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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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丹青妙笔

    尚云龙感到好奇,问道:“当朝的宰相有好几位,我究竟杀了哪一个?”

    解方道:“你少在那里装聋作痴,被你当街刺死的是累世公卿的武元衡武大人。”

    尚云龙道:“我与武大人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当街将他刺死?”

    解方道:“这些话你问不着我,等你到了京兆府的大堂,你自己去和府尹大人说吧。”

    尚云龙道:“今天的事情,看来是很难善了了。”

    丹青妙笔姬文昌阴沉沉一笑道:“小子,你出道没几天,名声倒是不小。凭一人之力胜了‘太白三鹰’,伤人不伤命,长安城里一下子都是你小子的仁义之名。”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出名,去惹家大业大的武宰相家。人家悬赏一万两银子要你的小命,老夫已经收了三千两的定钱。”

    姬文昌说着,手中乌金判官笔一擦,发出一声刺耳的蜂鸣。

    “好吧,在下就领教一下姬老前辈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尚云龙凝神静立,等待姬文昌的出手。

    “亮出你的兵器,免得说老夫欺负手无寸铁的小辈,老夫不占这个便宜。”

    “晚辈没有兵器,就用一双手掌,和老前辈过上几招吧。”尚云龙摊开双手,暗暗运劲。

    长安县尉解方道:“他的‘柳叶回风刀’是本案的物证不能给他,老前辈不用跟他客气,请即刻将他擒拿归案。”

    姬文昌三角眼一翻,道:“小子,若是只有你我在场,也就罢了。可此刻还有花和尚在,他可是一个长舌婆娘的性格,以后免不了跟人家说起,肯定说老夫赢的不够光彩。你快快找一把趁手的兵刃出来!”

    尚云龙见姬文昌再三要求,回身一瞥,廊下也长着一丛竹子。他走过去将一跟小臂粗的竹子折下,在手里轻轻挥舞了几下,觉得相当趁手,便横竹在前,道:“姬前辈,请赐教!”

    姬文昌对云因和尚道:“花和尚,这是他自己挑的,可怨不得老子。”

    云因笑道:“不错,看来这位尚施主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认为你不配让他动用兵刃。”

    姬文昌脸色一变,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爷爷今天可容不得下你了。”

    话音未落,姬文昌在雪地上几个纵跃,出现在尚云龙的四周,因为他速度太快,尚云龙感到前后左右全都是判官笔的黑影。

    这老头虽然浑身精瘦,好像大风一吹就倒。此刻他全力奔跑,纵跃之间,进退迅捷,竟无丝毫停滞。

    尚云龙此刻只能心无旁骛,静气凝神,感受空气的波动,寻找破敌的时机。

    云因和尚在一旁赞叹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我以前只觉得这老家伙猥琐,喜欢在女人身上作画。没想到在男人身上作画,竟能如此潇洒惬意。此刻看他的状态,就好像挥毫泼墨的草圣。”

    县尉解方道:“他这一套繁花似锦的动作看上去确实风流潇洒,可是全无用处。尚云龙站在那里一招未出,一丝未动,就将他试探的十多招尽数破了。”

    云因和尚对这个衙门的县尉刮目相看,原来朝廷的爪牙也不全是酒囊饭袋。

    “不错,姬老头这些年的名声都是在那些达官贵人的嘴里吹嘘出来的。他的这种矫揉造作,附庸风雅,正合那些人的胃口。他能活到这把年纪,只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

    两人在一旁的讨论,并没有影响拼斗的两人。

    尚云龙也早就看出姬文昌很多的动作都是多余的虚招。他用临摹丹青的身段在自己四周不断作态,除了表现他的好整以暇之外,还故意将自己的空门暴露出来,诱骗尚云龙进攻。

    尚云龙毕竟初出茅庐,心中忌惮姬文昌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心知自己只要轻举妄动一次,一旦被判官笔点中穴位,就一败涂地。

    他的成功可以有无数次,可是失败一次的机会也没有。

    他在耐心的等,等待必胜的时刻,即使这种谨慎的态度让他损失了三次出手的机会。

    等待是有用的,长时间的急奔,让姬文昌体力不支,他的速度明显下降,但是他还是不敢轻易出手。

    他的判官笔有一次已经离尚云龙的眼眉只有五寸,可是尚云龙连眨眼都没有眨一下。

    还有一次,他的判官笔离尚云龙胸口的死穴还有不到半尺,尚云龙都没有回棍护穴,反而挺棍直指他的罩门。

    从这两次交锋,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可他的镇定沉稳不输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的眼光也不输以往和自己交手过的任何成名人物,‘太白三鹰’败在他的手里,并没有丝毫的侥幸。

    姬文昌已经把动做到了自己的极致,可是尚云龙也把静做到了极致。在姬文昌眼里,眼前这个人已经慢慢变成了一座冰雕,全身上下都是坚硬的外壳,没有可以下手的穴位。

    突然,姬文昌豁然开朗,冰雕最怕的就是崩碎。越是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冰雕,越容易从一点往外破裂,这突破的一点,就是冰雕看上去最结实的地方。

    姬文昌把下笔的位置,选择在尚云龙的后背“神堂穴”。

    他使出一招‘斧劈华山’,右手握紧铁笔,硬往尚云龙的后背砸去,尚云龙却完全没有回身。

    他的招式使了一半,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尚云龙手中的竹竿从腋下穿出,竹头直直刺入他手腕的“灵道穴”。

    竹子刺过来的力道,加上他右手全力下砸的力道,合在一起,让一截普普通通的竹子,狠狠扎进了他的手腕。

    尚云龙一抽竹子,鲜血瞬间在洁白的雪地上画了一条赤链蛇,还冒着热气。

    姬文昌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小子!果然有些鬼门道。”

    右手已经废了,他左手奋笔疾书,一连虚点尚云龙正面七处大穴。

    尚云龙看着他拼死一搏的表情,迎着他的乌金铁笔,用手中竹子往上一递,竹子瞬间被铁笔击破竹节,劈成一丛竹篾。

    尚云龙随手一挥,十数根竹篾夹杂着内力向姬文昌的面门刺去,姬文昌赶忙挥笔荡开,紧跟着感觉颈中一疼,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尚云龙手中一根细薄的竹篾就像一柄短剑,在他躲避的时候,飞快地划开了他的皮肤。

    寒风顺着伤口灌入他的身体,他的心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

    姬文昌缓缓放下判官笔,道:“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