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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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古今

    坤域中部也分十几个国度。

    经由车马劳顿,次日天光大亮之际,吴醒终于通过传送阵找到了陆不平所指的区域附近。小风徐徐,不觉脚步沉沉,他领着护法离开传送地带之后已行了几里地,来到这一片山脉,正欣赏着这条山谷内多有风景别致。

    说起那护法,一路上没几句话,偶尔能搭腔,看起来像是真失忆了,因为这家伙时常会发出一些很幼稚的问题。比如: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鸟?活像一个刚出生的娃却披着成年人的肉身,简直似个从培养胚里克隆出来的生物,看着怪别扭的。如今又在问了。

    提及附近这“树”,是那乔木金丝楠,一颗颗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在这条羊肠小道左右并排在那儿,看着并出众。关键是目光放远了再往高处看,有一座平头山,顶上长满了小黄毛,活脱是个社会上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歪头歪脑站在那儿这样嚣张。

    看到这地貌,吴醒发觉这地方好像来过,思来想去总算是记起来了。初入坤域之际,乘大马车的时候曾经路过这条山谷,还打过一帮拦路抢劫的响马贼,那么顺着路越过这条山谷,前面就是那座小镇了。只不过当初是从前面正风口那处过来的,如今成了张果老倒骑驴,不问前程心中有数。

    这才刚离家,吴醒就想起了那帮家伙,不自觉的,脸上的笑容从眼角一直泛到心尖。想想当初,刚从天罡山附近的“虫洞”闯来坤域时就落在那小镇附近。记得当时进镇,红粉还差过那老绑子安一龙私闯民政局弄了好几张“良民证”回来。记得当时蒙了那猫不少钱财,全被她记在小账本上了。酒爷也在,终日饮酒,还不舍得让别人尝一口。想想那段日子过得也逍遥。

    不成想,来到坤域有些时日了,兜了那么一大圈,又兜回了当初大伙一同出发的地方。这算不算在原地兜圈哪?吴醒甩了甩头不敢多想,招呼过那还在看花捕蝶那护法之后,继续赶路去了。

    其实,这条路上不单只他们两个,在那密林子里多有眼睛在暗窥路上的情况,且是左右两边的林子里都藏着人。奇了,在这荒郊野岭里,这做无本买卖的怕是要卯上。

    “南大人,要不要暗中知会一下那白袍小子,对面林子里有雷?”

    “呵,你以为他不知道?这臭小子在各地过传送阵的时候,特地瞎传一通,东南西北跑了个遍,就差没上天了,连咱们这些事先知道目的地的都被饶得昏头转向,这还看不出用意吗?他就是为了甩脱身后那条尾巴,要不然寻到此地也无需用一天一夜。”

    “大人的意思是说,那小子故意挑这么窄的林子走,是想让我们这两家挤在一块打个灯下黑,他好从中得利?”

    “骰子里显出的卦象并未指明眼下有危机,但今日贪狼星压顶,三方都可能有血光之灾。招呼弟兄们招子放亮些,虽不知半道上撞见的这伙人是什么来路,但千万不要与他们接触。”

    “大人,您说对面的人马是不是当初被打跑的狐圣一伙?毕竟当初您在北洋被俘的时候,这伙人就是用‘太初’引您落入陷阱的。”

    “也难说。若他们的目的是我部流失在外的‘天书’,那当初攻击的势头应该直指我派兵马才对,那样一来,不该同时招惹幻妙山。况且,我被俘之后,他们并未逼问我派任何秘密,反而是想引‘云兄’进山擒拿,其目的必然是冲着那些年来老家伙筹备的‘补天阵’而去。至于‘太初’为何会被远道从乾域赶来坤域的匪盗知晓,恐怕是当日我等寻到护法的尸身时,被虫洞里的那些人把秘密窥了去。如此看来,天罡山一众暗中勾结的势力网不小啊,回去以后要派人盯死那里。敢在我‘关字派’背后使刀子,这人绝无好下场。”

    ……

    正所谓地图在手,那就无须路在嘴边了,所以那座镇子吴醒也没打算进去。只是依着路线,翻了野地,穿了林子,按理说脚下这片地就该是地图上画着“泡泡”的方位,可四下里无路又无人,难不成这破村子长在天上?他那歪脑筋偶尔还是管用的,抬望之际还真看到不少泡泡浮在天上,可村子呢?被云遮了?一时间伤了脑筋,找不到地方,这花界的山门无处可闯。

    索性,试着往天上那堆泡泡的落脚地走去碰个运气,反正那地方离这片林子不远。等挑开林子,眼前闪出了一个大湖,再看向湖中心是有那么一个像是岛状的陆地,但说它是岛确实抬举了,应该是座礁。

    再确认一下天上泡泡的位置,正是从那座礁石上飘上去的,可周围哪有村子,鸟不拉屎啊?吴醒就这样手搭凉棚往更远处湖边窥去,希望能在对面那些林子里看见些炊烟吧。他现在恨不得掏出一部“卫星电话”,摇个信号过去把陆不平臭骂一通。可是想想,人家与花界之间也有君子之约,在不能明示之下能指明具体方位就已不错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摸索,找不找得到全凭运气。

    这火正往天灵盖上蹿,就在他目光游离在湖面上之际,忽是一拍脑门,“臭!该不是指的礁上那三两间破瓦屋吧?这能叫村?绝户吧您?”

    ……

    “这谷子地里的兽族怎么都绝户了呀?连山上的玉京阁也少有人把守,难不成宇武海妖本事如此大,能拐了一堆‘玉灵’做亲家?”东方公子发现自从吴醒不在以后,他成了这队伍里有名的探子手,依着个营养不良又善于变化的“土行舍利”混得风生水起,一路过来,那张嘴也越来越不着调。

    躲在山高处正往低谷窥这伙人里,还是红粉和安一龙这两位有主意,稍微赐了那小子一个徒有虚名的“官职”,让他在寨子里插了香火称个“香主”,再随意夸上两句,得来个免费的苦力,要真差他往土里钻,还屁颠屁颠的,乐坏了。按这两人心里的说法:这叫实现人生价值,眼里有活。

    百里语蓉有些看不过去了,那两个家伙纯粹是在累傻小子,这一手吴醒在大柱身上使过,就为了把人训得服服帖帖,她也见识过,实在替人鸣不平。这会儿胆子越来越大,怎么还敢往兵营里摸?没看花国那么多兵马把山谷里的化龙池围得密不透风。这样下去不行,她得赶紧制止这等胡闹,否则一会儿该跑不出这片林子了。

    “兵马围城,岂有完卵?退走是势在必行。如今再探化龙池地带已无意义,即便有些许线索留下,也已让里面的兵将给取走了。”百里语蓉使劲的动着脑筋,才劝住了那几个家伙,继而又说,“红粉大哥,小妹记起一件事来。这附近有一处‘深穴’,上次我哥领我闯过那里。当时一进门,那伙人有那么一刹那把他错认为‘主公’,后来事情败露就打了起来。不知这次可否……”

    当初粗略的给这丫头讲了些用兵之道,没想到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对形势分析得还算头头是道。其实红粉他们哪指望山谷里留下什么线索,只因无事清闲捉摸捉摸人罢了。于是,他想着这次提议算是个办法,就问小姑娘,“你指的是玉京阁座下那连体婴儿‘洞穴一族’?吴老鬼找那些绿胖子做什么?嫌上次被揍得不够?”

    提及“挨揍一事”,上次二龙山外抢亲之后,吴醒被俘回来时就拿这事糊弄过那大当家的,后来报应不爽,这事记忆犹新,所以百里语蓉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不知道。那坏家伙一向神神叨叨哪会告诉我。反正他闹完事之后,附近的玉京阁就出事了,应该是为你当时想动这里而制造了一些混乱。”

    听到这里,东方少爷算是明白这伙人是个什么秉性了,难怪就凭着几个人敢举旗自立山寨,原来是那大当家的够虎,敢单枪匹马闯入万千剑池所铸的玉京阁闹事,看来这“匪”还真不是凭着名气混起来的。

    而此时,安一龙觉得此事不太稳妥,便提出了担忧之意,“天下怪事千千万,玉灵绿胖一家亲。在外界看来,这两家向来不清不楚的,而那穴里可是藏着一窝孙哪,你我冒然摸进去怕是要羊入虎口。”

    红粉明白安一龙之意,可眼下不是畏首畏尾的时候,为看清眼下局势变化,定要摸清楚宇武海妖的动向,其中不管玉灵和绿胖子的关系如何,该冒险时绝不能犹豫。随后,他问百里语蓉,“当时那家伙用什么法子领着你混进去的?”

    当即,百里语蓉脸上挂着笑意,既表明早已料定会有此一问,而她掏出来这幅“无常面具”,不免惹来多人畅笑一声,是笑那吴醒平日里只会弄神弄鬼。

    少顷,各自一扮上,不觉已有阴风起,林中鸟惊飞,生是惧怕夜半鬼敲门,一应闹响石窟泣无声,活脱脱三只恶鬼立在那:黑袍鬼白无常,仗剑迎风立!笑林鬼孟婆娘,一把纸扇把天开!四目鬼阴罗刹,一口玄鼎把天遮。

    有人不高兴了,是为东方少爷没有鬼面,这才意识到,想要真正的入伙得先学会做个“鬼”,这一趟只能从个“望风鬼”开始学。暗地里,他已盘算着回去后急命人也打上一副面具,可吴醒给出的面具绝非一般货色,寻常一些的只遮个脸。

    不待多言,只站山望景,眺目确定了洞穴的方位之后,一行人匆匆下了山……

    ……

    这一猛子扎下去,水还挺凉。吴醒这趟下水就想看看湖中心这座礁底下有什么名堂,毕竟他不知道花界的山门开在哪里,得找,兴许就在水下呢。

    然而,他在地平线上一消失,这湖面上可就热闹了。好家伙,四外只闻蜻蜓点水声,如风过,却不见庐山真面目,来去无踪,想有六七个过江龙,已把破礁登!这等身法把吊在后边林子里那南风一伙人给吓坏了,个人心里立时捏了一把汗,晓得对方身手了得,但为了那部绝密天书,今日得豁出命来,看来那骰子所应卦象不是玩笑,今日要见血。

    遇这样的对手,且不管是敌是友,南风得先检阅一下弟兄们的心理状况,当得移目扫去,发现各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只是昙花一现,多的是从容,这才安心不少。兴许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次一同闯来的都是从各域里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手段自不用多说,所以谁都不虚对方,反而更想试试对方身手有多高。

    这一趟不能发出一丝响动,毕竟谁也不清楚你死我活的局面何时会发生,也许正是一两声响动的缘故,导致所有人暴露行踪,这样一来事也办不成了,很可能就会擂响战鼓,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厮杀,全败在疏忽之上,那可太冤了。

    其实在座的“三方”心里都清楚对方的底细,只是谁也不愿先挑起战火,就欠一个契机,如是两强相斗,其中一方不慎露出了些许破绽,对方必定抓住时机展开强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于是,南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再一招呼,一伙人呼呼啦啦闯向湖中心。也不怕先行者发现,反正大家早就照过面了。另外,还有一个失忆的傻子在河边晃,不过这人一向话少,来往途中在那城里见到那么多人也不曾喊叫过,无需理会,兴许在人家眼里把他们当成花花草草了呢。待离水落地之后,所有人的脚步都放轻了,他这两伙人马倒也默契,各自占了一间瓦屋藏身,幸好里头没人,否则就造孽了。他们可不与人讲道理,手起刀落才是硬道理。

    与此同时,吴醒下水之后,发现这水中有一种生物似鱼非鱼,它成红色扁叶状,个体很小,却成群成队出没。在那湖底里时而打卷搅出赤色的旋涡,时而似蟒游走,常在激起的水流间吐出泡泡。由于浮力的关系,小小的气泡上浮的过程中彼此碰撞,竟也融在一块,渐渐地膨胀成水缸大小,升天去了。

    由于声音在水中走得极快的缘故,时刻传来着一种很沉闷刺耳的声响,极为恼人,连可视的有效距离也不足,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任何国度敢占领水域自称为王,因为在这水里实在难以施展拳脚,斗不过人家。

    人在水中,不管适应多久,也很难辨清这些杂音的来源,但眼睛还算好使,就隔着呼吸带出的气泡间,吴醒远远看见有个模糊的影子正往湖底潜去。这鬼地方竟然有人?难道花界的山门真个沉在水底?如此发现不免让他加大力度扭动着身体,等潜入一小段距离已能看见湖底满是珊瑚礁的情景。

    这一看之下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哪有什么暗道机关,河床里平常得很。可那个潜入水中的“捕蚌人”就不简单了,此人脚上穿的这双潜水用的“蛙鞋”,不免让吴醒讶异非常,心下做想:“原来是个小老乡,您到是会发财。正所谓,老乡见老乡……哼哼哼!”

    赶着这会儿,礁石上的瓦屋内有人搁着窗户指向岸边让南风看,意思是那白袍小子上岸来了,并让周围的弟兄们收着点声儿。可南风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而是盯着院子里随意摆在架子上的“平筐筐”。既有干果凉在这儿,说明此地有人居住,也不知何时回来,千万别被撞上了,平衡这东西一旦破掉,补都补不回来。

    有些事情越怕它越往你脸上撞。这不,从湖面上传来了嘹亮的歌声,嗓子清秀得很,唱得好听,以至于闯江湖时喜善遮头遮脸那吴醒都想把兜帽摘下来看个清楚、敬个礼,毕竟同是炎黄孙,唱得还乡土民歌“兰花花”,想必泛舟湖上随波而来这妞长得一定很乖啊,也必定是如花一样的年纪,想男人了。

    远远看去,那船上装着不少东西,想这三五人是出门返货去了。待船靠岸,有个中年人率先发现家附近站着一名白袍人,于是,他招呼其他人把货从船上卸下来,自要先行一步前去会客。

    等人奔近前,吴醒立在风中先开了口,“兰花花唱得不错,许久不曾听到乡音了。”

    想这个昆仑界里处处是江湖,很多人身姿可傲,万万不能怠慢的,主人家原本准备了一堆客套话,全让这一声“家乡”给堵了回来。

    当即,中年人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袍人,越看下去,这眼睛里越闪着光。他心里看这人,头发不见湿,鞋不沾泥,一派高人姿态,外加岸边并无渡水船只,想必是如镇子里那些侠客一般,身怀绝技,以一手轻功点水登上这座礁石的,实在让人羡慕不已。他这心里欢喜,想要在这个世界里出人头地,正愁找不着名师指教,何况来人还是个老乡,这便迎上了,笑得白牙都咧了出来,“原来是老乡啊,嘿哟,瞧小哥这精神头,足足的。哦哦,忘了自我介绍。小姓俞,单字一个亮。船那头是我老婆和大儿子以及两个儿媳妇,我们刚出外办货回来。呃,不知小哥名讳,可否请教?如若不嫌弃,不如到寒舍坐坐,待我备些小酒,一同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小姓吴,也是单字一个醒。进屋且不忙。俞老哥,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敢问您这地方是叫‘泡泡村’吗?”

    想是听懂了这言中之意,中年人快速拿眼扫了一下周围,那叫一个人丁凋零,脸上呈着不好意思,也没应声。

    这番举止也叫吴醒看懂了,随即笑出了声,“敢情您这理想远大呀,要立宗发丁。来了有些年月了吧?”

    “嗯对,我们这一家子来这住下小有七个年头了。嗨,以前在城里,高楼大厦挡着,看不见真山真水,如今能再活一世,也不图什么了,能在这山色之中安稳的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也很奇怪,脑子里没有了那么多的功名利禄,身子骨倒轻快了不少,轻飘飘的,小哥您说是不是?不过呢,人这心里要是没了那警钟叫响,多少有些……”中年人说着说着想看看对方的脸色变化,可惜那白色的兜帽始终盖着吴醒的头脸,根本看不清楚情绪变化,也不知憋在心中许久的这么一句话该不该说出来。

    吴醒又怎看不出对方的意图,那是要拜师啊。于是,他忙扯开话题,也算是给出了答案,希望对方能明白他的心意,不要过于纠缠,“俞老哥,我再跟您打听一件事。最近一两个月左右,您是否在这里见过一名身高达两丈,如是兵铁塔一样的人物?”

    “哦,原来小哥是来找人的。这人长得那么威武,看上一眼忘不了。他确实来过我这里一次,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顺着中年人的视线,吴醒也跟着抬头,正好看到浮在高空中的一堆泡泡,想必兵塔是往高处去了,那里间定藏着通往花界的山门。一应的又听到中年人说,“小哥不是想上去吧?您可千万别。别看我这地方偏僻,头顶这片天可了不得。看到那些泡泡没?如今看着风平浪静,云卷云舒的,实际上危险得很。偶尔,这天上,有一队大雁往这过,那么大的一队翅膀仅仅是从这堆泡泡边上擦过去,您猜怎么着?平地生雷啊,还不见响,只有一阵蓝光闪耀,那队大雁就没了。小哥您可听清楚,不是消失,是没了。”

    “明白了。俞老哥的意思是,像是停在电线杆上的鸟儿被高压电摸过一样,‘噗’一声,瞬间从内脏开始爆炸,连根毛都没剩那种?”

    “对对对。”

    “那我来问你。在大雁身上出现的现象,可曾出现在那大个子身上?”

    “呃,好像没有。不过,那天遇到那位好汉的是我那大儿子,您稍等,我这就……”这瞎话编的也还行,其实当日与兵塔搭话的人是他自己,可惜人家没答应他拜师的请求,有了上面一层教训,如今这样说,是想全家总动员,极力想着拉好关系。当即,中年人原本要回身喊人的,却被自家婆娘先凶了,正找他过去搭把手呢。

    “唉哟,看那边货卸不下来了,俞老哥您还是过去看看吧,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嗨,多大点事。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小哥您可千万别走啊,难得遇到老乡,待会一定留下来喝上几杯。”中年人是边跑边说,瞧这一路回过头来喊,哪还有去卸货的心思,估摸着是先过去与全家商量商量,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得捡着好话往桌上端。

    此刻,吴醒也不管身边那几间屋里是否埋着雷,只管把目光放高些,想着弄清楚这堆泡泡里的玄机。看了一会儿,他好像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是光。

    这个湖并非与地平线齐平,微有倾斜。如此一来,太阳洒下的余辉便会从湖面折射向高空,正好掠过悬浮在这座礁石上的泡泡群。

    只要强度适中,是光把周边的景物映在了泡泡上。此时“啪”一声响,那颗气泡胀破后打出来的气浪吹得邻里们忽嬉闹起来,碰碰车一般,你撞我、我撞你,微拉伸开些许距离后又彼此聚拢。在这过程中,不免让吴醒留意到,各个泡泡上所呈现出的景色并非全是周围的山水,其中夹杂着不曾在此地见过的崩塌、断裂的陆地板块。如此一来,必须在众多泡泡中选中唯一的那一扇门。再联系到那队大雁无故被雷击碎,可想而知,机会只有一次。于是,他伸出手臂想把高空里的其中一个泡泡牵引下来试一试是否有异。

    而就在此时,那中年人携家带口的往这来,说什么也要拉着吴醒进屋吃个便饭,还一应招呼着自家娘们赶紧上厨房准备准备,其中不乏有老娘的嚷声,“都日上三竿了,这死孩子怎么还在屋里躺着。他媳妇,快去喊他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且不说藏身在屋内那些兵马,就是吴醒此刻这脸色也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因为那从高空牵引下来的泡泡上出现了怪异的现象。起先还没注意到,毕竟那水缸大的气泡离地面还远,等离近了才发现,泡泡上映照出的房屋周边没有“人”的投影,怎么说他们都是站在空旷地带,无遮无揽的,不可能光照到屋子却没有人哪。

    如今,泡泡缓缓落下,离得越来越近之际,映照出的房屋周边才渐渐出现了模糊的影子,这使得吴醒心里一个咯噔,怎么觉得那些影子在张牙舞爪啊!当即,他索性将牵引下来的气泡给投到了远处那两间房屋门前,打算先让别人试试深浅。一应还弄出怪风,把姓俞的一家子吹出到了岸边,如此突然,吓坏了一家人,“唉哟,大侠饶命啊。”

    其实,那气泡没落下之前,南风已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但不是冲着那气泡上出现的异象而去。他是想起那位花界的“护法”没有过河,当即明白过来,那臭小子打算在这里动手。

    那颗泡泡上带有怪力,乃是花界山门连着的大杀阵,而藏在屋内的两伙人心里都清楚,如今离得那么近,随时会波及自身。霎时间,人均打破屋顶遁出之际,不仅让那姓俞的老哥惊讶不已,这屋里怎么藏了那么多神仙,也把南风吓了一跳!因为吴醒此刻正钩着他的肩膀,如是哥俩好一般,可是离近了才发现这家伙的“舌头”怎么那么长,如是恶鬼一般。

    “哈哈,有劳南兄一路护送,而今兄弟有难,还望您帮上一把。”

    当下,屋漏瓦碎之际,另外一股人马早已扑杀了过来,其中那领头的叫嚣得比较厉害,“这家伙早知有此一劫,只是杀孽太重,连这村子里的人都不肯放过。心狠手辣,果是恶鬼,当诛。”

    “糟了!这面镜子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要是被拉进去,会放跑了这小子。”

    “我等什么身份会放跑了他?笑话。”

    斗战当前,岂容闲聊?这些话是混杂着刀光剑影掠来之际一并喊出来的,一切发生得极快。其实吴醒心里也冤,他也没说要跑啊,“诸位莫慌。”

    话音刚落,周围已是鼓风弄怪,却听不见一丝疾风呼啸,唯众多漆黑的粒子飞速旋转,忽闻泡泡破裂之音“啪”一声,再无人影残留,以至于俞老哥一家子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道法吗?比镇子上那些侠客厉害多了。这伙人才刚刚消失,可周围却有人阴声阴气的在说话,如是见鬼一般,把一家子人吓得缩做一团,并寻声望去,原来不远处那颗树身后边还站着一个人。

    俞老哥瘫软在地上都快吓尿了,瞧着站在树身后边的怎么是那吴醒,手上还拿了一副长舌鬼的面具,好生吓人。如果他没被吓傻,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吴醒此刻身上是湿漉漉的,好像刚才从水里钻出来一样。

    “一干废材,竟弄这等手段,不识小爷千年来与暗杀为伴,不知阴死多少死鬼。凭你们也敢跟踪小爷?当初就料你等不敢下水,难识破我‘嫁衣之术’。”吴醒此刻笑得很癫狂,比手上那副黑无常的面具更加吓人。他笑一阵之后,忽又有一个浑身黝黑的人从水里一步步走来,以至于俞老哥一家子不禁吓,只依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踏水声已惊得依次昏死过去。

    期间,在招呼护法渡河之际,吴醒抬望眼,似心里有句话不吐不快一样,“天道小儿,你虽屡次造孽,但这嫁衣神功倒是挺契合我的练神之术。”

    其实正从水里走过来的那个黝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吴醒化出来的魂体。岂不知这种炼魂术未曾在这片大地上出现过,比之前那些分化出来的“小黑娃们”不知强上多少倍。照这样子说,那部“九转轮回决”确实是一部无上绝学。

    在护法的那双眼睛后面,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上官先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如今发觉眼前这个人深似水,怎么都看不透。可就在他情绪有所波动这一刻,却发现吴醒正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是听到后面这句话,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可是吴醒所说的这句话,却又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之中。

    “唉,护法老兄,你也是够倒霉的。听了个黄口小儿唬你,未知凶险之下,竟敢练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功。熟不知,九转轮回决不是人人都可以学的。不,应该是原根基越稳、修为越高,转修它,死得越快。瞧瞧您,不就把三魂七魄给练没了嘛?这还算是轻的喽。希望你日后别再记起它,害人害己啊。可惜可惜,这肉体凡胎的俗人又难以敌过‘裂魂’之苦,十死无生。日后,此神功怕是要成为江湖绝响。”

    临走时,吴醒将几本秘籍塞入了俞老哥的衣裳内。这几本功法神通放到江湖上也算价值不菲,就当是一条人命的补偿吧。江湖凶险,生活在这一片响马贼纵横来去的山林中,一条人命又值多少钱?留下这几本书,便是他的回答。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做,他不想多言,也不想当面赔罪,这就叫世界的残酷,但在旁的“护法”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

    在上官先眼中,世界之所以残酷,是因为你没能力活下来。或者说,人要量力而为,识分寸,这里毕竟是花界的入口,就不是凡夫俗子该来的地方。换而言之,是俞姓一家子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多有神奇之处,亦又有能人飞天遁地而出,他们搬来这里居住,就是为了寻求机遇的。既想求得机缘,那就得先做好心里准备舍了这条命才行。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时气泡将破之际,南风的肩膀被钩住,钩他的人并不是吴醒,而是那个在水下的捕蚌人,也就是俞亮的小儿子。

    当初吴醒下水,遇见“捕蚌人”之后,便心生一计,用以破敌。当即弄法,化了一具魂体,再以魂体使出嫁衣神功调换了捕蚌人的神魂。

    在这神功的影响下,按理说,双方的条件是对等的,你控制了我的身体,我同样也控制着你的;但神功是由魂体发出,常人的魂魄太过弱小根本敌不过,如是被一座山压住,动弹不得。简而言之,要想让嫁衣神功施展成功,自己的神魂必须倾巢而出,绝不能有所存留,而那捕蚌人进入的是一副由魂力铸成的魂体,自然就被禁锢在其中,连话都喊不出来。

    当然,以上这些细节只有吴醒清楚,上官先只是看了个大概,并不了解各中紧要。他只知道,那捕蚌人的眼神开始变阴之后,便意识到吴醒控制了别人的肉身,如是他掌控着“护法”的肉身一样。随后,他又见到吴醒本体向那具被控制住的肉身游过去,并掏出了一副长舌鬼的面具扣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同时也把两人的衣物给换了。当时他清晰的感知到,那副长舌鬼的面具扰乱了捕蛙人这一副“肉体凡胎”的气息,后来在上岸之后也印证了此点,连打过几次照面的南风也未能分辨出来那是个“假身”,实因面具与吴醒的力量同源,同是煞气冲天。

    再后来的事情就清晰了。为了避免南风近距离看到假身的面貌,吴醒转而将长舌鬼的面具戴到了正脸上,刹那间把南风一伙人唬得不敢妄动,也为事后行事留出了一丝空挡。当得气泡上的怪力杀阵打开的一瞬间,被操控的这具肉身再次施展嫁衣神功,从魂体内把“捕蚌人”的神魂调回了本体。

    就这样,三方人马齐整整被收入了花界大阵制造的混乱空间里,而吴醒却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当然了,万事无绝对,也许那“捕蚌人”鸿运高照未被拍死呢?但上官先已是替南风捏了一把汗,想必另外那伙人不会放过里面任何一名活人。对于这件事,远在虎牙口的他并没有急着告知云老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