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恢复也不过是刹那的事情，景丰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眼前是熙攘聚集的人群。

    很奇怪，在试炼空间景丰所穿的白色连衣裙并不是她的衣服，但现在大街上人群的衣服却多有损坏。现在回想起试炼时碰见的那个人，穿的似乎也是现实的衣服。

    但景丰想的更多的，却是被愚弄的恼怒和再一次失去主人格踪迹的失望。

    现实世界并没有因为一个暂时性失忆又恢复的人而停滞热闹。

    “看见没，候选者凭证，老子牛逼的象征！”被围聚起来的男人得意洋洋，在被许多人追着问试炼内容后，他摸着自己金灿灿的候选者凭证高兴炫耀结果。

    然而周围人面面相觑，他们看着男人手碰的方向，相互间询问：

    “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啊，那不就是衣服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你这什么都没有呀？”一呼百应，许多人也放大声了议论：“你看见了？你们有人看见吗？”“真的假的啊，他说是候选者凭证，怎么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别是皇帝的新衣吧？”

    围观者渐渐吵嚷的质疑和冷言冷语，让原本兴奋的男人一滞，他慌乱地嚷道：“就在这儿啊，这么大，金色的，不信你们摸！”

    可惜看不见，同样也摸不见。

    普通人尚且还在怀疑，但景丰知道，那只是他们连见的资格都没有罢了。

    事实上结束那场被誉为“没有死亡和伤害”的所谓零风险试炼后，景丰得到了试炼的嘉赏——五点进化点。

    进化点可作用在“体质进化”、“脑域进化”，另若成为候选者，还会有“凭证进化”的选项。

    体质进化：拥有更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更快的恢复能力等等，初始进化点一点，越靠后升级所需进化点越多。

    脑域进化：刺激脑域，拥有激发异能的可能性。初始进化点需要十点。不过和体质进化不同，脑域进化更像是赌博，十点进化点要么成功激发异能/升级异能，要么打水漂浪费掉进化点。

    景丰则选择的是凭证进化——是的，她毫无疑问成为了候选者。

    凭证进化点初始进化点要求五点，选择进化后可以将胸前的候选者凭证升级为观察者凭证。

    和只有象征意味的候选者凭证不同，观察者凭证拥有一次神赐，和空间或武器。后者是凭证进化的方向，代表随身空间的耳饰或代表攻击武器的扳指。

    攻击武器泛指冷兵器，据说是神兵利器，升级到后期甚至能出现灵智。然而景丰只熟练热武，就连匕首也只用过一次。所以她选择的是空间。

    此时它就在她的左耳耳尖，青铜色耳扣，铭刻着和金色胸牌一样的花纹，指甲盖大小，分量几乎不存在，在能看到观察者凭证的人眼里，它更像一只被荆棘爬满的眼球。

    空间不大，五平方大小，无法装活物，无法停滞时间，除了其对装进空间物品的计算方式不是寻常意义的按面积算，根本没什么值得侧目的。

    当然，景丰之所以选择进化空间凭证，主要是为了其最主要的一个功能：观察者凭证非同等级凭证不能见。换言之就像普通人看不到候选者的胸牌凭证，而候选者也看不到景丰的观察者凭证。

    很实用的一个效用，起码在景丰眼里，比它附带的神赐和空间都值当的多。

    但是……

    景丰伸手摩擦着小巧的凭证回想自己刚在废弃大楼中清醒的画面。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在检查伤口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耳朵上的这个观察者凭证。

    不过这不重要，在她稍微走神的时候，那个正被众人冷嘲热讽怀疑的候选者似乎无法忍受众人对他的污蔑，只见他百口莫辩下东看西看，忽然极近人群拽出一个正穿着高校校服的男生。

    “他，他也是候选者，他能看见！他也有这个凭证，我没骗你们！”男人急于自证，浑然不顾自己随手拉的人脸涨红得都要流出血来。

    愚蠢。

    景丰收回视线评价，并再一次自得自己选择观察者凭证的先见之明——否则此时被当成猴看的就有可能是她了。

    虽然凡人看不见候选者凭证，但想来不久后，这种少数人才知晓的隐蔽性就会被大众知晓。

    神启，灾难，试炼……新的纪元正在开启，而新生的候选者必然是这场世纪变革的主角。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事，但毫无疑问，在没有展现出绝对统御能力前，这种不一样反而会被大多数排挤。

    景丰看了会闹剧，便转身扶起倾倒的自行车，不起眼的一个人离开。

    比起日后局势的变化，首先她得回临时监护人那。

    ……

    夕阳的光彩透过楼道中间的窗户斑驳的散在水泥阶梯上，景丰站在光影之外的黑暗里，楼道寂静，楼外喧腾。

    她有些走神的站在一扇门前，不自觉想起在试炼中见到的那扇釉绿色铁门。只不过眼前这扇倒是平日里常见的防盗门，虽然有些年头，但带着指纹锁和密码盘。

    她没有进去，而是选择在黑暗里安静站着，像是在休憩。

    忽然出现吱呀一声。

    是隔壁房门被打开。

    “啊呀！哪个鬼玩意儿大白天装……哦呀，景丰是不啦，你回来啦？”

    邻居大婶提着垃圾袋吓一跳。

    景丰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漠然看得大婶打了个哆嗦。

    “李阿姨，好久不见。”

    只是转瞬间那种如看死物的漠然消失，女人晃了晃脑袋，看见的是带着礼貌和笑意的邻居家的女孩。她咳了声，嘟囔着年纪越大眼神越不好，然后颇为关切的问景丰：“为撒不进去呢？你姨他们不在家？”说着又琢磨嘀咕，“不该呀，早些时候就听见梅雪带珊珊回来了。”

    中年女人是沪市人，说话带点口音。虽然面黄消瘦，颧骨高耸，但也只是看着刻薄，对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一直亲近。

    估计是听到门口的响动，房门被打开，一个绾着红褐色长发穿着藕粉色晚春开衫的女人出现，她脸上还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刚回家不久。

    “丰丰！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她先是惊喜叫了声，然后才焦急担忧的责备。

    出来后发现还有外人在，女人耐住性子和邻居客套几句，待其离开才又问了一遍景丰。

    景丰：“手机摔坏了。”她展示出电板和主机分家的手机。

    女人看了眼没多做怀疑，她更多的是松口气，把人拉进来，嘴上念叨着：“以后可别这样了，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和你姐怎么都联系不到你，有多着急！”

    “学校也不见人，不知道去哪找你，吓都吓死人。”

    “哎对了，刚你李姨说你干嘛就傻站在门口不进来，吓她一跳。”

    景丰微笑，“刚刚李姨在，我不好按密码。”

    女人没怀疑，只笑骂了一句鬼灵，然后又道邻居人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看她疼爱亲近的模样，景丰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叫廖梅雪，是她养母的堂姐妹。

    三年前她养父母飞机失事身亡，这家人拿着养父母的遗信成为了她成年之前的监护人。

    一转眼，已经三年了。

    “哎丰丰你回来啦！”正巧洗好澡的少女|犹带着水汽，她随手把浴巾搭在湿润的头发上，飞跑过来。

    “我就说你肯定是往家里走了，妈妈还不信，一定要去学校找你。”

    丁珊：丁家的大女儿，18岁，性格外向。

    丁珊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四处嗅嗅，发现味道竟来自表妹，再仔细看，能发现其耳后早已干涸的血迹。

    她第一个反应是叫妈妈。

    “妈妈！你过来看，丰丰身上都是血！”

    景丰在她凑近乱闻的时候就有所预感，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只能任由她召唤大人。

    不过，在姨妈转头过来的空挡，景丰默默道：“珊珊你怎么洗完澡不穿拖鞋，小心着凉啊。”

    教育女儿穿鞋一事已经让丁母说的都成条件反射，只见她脑子还没反应嘴巴已经开始教育：“丁珊！你又不穿拖鞋，现在才几月，你这孩子怎么就死教不改！”

    “为你好的事天天整的跟害你似的，到时候肚子疼死别来找我！”

    “哎呀，这不忘了，别催别催，再穿了再穿了！”少女知错不改的接过话头，“妈，现在重点是丰丰！你看她身上都是血！等下，这不会是校服吧？”

    她敏锐察觉妹妹有把衣服往后藏的趋势，绕到后面一看，顿时也顾不上搞怪，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出血量是正常的吗？”

    景丰点头。

    “所以你这是终于看不惯蓝色校服，打算用血染色吗？”

    “别耍嘴皮子。”丁母瞪了眼女儿。

    “我没事。”景丰被两人抓着上看下看，无奈开口，“别找了没有伤口。”

    她想了想，又道：“这些都是试炼里不小心蹭到的。”

    虽然不知道怎样的试炼能让耳后这个位置都蹭到血，但二人看景丰不想讲，也没有逼迫。

    “我晚上烧个鸡汤，你多喝喝补补血。”丁母无奈，把人推往浴室，“先去洗洗澡吧。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得好好休息才行。”

    丁珊配合道：“快去快去，衣服我给你拿！”

    不过最后还是景丰自己拿的衣服，因为她不喜欢私物被别人碰，尽管她现在只是个外来的借住身份。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幸运的是，她碰到的都是好相处的人。

    养父母意外飞机失事后，景丰通过夫妻两平日的只言片语和账目遗物，终于发现端倪，然后大闹灵堂。

    那个时候景丰就在想，自己果然是个很糟糕的人，不然为什么连父母死后都不让他们落得清净。然而更糟糕的是，若事情重演，她依旧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