让他认清谁才是主子。”眼看事已办成,白貂重新卷缩成一团趴在那懒懒散散的,并拿着怪异的眼光看向在耳边自言自语个没完那只猫,“五六十年前,那人领着你强闯仙庄,并趁着庄内兵马空虚之际,夺走了这座‘道场’内的那一枚‘金元宝’,致使‘道场’化作尘埃、人间蒸发,想来别有用意吧?而今正值天下大乱,荒的道场重现人间,一草一木,桩桩件件又都‘完璧归赵’,未免过于巧合了吧?熟不知‘那一枚金元宝’才是平息大乱的关键所在,也让上官庄主愁眉五十载苦寻不得此物,期间始终难以痛下决断。如此看来,足见‘那人’算术过于可怕。介于这种种算术,而你的出生就……对了,你究竟出生在何地?”

    “本喵就知道告密者一定是你,害得罪名全落在本姑娘头上。臭耳朵,看本喵挠死你……”这嚷声如此尖厉,仿佛受了多少冤屈,那妖猫哪管你言及什么天下大势,她眼中只有小我,活出个潇潇洒洒。

    原来,这两一个是‘千里目’,另一个却是‘顺风耳’。窥天兽依“奇力”可叫人产生幻听,从而陷入迷茫的梦境之中。正是有了这两种特异能力替换原定计划中的大量“帝符”,他俩才成了补天阵的核心,助证帝者窥探天道本心,悟无上大道。

    ……

    时光斗转六十载,而今回首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神界仙家传真言,那场面何其浩大,乃是自庄门辛劳千年而得来的殊荣无疑,当代庄主上官先更是容光焕发。

    场中,无论大小,人人皆可求学,足见仙家胸怀。同时,多有懵懂者不识那些天道理念,听了个心猿意马,只想仙家快快传来法决,好做个大展宏图,一鸣惊人。也只有长老们悟道深远,才能听得如痴如醉,对那仙家礼遇心悦诚服,人人问道。

    很快,事情追诉到他们这些小辈身上。仙家果是与众不同,全然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四处走访,遇求学者多有细心指教,详加布道。不日,诸多小辈们修为见长,更是深有体会“师傅领进门,修为在个人”的妙意,这其中师傅与“师傅”决然不同。

    仙家平易近人,多次往返于天南“道场”,与“孺子牛”一干小辈们多有来往,是品茶,是饮酒,相谈甚欢。对饮期间,有人献技当庭欢舞求剑术弊端,叫那仙家看出,舞剑者走外功流派。欲求强体必先让“地炉丹田”充裕,而后强筋骨,最后火炼心脉霸体成,前后三者不可逆转。而舞剑者招式轻浮,足见筋骨未固,却是五大神藏含烈火,特别是心脉更是烈火熊熊,实属“倒行逆施”。

    依样,仙家又让多人舞来,仍是如此情况。他又低眉询问,谈及修行法决之事,却又怪哉,这些“倒行逆施”者并未强求修为,而是按部就班的修行,却为何能有“火炼心脉”强成霸体的迹象呢?这些疑虑抛出,多人又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直至仙家离席,只留一言,“明日开坛,替你等解惑。”

    当即也没人多想,岂料明日法坛竟是何其可怕。

    其实,在那天,仙家回去途中,也想不透其中缘故。路过道场时,他移目追向天南边缘“避暑山庄”,其中观诸多“关口”沿途陈列,往日视为重地还不曾探访,又陷入了沉思。

    这些“关口”其实是运送“道场内的黑域能量”为铸造天门而设的中转站,常有精锐把守。

    仙家能想到的是,往日走访,各家小辈的修行轨迹无有适才那些精锐们那样的“倒行逆施”,会否是驻守期间受了“道场的黑域能量”所影响呢?随即展开走访。

    次日,仙家开坛讲经,一反常态的不谈天道理念,反而转向“天象之力”大谈特谈。从天讲到地,从云讲到雨,从水讲到万物…..期间,六月飞霜,一场暴风雪毫无征兆的吹响,呜呜咽咽,以至于讲坛上的仙家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更是直击中众多精锐们的内心深处,想来是听懂了适才讲解的经文之意,无不是惶惶恐恐,无人敢言。

    当时,天象之力讲到:天之变皆来源于“地”。草木催风生,云涌不绝。地有心脉,烈焰焚身,照料万物。地心不增不减,且常孕火灵,遥呼天象。地火沉眠,天意大乱……就是讲到最后这一句时,暴风雪猛然肆虐仙庄,在座的哪一个还听不出仙家的警告之意。

    当值者孺子牛一众心慌意乱。石墩大龙龟本是仙庄搬运道场能量的工具,而其能量之源是从地脉深处牵引而来。当然,这些能量始终于地下活动,即便运送到避暑山庄铸造天门,只不过是由一种能量转换为另一种能量而已,也不曾离开地脉,不曾有所增减。

    然而,他们这些精锐驻守之地常有一则“不外传的小秘密”,是为“首儿朵”火炼人体心脉之奇效。这些东西实实在在的被人吞进了肚子里,那样一来,地火锐减,终究酿成了眼前这一场千年未遇的“暴风雪”。

    试想,九百多年了,一代又一代人为争得这样的“美差”,不少人为此“沾了光”,可谓是啃得泰山不见土。上层不知情,底下耗儿偷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谁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试问,在大是大非面前,谁又能弃了“私心”?特别是这种随意动手一捞就能到手的好处。

    当然了,天象霍乱造成天寒地冻不过是让“底下的人”多穿几件衣服罢了,并不会在上层那里弄出些小题大做之事,只道那仙家学识渊博,洞察力如此之强。但在那些“沾了光”的精锐们心里可就是无穷的罪孽,毕竟人的“私心”背后还有一道“责任”压着所有人。

    特别是“孺子牛”这一伙常与仙家走动过的精锐,他们多少看得出来,开坛讲经的过程中,仙家多次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他们这边,这里面恐怕不是只有警告之意吧?他们如是想着,商量着。

    于是,顺着讲经中的内容,“地火沉眠”这一篇中,隐约藏着“重燃地脉”的方法。随即,他们当机立断均认为:这是仙家在暗中指点,这是戴罪立功的好时机。熟不知,他们重拾“初心”是好事,但是这样子“做想”过于唐突了,事后真正酝酿出了一场“灾祸”,为此有人送了命!有人下了狱!有人无家可归!有人反目成仇。

    是夜,城门半掩,孺子牛一众悄悄离开岗位遁入夜色之中。依照着“沉眠中的火灵”之血可教地脉重燃之法,他们弄来了很多的“首儿朵”,摆出了仙家提到的奇阵,意欲召唤这么一只从未谋面的“无形之物”。

    一开始很顺利,小小一只东西,虎头虎脑的,看上去人畜无害。这就要下刀子取血!岂料,他们过于低估了与世长存的这只“火灵”的实力。那一口火焰吐出,天南中心地带,远近山峦瞬间化成灰烬!这等威力,岂不让人抱头鼠蹿?就是在这一场拼斗中,孺子牛原本俊朗的面貌被焚成了“白骨”,又伴随着同伴们的呼救声、痛苦的撕裂声一股脑地追入耳中,导致在其内心深处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期间,落荒而逃的他们遁回道场,企图叫醒其他轮值的同伴们一同抵抗,也惊扰了静坐在道场内已近百年的“上官先”。

    城池之外尽是火海,这么大的场面根本藏不住。很快,驻守各地的精锐以及长老们火速增援而来。起先还有人夸赞庄主神功威武,可是当得长老团加入战局之后,见得上官先天眼洞开擒拿天地灵气,莫名般竟能显出御灵神通,又化“吞灵之体”,一双凶目鬼鬼神神,在那火海之中越战越勇,着实惊到了一众老家伙们,仿佛是看到了往昔“流窜”进仙庄的“白荒”,而且还是一只已靠近“道场”化为无情杀戮的凶兽。

    这一夜,上官先被钉在了耻辱柱之上,下了狱。至于那已逃脱的“火灵”也不难让人查清事情的始末,从而牵出了“首儿朵”这样的小秘密。当然,罪责最大者莫过于“上官先”受了白荒迷惑,弃了祖上绝学,修行那等歪斜手段,以致走火入魔,致使执法长老团发了雷霆大怒。

    瞬息间,一切的事端皆因那场“暴风雪”而起,一切的罪名都落在那位违背祖训的“上官先”身上。

    后来,上官先悔改态度诚恳,再由仙家出面调解,才得以重归庄主之位。可是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能就此揭过去,必须要让后世儿孙们“引史为戒”,从而大股精锐被罚往“四方禁外抗击上古魔妖”,百年内不得回庄,以儆效尤。

    当局者有人悔过,也有人不服。孺子牛被毁去面容之后性情大变,他认为百年来“上官先”学邪魔手段罪孽深重,才导致他们当了替罪羊,致使不少同门葬身于他乡,且不得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这一切都已成过去,正是有了这些林林总总,才更加坚定了蒙面人的绝心,迈向祭天缸的脚步也更加坚定,迎向“天道”的目光也更加决绝,生与死闯过去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