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喝酒,一杆旗从天而降
“三师弟,四师弟,你们好,听闻你们还活着,我非常高兴。而师兄我不仅活着,还有筑基希望,你们会高兴吗?”
“……兽潮涂炭的情况大致如此,我也没什么更骇人听闻的情报可言,惨归惨,破境的也不少。我认识且和你们提到过的人里头,陈大声前辈破境,老甄破境,据说被贬到大仙坊卖鱼的吕管事,也攀了一阶。”
“而我家的虎丫头,也入了筑基。可惜又被晚辈抢先,羞愧!羞愧!也有破小境界的修士恨自己没趁机跨过大门槛,为兽潮去得太快可惜,结果当然是被斩杀了。”
“七大超凡宗门连同执中院修士出手,当然快了,后来我才知道,帮助我家灭兽的自在寺大师,本就是派过来灭杀鬼手湖附近的蛮兽,只不过提前出手罢了,竟化缘在我湖上安座小庙,真气死了!只是说超凡势力惹不起,金丹大师名叫‘回本’,是个吃不得亏的,唉,由怹去吧。”
“宋旗破境,史禾女儿破境,王凡呢,趁人之危的收了附庸来的一户百姓女儿,才成婚一个月,就怀上了,你们还都单着吗?要是修行无望,可学学他呢。”
“……筑基庆典当然是不办的,整个离川就是个大殡葬现场,落人话柄不好,为兄就算筑基也不言语,你两位要有时间,可来喝杯灵茶,路费算我的。”
“虎丫头低调破境,也是要宴请一番的,记得我在一封信里附送全不知道友写的《西离川十小人候选名单集》么?那可恶老头儿,可劲儿编排我,就为了有朝一日可借此扬名筑基,可惜一等再等,举水宫坊一役之后又接兽潮,都还停在练气大圆满,活!该!如今经一个叫虾驼真人的道友推荐,要入我宗做传功长老。”
“没办法呀,家里功法书籍太多,这方面的人才却一个都没有,只能外聘一个,签了十年的契,吃喝拉撒都管,十年后么,要么没寿元死在我家,要筑基,还得留二十年。我写信这时候,山门里正准备这那,做场小型仪式,他只本命就求扬名,要满足的。”
“矫情了一下,再说说掏心窝子的吧……”
墨奈写到这,却不知道如何算真掏心窝子,才能把他俩请回遂心宗修行的话说出来,正巧门外虾驼真人在叫,就搁下笔,行了出去。
“墨掌门,时辰快到了。”
这虾驼修士不知窝在哪里避过了劫难,兽潮一结束立马上遂心宗哭诉,墨奈不敢擅自收留,打算送去灵鱼小店和吕管事作伴,再观察几年。
“嗯。”
算半个自己人,墨奈也不和他多客气,剪着手慢悠悠荡到宗门大殿后墙,摸了三粒【穗古草】的果实,一一剥开,三颗都是饱满的灵米,这才放心走进去。
黑面老妪那次作了被动【运谶纬】,倒霉了半个月,全是塞牙缝的事儿,如今口占心卜了兽潮,厄运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倒是希望该来的早点来,最担心自己这本命天赋憋着个大的等他。
前殿,十六人的大圆桌快坐满了,多数都是附近的掌门宗主,除了自己和全不知,其余都是筑基修士。
“老墨,来来来,”甄志勇恢复了精气神,扯着墨奈坐在主位,一旁的阡寻闷声抽旱烟,谁都不搭理,众人知道这女修算露之恩养起来的,只是契机落在遂心宗,估计什么时候还得回去,女脸再臭,也不好得罪。
“走一个走一个!”陈大声家里损失不大,还破了境,所以声音很大,“劫后余生,焉知非福乎?”
群修举举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提了两杯灵酒,阡寻筑基、墨奈待筑基以及全不知入遂心宗三事祝贺到此结束。
前两件事也还罢了,这全不知,趁《鬼修笔记》大火,写了那本《西离川十小人候选名单集》,桌上大半都入选了,过去吕乌语隐隐排名第一,众人还与有荣焉,如今吕乌语失势又失踪,大家都不愿进那最终名单成为众矢之的。
全不知,早年在主地活动,笔名“全不知老人”,以写书、卖稿为生,修为榜、法器榜、风流史……涉猎甚广,口吻老派,叙事娓娓道来,指点江山之际隐隐透露自己修为不浅,年纪轻轻就博了不小名号,境界也来到了练气九层。
不料收徒不慎,向外透露了自己年纪、修为,引发众怒,辗转来了离川,亦是卖书,几十年过去,真成了老人,靠着《胭粉楼眉批鬼修笔记》的大卖入了练气大圆满。
再说靠着“十小人”尝试筑基吧,离川来了兽潮,名单里一些重要人物不是死就是失踪,要在这节骨眼上再起波澜,真没人和他客气。
所以墨奈遣虾驼真人一邀请,他稍稍扭捏下也就答应了,遂心宗养老,不仅可以窥探吕家、露仙宗乃至萨家、廉家这几系秘闻,还有惨死他手里那几个宗门可以扫听,不错了。
而且墨奈也算个小风云人物,哪哪邋遢事都有他,跟在他后头哪怕是吃剩饭,也是香的。
居坐末席的全不知,老书生模样,旧青衫挽了袖子,频频举杯,但不言语,微微干涸的眯缝眼不停梭巡观察,心里早打了过目不忘的腹稿。
“陈大声,声里藏刀之辈,声音大,心眼细,主家也很防他的……”
“甄志勇,三白眼、两刃牙、一巴掌宽护心毛,却还算仗义修士……”
正在心里眉飞色舞,陈大声拍起桌子来:“全不知,你那十小人还写不写?我先说一句,咱们谁要入了终选,那老墨必在我等前头的哈。”
“哈哈,不一定写小人,兽潮如此,我打算写好人呢,偌大劫难,诸位前辈都有出手救世的事迹,都可能入选。”全不知嘴里说着套话打着哈哈,“小人”肯定写不了了,自己主家筑基就可独占鳌头,犯忌。
“好人谁看。”陈大声大声嘟囔,也不理全不知,转头问墨奈,“自在寺啥时候在你家湖上起庙?你家山门西南知常观,换跟脚啦?”
墨奈微微一笑:“我哪里有知常观的跟脚,喏,这小妮子个人和露掌门……”
酒过三巡正是吹嘘好时候,且还要和这帮宗主打着机锋,墨奈正浑身都使着劲儿,忽地一道大威压从穹顶贯穿进来,什么七彩护盾什么遮阴巨木,大殿的屋顶都掀起一半,物事如此,这帮筑基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统统的东倒西歪,至于练气修士,直接被压倒在地,动都不得动。
“执中院院监,元婴王寒客,问案遂心宗!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咄”的一声,一杆紫旗不知怎么破阵而入,正插在遂心宗大殿中央,比【执中令旗】大些、精湛些。
“完了,来了?”他心道。
……
宾客,是一溜烟的跑了,只有个陈大声胆敢嘲讽了一句,但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跑是都跑干净了,但肯定也没跑远,关掉护山大阵的王凡跑回来待命时通报,好像有七八个就在湖边钓鱼。
宗门大殿里,一地的狼藉,桌子掀翻了,酒香肉香,怎么还有人吐了?醒过神来的墨奈看看,全不知瘫倒在地,眼角还挂着泪。
难怪他,刚入宗就逢着这么大的事。
可到底什么事呢?早年间有露仙宗教唆入魔的事,可自己也是受害者,老婆是夺舍之人?那吕家不是要担更大的罪?偷别人家孩子?只拿了个封家的转赠给了甄志勇啊。
这么仔细想想,还挺委屈的,就算想说个““完了……报应……报应”什么的,都找不到出处。
人来了,他抬头。
看踱步入内的修士,打头的着星芒道袍,笑盈盈的,正是提携建宗的院使王中淳。
“王院使……”他鼻子一酸,又发现遂心宗修士全部到齐,实在不是哭诉、装孙子的好时候,立刻声调一变,“您可要为我家做主啊!”
“哈哈,被吓着了?”王中淳找把椅子坐下,“你别起身,真是来问案的。”
王中淳眨眨眼,送上唯一可以透露的信息。
“我说,我全知道!”
“别急,先清场,放心,没人告你……”王中淳唠起嗑来,“看你样子,似要筑基了?看来这些年过得不错。”
墨奈歪坐地上苦笑:“回前辈的话,总是行差踏错,总在死里逃生,确实算不错,只要‘错’一次,就没我啦。”
“等于说我当初多嘴帮你是错的咯?”如舒海一样,王中淳已将墨奈当做同辈,仿佛他筑基不费任何功夫似的。
只有墨奈知晓,这场突如其来的问案,一定是【运谶纬】带来的后果。
闲聊一时,一声剑鸣,那元婴修士顷刻来了大殿,后头一根无形的索子,拉着七八个垂头丧气的筑基修士,甄志勇、陈大声都在其中。
“嗬!叫你们看热闹?”他心道。
“这几位不愿意走,想必是和本案有关,自觉留下的,你说是不是啊墨掌门。”
王寒客一拽索子,八个修士骨碌碌滚作一堆,各压各的,正堆成个人冢的模样,三白眼被压在最下头,不停对墨奈眨眼。
墨奈只得解释:“啊啊,王前辈王前辈!我山门有喜讯,特意邀友邻见证,同时也唏嘘劫后余生,所以他们离去时,小修大着胆子说了句不必走远,一会子再续一桌……这留下来的八位,都有情有义……”
他慷慨陈词,八位家主既暗赞他仗义,也替他捏一把汗,这元婴修士当面,也敢满嘴比大胡话,是真可以的。
“中淳,”王寒客话说得极慢极温柔,“这些年一直有人传我执中院行事不够硬气,源头多指向你,怎么说?”
王中淳原本是想看戏,没想到中间也有他的事,他面无表情俯身行礼,说了声“是”,忽地抓出一把长剑,朝着叠在一起的八位家主劈了过去。
无寒光、无波动的一道剑芒,唏一下,斩了叠在最上面的【沃野门】家主的头颅。
“前辈饶命……”
“我等再也不敢了……”
“呕……”
墨奈赶紧跪倒,大喊:“我全招我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