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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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原委,来之不易去易去

    “这事要从【阖水盟】说起了,当初修真界七大宗门创立‘执中院’,唯阖水盟无化神修士而位列其中,坊间猜测多是碍于它家当年风光,既把持古久传承,又懂些偏门手段,这才破的例,这话既对,也不对。”

    “原本阖水盟的化神老祖,当时也是他家最后一个化神修士,扛不住天劫,尝试入炼虚,结果搞了个身陨道消,当时阖水盟立刻变天,乱得不行。”

    “这化神老祖有个弟子……老夫也不愿提他名字,就称【慕容】吧,天赋异禀,原本是寄望最高的,却困于元婴大圆满两百多年,见此情形,反倒起了心思,以‘余我情者,碍我大道’语化神,强行破境……”

    “慕容设计杀死同门修行、有几百年情谊的两位元婴师弟,并尽屠‘眼前人’以获破境机缘,因此堕入魔道……哈哈,倒也成就了世间唯一一个化神魔修。”

    “成就执中院的目的呢,没别的,根本原因就是搜寻和杀灭慕容,乃至魔修,至于现在你们院里互相制衡、掣肘,当然是因为慕容被七宗门化神修士联手斩杀后的事了。”

    “有趣的是,当老祖们回过头来彻查慕容的跟脚、来历,终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这人最初竟只是个凡人武者,现在小友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墨奈倒是越听越糊涂了。

    先例不难理解,元婴修士急于破境,结果做了魔修,回头又发现他是凡人身躯,要是像阿贵一样“凡人入魔”,那为什么大几百年都没人发现呢?

    但墨奈不能提出疑问,揭炙铁讲的事明摆着和之前王寒客的断的案子相悖,并且,慕容和阿贵也有相似之处:两人确实都将血亲屠杀一空而入魔。

    墨奈不语,揭火却把问题出了出去:“叔祖的话,我不太明白,凡人修真和凡人入魔,不是一回事啊。”

    “是不是一回事,先定论再查证,不是现在院里的行事风格么……听闻墨小友筑基在望?”

    揭炙铁话风一转,开始就着当初他破境筑基的一些感悟谈起道法来,揭火插诨打科的提点一二,举了五蕴宗一些土、木双灵根修士的破境心得,听得墨奈大受裨益,一时间竟闭目吐纳起来,足足一刻钟,其间感知有什么东西慢慢离体,思来想去,也只有王寒客那金光一指了。

    “多谢前辈。”墨奈欲起身行礼,被一股温和灵力按着坐下。

    “无妨,顺手而为,”揭炙铁正掰碎一尾烤得邦脆的烤鱼,吃了一口,“金丹修士没有口腹之欲,要品尝凡世的美食,若无特定的功法,味蕾要减六七分,大道尽是朝前看的,身后事尽要抛在身后,也不知修真的真意在哪。”

    揭炙铁就着【坷沫鲫】又是一通学问,因此墨奈也知眼前这人是开拓离川的主事人之一,当初【鬼手岛】作前哨的指令也是其下达的。

    舒海一直不亢不卑的旁听,不下判断,一副被世间第一宗门的实力裹挟而来的小媳妇模样,看得墨奈心疼。

    “墨掌门,兽潮这些天,你家灵鱼的生意怕是大受影响吧?”

    墨奈以为话题因灵鱼而起,此时发问不过是顺便转个话题,所以极诚恳的说:“其实也还好,登岛的蛮兽多半也爱吃鱼,最凶险那几日,我家时不时抛些灵鱼出阵,引它们狗咬狗,杀了几十只是有的。”

    “因地制宜,活学活用,不错,”揭炙铁抓出一个玉匣到墨奈面前,“墨小友看看里头是什么?”

    玉匣当然是王砾当初制的那批【藏鲜玉匣】,里头装的物品也不甚稀奇,三条被咬成了半截的、正在腐烂中的【坷沫鲫】。

    一看见是蛮兽啃噬的灵鱼,墨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弯弯绕到最后,还是这一招,只是说比王寒客有诚意,没有瞎逮个替罪羊吓唬,而是拿出凭证。

    他当然抵赖:“咿,这玉匣是我家门下修士做的,啊,王师弟也陨落了,只是这三条灵鱼有什么说法吗?是有什么变异蛮兽出没?”

    舒海“噗嗤”一下气笑了:“呵,前辈问你的罪,你能这样瞎说?还不从实招来?”

    揭炙铁摆摆手:“老夫不介意,他之天赋大概就要说些瞎话才得圆满,多是能看明白气氛才会如此。”

    舒海打岔,揭炙铁也不当坏人,揭火嘻嘻笑:“墨奈,我叔祖诚意满满,你却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乱敲,我是一直想看你这【活到死】的判词能走多远的,老石去年还是我给送的终呢。”

    舒海说道:“那石院役能活到去年算他福气,揭院使是觉得我当初做得不好么?”

    揭火好像很怕舒海,赶紧嬉皮笑脸的告饶,揭炙铁由得他俩贫嘴,就笑呵呵喝茶,但眼中威慑半分都没有减少。

    “只怪我在蛮荒调查兽潮的事,没顾得上遣家驿那边,这三条残鱼,算一份收获,”揭炙铁放下茶碗,“治罪、告密,不至于,也犯不着,说当做礼物送给墨小友更情真意切,我翻出来总比邵家人捡去要好。”

    这是实话,墨奈躬身道谢:“遣家驿的事,王院监的意思是谁来问,小修都尽可以全盘托出,小修也确实这样干了,只是那边签字画押,我再改口,山门怕都要保不住了。”

    揭火道:“啊,那你误会了,我们仨来,是调查兽潮的事的,和凡人入魔半条灵鱼的关系都没有。”

    墨奈哪里肯信,只就事论事的将陈猫猫遇难的事讲了一次,至于如何用灵鱼引兽潮去邵家,被他胡编成迫不得已,理由也很充足,只有邵家与蛮荒接壤之处,没有凡人村落。

    揭炙铁道:“宗门自保,无可厚非,邵家家主竭尽全力,家门才苟延残喘下来,前几天没扛过去,陨落了,估计由邵渔接任掌门,你两家的仇怨,也可告一段落了。”

    墨奈一听这消息,立马就想到墓园里给贾老太汇报这个好消息,忽地身旁盖碗茶上氤氲的淡淡灵气向他飘去,大殿外的花花草草哗啦啦响成了一片,惬意、舒爽、自得、满足之意瞬间笼罩了全身,脸上更是紫气萦绕,如有神东来。

    “这……哈哈!”揭火一看墨奈这劲头,笑了起来。

    “唉,”揭炙铁叹口气,手指一点,一道暗红光芒打入墨奈体内,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的筑基哇!!!呜呜呜呜……”

    不是怕他筑基反了天,是怕筑基未果身先死。

    墨奈在自家大殿里委屈的嚷嚷了几声,迅速平静下来,拿出一副任人宰割、绝对配合的死猪模样。

    揭火率先发问:“贾阿贵屠戮遣家驿,走火入魔一事,不说执中院判断,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呢?”

    “是疯魔还是凡人入魔修真,小修修为不够,判断不来,”墨奈理了理思路,“但我与阿贵家人相熟,目睹了好几个阿贵至亲的死前模样,就是这种……”

    他运了【不由己】天赋,捂着腰眼子指了舒海,演出不可置信的死前表情:“你……怎么会是你……”

    揭火鼓掌道:“像,真的像……”

    墨奈道:“而且阿贵向来慕仙,娶小妾不是贪图美色,就好个生养,包括他几个儿子、女儿的嫁娶,无论对方美丑、老幼,媳妇、女婿都找的是祖上有金丹、元婴修士的门户,要说为修真而入魔,虽牵强,小修却能信的,因为他可能心里早入了修真的魔了。”

    舒海脸色一凛:“哦,原来你知道做魔修的律条。”

    “小修已给王院监测过,求舒院使放过在下,”墨奈委屈道,“小修虽然来去匆忙,但王院监一行应该勘察许久,小修……只是个活证罢了。”

    揭炙铁皱皱眉:“死证也是不错的,王寒客给的这件紫袍,你穿着破境即死。”

    墨奈光顾着发牢骚,真没留意自己披的执中院袍,低头再看,已是破破烂烂,什么玄机都看不到了。

    他赶忙朝揭炙铁道谢,但这金丹修士的话,他只能信上一半,毕竟殿前说法的是他,拿邵家家主败亡消息勾心神的也是他。

    揭炙铁何等样人,当然明白墨奈质疑,也不解释,就挽了他手,说个“带老夫看看水去”,人已出了山门,落在鬼手湖上。

    说是看水,人却未在湖上停留半分,而是直接奔向鬼手湖的东南岸,这条线路直着走,正是遣家驿方向。

    四人先后落在岸边,这一带是蛮兽过境之地,前头三百里即是陈大声山门,揭炙铁指了指一棵参天大树,那里白光一闪,一座围了方圆五丈的幻阵显出形态。

    幻阵既散,揭炙铁拉着墨奈到树下,指着一处被踩得东倒西歪的杂草说:“喏,立在这里遥望椅子山的人,肯定情真意切。”

    墨奈蹲下,看着花草折断以及泥土痕迹,是近期的,揭炙铁又是一记红光打来,显出一行浅浅脚印,看道靴尺寸,就是个未发育全的大童。

    “拜家修士?”墨奈问。

    舒海摇摇头:“这哪能知道,即便这行脚印,也是揭前辈拟出来的。”

    揭火夸口道:“我家叔祖是第一批探寻离川、蛮荒的开拓修士,对这两处的地形、地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老人家于勘察一道出神入化,就是元婴修士,也要求他,这脚印既显出来,谁都得认。”

    那就真有个人,从陆港小镇一直走到了遂心宗,在这里站立良久……是阿贵么?他有多少冤屈要和我说?还是得了修行的缘法,却不知何去何从,来椅子山问个究竟?

    儿女都死了啊,一大家子都给他杀了啊,怎么办呢?只有问问唯一仰仗的小仙师。可这也不对啊,凡人与修士之天堑,既迈过来了,哪能不明白杀了这许多人的下场呢?

    何况是入了魔修,要知道魔修必信自己入魔是命定,小仙师亦是局中人罢了,哪儿还能自投罗网。

    他不停胡思乱想,再抬头,发现自己竟入定了两盏茶的时候,而眼前三人,依旧不闻不问,仿佛任他思索。

    这时候,墨奈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要领,某些只言片语的东西即将在脑中串了起来。

    他忙问:“敢问揭前辈,襄助拜家窝藏修士苗子的,可是邵家?”

    “并不是。”揭炙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