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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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陈词,一点心绪一点乱

    假托禅修的“无名书僧”的《道侣嫉妒炉鼎的美貌》全书中,为修真界普及了一下有关“女修”的知识,许多段落均有警醒世人之功用。

    “世间对女修的误解,皆自‘炉鼎’这些可怜人,但仔细想想,一些外道,如合欢宗、百乐门,谁是谁的炉鼎?乾坤掉转罢了,哪个修士断绝生路、大道,不会乞哀告怜呢?锁了用度是轻的,若是有行功需求,这时的‘炉鼎’,且当她已然死了的好。”

    “真正的女修,哪一个是好惹的?男修碰撞,哪怕结了死仇,最终也就一剑了之,若用钝器磨杀你半个月、当众折磨你十年,却还有女修还说是轻的。”

    “狠角色从不嚷嚷,诸位道友,我们听闻的杀蛟救美、不起眼丫鬟、夜间小红袖白日大法王的好妾室,只不过都是自说自话,一如这修真界,写书的、吹嘘的,都是男修,是以乾外而坤内,让那些有道侣的出来走两步,洞府里谁话事?”

    “我有一言,诸位静听之,寡妇、姑子、掌柜、小师妹、小表妹……还有一些,是我金丹修士也不敢写出来的,总之,遇见这些称谓的女修躲远一点,还有蒙了面纱的女道友,一定要小心,她不给人看,必有原因,你若看了,不娶她就得死也大有可能。”

    “总之,陨落的女修,才是温和的女修。”——以上,一个鳏夫,无名书僧。

    一团白光,无声无息的由内而外爆发开来,绚丽而夺目,不仅笼罩了蓬头修士全身,眼见他身旁的营地巡检也要被包裹。

    “轰”的一声,一座金钟将营地巡检死死罩住,那白光触碰到金钟之后,顿时消弭于无形。

    “天雷子?!”

    “营地镇守?!”

    白光过后,那女修脏兮兮的脸蛋上有绝望、有不甘,还有砂砾,被风一吹,一颗颗落下,再是她的四肢、躯体也成了沙子,继而崩溃,继而飞灰,只余地上一双红色的一阶【绣花道履】。

    “别慌!只是情杀!”半空中飞着的金丹镇守宣布,假的都要当真。

    结庐城入内的队伍和那边隔得很远,当然没受到波及,只是墨奈早双手张开,拦在吕鋆洁身前,让和他搭讪的修士很是嫉妒:“道兄是不会这样陨落的。”

    墨奈笑笑。

    两方队伍乱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平静,隔壁那条队伍里甚至连抱怨的声音都没有了。

    轮到他和吕鋆洁,两块牌子递过去之后,吕家腰牌简单,一个“吕”字,只需辨别真伪即可,

    他遂心宗掌门的新令牌,一面“遂心宗”,一面“墨”字,按在额头就会浮现宗门来历、跟脚。

    可惜【灯霞宗】提不得,现在写入令牌的内容只寥寥几句,全是建宗信息的废话做做样子。

    “掌门!你该去蛮荒再看看,起码去趟营地,保管那帮散修乖乖的。”

    墨奈死死盯住巡检修士的表情变化,吴正可回来奉承过他好几次,如今就等这巡检修士脸色大变不是?

    可好像不像啊,两块牌子看完之后,这巡检修士一脸麻木不说,竟还指着吕鋆洁面上黑纱下令:“这位道友,请取下面纱。”

    呵,我都只见过一次,还给你看?

    他手一翻,一枚二阶灵石在手,悄悄递过去:“道兄,我二人不是坏人,行个方便。”

    巡检修士推开墨奈手臂:“谁是你道兄,谁知道你是好是坏!把面纱摘了!”

    仔细看一眼这巡检修士,好一脸苦楚!

    他低下头、叹口气,大概知道此事的后续走向,心想,这有意思么?

    “浮尘!”一旁塔防上的筑基修士飞身下来,将巡检修士手里的铭牌夺过来查看。

    十几息之后,筑基修士处变不惊的将铭牌还给墨奈二人,并没有像胖筑基那样热情凑过来,但仍有表示。

    “二位见谅,这位浮尘道友深入影垣好几年,上个月才回来的,还没适应安定的生活,外头的事更是不知道,他会带二位去甲字号营地休息。”

    墨奈当然不会蹬鼻子上脸,客客气气的谢过前辈,远远跟在浮尘后头入了营地。

    穿过这片凌乱的宿营地时,鼻息里闻到的是血腥味和蛮兽体臭,耳朵里是野兽的嚎叫和修士呻吟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营地娼妓的嬉笑和低泣。

    死了一个皮亮,还有千千万万个皮亮。

    “蛮荒常态,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发声安慰。

    吕鋆洁说道:“哪里不是如此?”

    这女子,确实不怎么糊涂,若是黄欣,变几个戏法儿怕就行了。

    过了喧杂区域,又是一排灵木密林做屏障,却可以硬生生将身后喧哗隔得悄无声息,大致也使了些禁制手法。

    这时两个筑基修士追过来,一左一右与浮尘修士讲了些什么,浮尘侧着脸,看上去有些吃惊,接着又垂头丧气的接受了。

    “甲字号营地必定奢华。”墨奈猜测。

    说奢华,也不尽然,不过是灵兽的皮毛为毯,二阶的【掷灵古木】打造的家具,几瓶子奇花异草做摆设。

    墨奈自诩手艺人,自然对可以吸纳灵力、危机时刻还可做盾牌使用的【掷灵古木】感兴趣,又摸又看的,最后在桌子角下方找到一张铜牌,上面标注的售价吓得他直吐舌头。

    “真会折腾。”他一脸的羡慕。

    不多时,浮尘铁青着脸送来精美的膳食,放下就走。

    “这……待遇也太高了吧。”

    但也不管了,桌上都是蛮荒野味,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一边品尝一边与吕鋆洁说路线,也有趣的。

    “师父说破一境重读一经,是以境界不同,心眼不同,旧经文既能重阅我之过往,也有新意自生,修行之行亦是如此,老话说的好,修士不可能重新筑基成功两次……”

    “嗯。”重重的承认,很有好学生的风貌。

    “你我这次逆行回去,先要沿着影垣和离川的交界处走十多天,再直接北上,就到了余升修士陨落的营地了,在那里休整两天,再去我智杀邵家老仆、降服【赤癍熊】的所在了……”

    既是路线说明,也为之后铺垫——围绕遂心宗掌门身上之事,绝大多数都有人证,唯独在影垣杀老仆、诱蛮熊是个死无对证的孤例,届时只要不过分伟岸,还是能很好的营造出“越阶杀人、舍命救熊”的形象的。

    墨奈端着空食盒出门时,发现浮尘竟就在门廊外来回的踱步,好像就为了给墨奈二人看门似的。

    这帮孙子,不愿和我打交道,又不道歉,就把这道友弄来受罪,合着得罪人的事全得我来背?

    他本欲回房,却还是在门边端着食盒等他走过来:“呃……浮尘道友,之前在营门口是因为我道侣身体抱恙,一直黑纱蒙面,倒不是故意得罪的。”

    浮尘并不接话,伸手要接过食盒:“给我。”

    墨奈赶紧将食盒收入储物袋:“不了不了,这点小事……其实呢,我没有麻烦道友的跟脚和身份的,只是造化弄人,回头你知道内情,还要笑话我呢。小弟也是从蛮荒死里逃生过的,几年间都心有余悸,这才携新婚道侣,重走当年路,也拾回道心……”

    要论起和同阶修士将心比心、忆苦思苦以及偷奸耍滑,墨奈已是西离川一把好手,洪九指来遂心宗之后,什么都骂一骂自家掌门,唯独这方面一个屁都没放过。

    “……我那时虽贵为一宗之主,和散修头目有什么区别?可能还不如呢,被地里毒虫咬,被天上猛禽啄,被修士偷袭,被蛮兽掌掴,那时我寻到本命器才多久哇!”

    “一个月么?”浮尘神色凄婉的回忆了一时,略动情的说道,“你才一个月就如此了,我却有十年。话说猛禽蛮兽算什么?人心、鬼物……站你门口是我自愿的,总得找点事做不是?人多的时候草木皆兵,一个人待着更难受,你这房内设有【噤声】法阵,多少甜言蜜语也传不出去的,食盒放在桌上就行,你若喜欢就带走,会有人去你家山门收灵石的。”

    “那就太感激浮尘道友了……”

    “快滚吧。”浮尘忽地变脸,声音低沉的赶人。

    行吧,自家去蛮荒一趟,回来也缓了许久,何况入影垣十年与蛮兽争命呢?墨奈用怜悯兄弟的眼神看了看望着远山的浮尘,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担心对方打回来。

    笼着袖子回到房内,吕鋆洁已熟稔的在小火炉上用【火球术】泡好了两杯茶。

    她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推到几案另一边,问道:“露宗主如何?”

    “这哪里还有露前辈的事?”墨奈左右张望、侦查,又在墙壁的机关上确定了隔音法阵在开启状态,却仍不放心的撑开一个【噤声符】。

    “我与露前辈相识于微末……”

    她一定在笑,这几天在室内见过了她弯弯的眉眼,墨奈已到了眼中有纱,心中无纱的境界。

    二人如此开场,并非吕鋆洁在怀疑墨奈与露之恩有什么,而是问一个人物,带出一段往事,既了解墨奈过去,也获悉与遂心宗有关的信息。

    除了在引蟾仙坊看了露之恩一眼和帮露噫“寻魔”两件事,其他的墨奈都和盘托出,道侣之间,想要彼此信任,就该如何。

    第二天,两人出门时,外头已没了浮尘的踪影,这时附近有修士来大声宣告,说营地中央的临时交易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墨奈提议去看,她点头答应了。

    半路上,前头一个光头修士一个卷毛修士的议论,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听说了么?那西离川的墨奈,就在营地!”

    “啊!”

    “谁知道呢?听说那灾星,一进营门就和一个巡检修士闹起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那巡检,夜里在那厮的房门口站岗!”

    “哎哟!”

    “你以为这事就到这了,还没完呢,巡检修士门里的前辈连夜就把他带回去了!”

    “好嘛!”

    他和吕鋆洁对视,知道这营地估计是不能呆了,随即转个弯,找到营地管事,以处理露仙宗要务为名,从侧门溜了出去。

    “这趟差事还请前辈保密,等我俩平安返回鬼手岛,前辈爱怎么说都行。”墨奈恳求道。

    营地管事冷哼一声:“墨掌门放心,我今年戒酒。”

    他在心里翻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