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案
当将领带着人,追到坊门外的时候,早已没了安乐和孙灵韵的身影。
他命人拦住过往的百姓,询问是否有人看到。
百姓们不愿惹事,纷纷摇头。
这时有军卒飞奔来报:“王将军,我们搜查民房时,发现一个可疑的院子。屋子里没有用具,只有五名士卒的尸体。”
与逆匪交战,死伤在所难免。
王直正在恼火,将手一挥:“按阵亡处理便是,何必来报我?”
军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是因为其中两个人,他们的盔甲和衣服都不见了。”
听到两个人,王直立刻想起那两个可疑的军卒。
“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军卒道:“有两身百姓衣服,一男一女。女人的裙子上,有被刀割破的口子,还有大量血迹。”
对上了,全对上了!
王直用力攥紧拳头,那两个假金吾卫,一定是漏网的逆匪。
可此时二人已经逃脱牢笼,又没有看到样貌。
偌大的长安城,想找两个人出来,实在是难如登天。
即便如此,王直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这两个人敢骗他,他一定要两人付出代价。
“传我将令!逆匪腿部负伤,正在潜逃。责令各坊武侯,立刻搜查坊内医馆。并知会长安各门,严查所有出城之人。凡有女子腿部受伤的,一律就地扣押。”
“遵令!”军卒转身离去。
长安城,春明门。
换去了盔甲的安乐和孙灵韵,正准备混出城去。
远远的却发现,军卒们正在检查女子腿部。
他们因为换衣服耽搁了时间,王直的将令已经传到了这里。
“出不去了。”孙灵韵停下脚步。
“那怎么办?”安乐对脚下的城市完全是陌生的,只能依靠对方。
孙灵韵想了一下,低声道:“只能去江湖客舍了。”
江湖客舍。
通俗点儿说,就是现在的黑宾馆。
只要能对上暗语的江湖人,就可以不用登记身份,直接入住。
同时店家还提供一些收费服务。
比如打探消息、购买违禁品、提供私人医疗等等。
孙灵韵说出暗语,证明两人的身份。
店主收了钱,将钥匙和一瓶金疮药交给她。
在两人准备回房时,店主善意的提醒:“后院被人包了,两位最好不要乱闯,免得招惹麻烦。”
“我们懂规矩。”
孙灵韵说完,带着安乐去往自己的房间。
他们租下的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矮桌。
孙灵韵走到床边坐下,将受伤的腿放在床上。
安乐看到她要涂药,忙道:“我帮你吧。”
孙灵韵瞪了他一眼:“你转过去,闭上眼睛。”
“都转过去了,还闭眼干嘛?”安乐嘟囔着。
“闭上!”孙灵韵掏出匕首,往床板上一拍。
安乐立刻照做:“闭就闭,多大点事儿,至于又掏刀子。”
见他转过身,孙灵韵撩起裙摆,巻成一个卷咬在嘴里。
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安乐真的没有偷看的意思,这才缓缓褪下亵裤,开始往伤口上涂药。
她先前虽点了穴,却还是失了不少血,一路都是靠毅力强撑着。
当瓶中的药粉洒向伤口,剧烈的疼痛感猛然袭来。
她终于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听到药瓶落地的声音,安乐微微侧过头:“你怎么了,没事吧?”
见孙灵韵没有回答,他又道:“我转过来了!”
还是没有动静,安乐连忙转身,这才发现孙灵韵倒在床上。
他冲过去,试了试孙灵韵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应该只是晕了。”他说着,捡起地上的药瓶。
看了看凝脂般白皙的腿上,那道暗红色的伤口。轻叹一句:“还得是我来,先声明啊,我这绝对是为了救你。”
等到孙灵韵苏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有些昏暗。
安乐坐在地上,趴着床边睡着了。
孙灵韵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亵裤已经穿好。她猛地坐起身,因牵动伤口,不由闷哼了一声。
“诶,你醒了!”安乐抬起头。
孙灵韵的手往床边摸索,安乐却早有防备。
“那个,刀我给你收了,省的你总拿出来吓人。”
“登徒子,趁人之危,我杀了你!”孙灵韵咬牙举起拳头。
“女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安乐麻利的躲到矮桌边,拿起放在桌上的碗。
“来,快把这些蜂蜜吃掉,可以补充气血。”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远远将碗递给孙灵韵。
孙灵韵抬手就打,安乐忙收回手。
“就这一碗,打翻了就没了。”安乐小心的护着碗:“我也是为了救你,这是特殊情况。”
“你……只涂了药?”孙灵韵盯着他的脸。
安乐犹豫了一下:“还有。”
“还有什么!”孙灵韵的粉拳已经攥的咯吱作响。
“我还帮你进行了包扎。”安乐如实说道。
“就这些?”孙灵韵暗自松了口气。
“还……”
“你给我一口气说完,否则我一定割了你的舌头!”
“还给你准备了蜂蜜啊。”这次安乐是故意的,因为孙灵韵生气时的样子,似乎比平时还要美上三分。
而且,她现在看起来精神十足。
一番闹腾之后,孙灵韵还是喝下了蜂蜜。
忽然她听到一阵咕咕声,不由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安乐。
“不好意思。”安乐揉了揉肚子。
“你没吃饭?”孙灵韵问道。
安乐点点头:“我身上没钱,你又睡着,所以……”
孙灵韵瞪着他,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看我身子这种事,你都没经过我同意。拿个钱袋的事儿,你倒扭捏起来,还特意等我睡醒。
可这话她又没法说出口,只能伸手扯下钱袋,狠狠砸向安乐。
江湖客舍不同于一般的店,他们无论提供什么服务,都是先收钱。要不然这些高来高去的家伙,不知道有多少逃单的。
安乐找到店主,连报了几个菜名。
店主听得云里雾里,直言从没听说过那些菜。
恰巧这时,一个黑脸男子,带着几名伙计。用托盘端着菜,往后院送去。
安乐干脆有样学样,照葫芦画瓢。
回到房间,将空了一半的钱袋还给孙灵韵。
对方大惊道:“你点了什么,花了这么多钱?”
“什么鱼脍,什么丝,什么花来着。”安乐抓抓脑袋,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他一个也没记住。
孙灵韵开始后悔了,不该冲动之下,把钱袋交给安乐。她不是小气,只是担心不知道要被困多久,身上带的钱有限,想节省一点以防不测。
“以后还是我来点吧,照你这个吃法,咱们的钱一天都不够。”
嘴上数落着安乐,可菜品上来的时候,她吃的比安乐还开心。
安乐却夹着一筷子鱼脍,开始怀疑人生:“居然是生鱼……”
上辈子刷视频,倒是刷到过生鱼片,但跟前的似乎不太一样。
尝了一小口,勉强才咽下。不免感叹起自己,真是应了那句话,野猪品不了细糠。
至于别的菜,味道也很奇怪。
好在有一碗羊肉汤,还有几个芝麻饼。
吃饱喝足之后,孙灵韵睡床,安乐只能蜷缩在矮桌上。
没办法啊,没有匕首的孙灵韵,还是强的可怕。
想跟她睡一张床,目前为止,需要有长眠的心里准备。
孙灵韵倒是主动提出,可以把床让给安乐。
安乐果断拒绝。
开什么玩笑?
自己一个大男人,让心仪的女人睡地上,还是个伤员。这要传出去,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翻来覆去的熬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安乐才睡着。
然而很快,他就被一阵暴力的拍门声惊醒了。
“官府办差,里面的人赶快出来!”一个男人高声喊着。
不好,来抓我们的!
安乐一个激灵从桌子上滚下来,好在离地面不高,没有摔坏。
孙灵韵也坐起身来,示意安乐别慌。
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抓她的,根本不会敲门,应该是直接破门而入。
“来了!”她答应一声,示意安乐开门。
为了以防不测,安乐将藏在身上的匕首还给了她。
等她收好后,这才打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俩个身穿黑衣,头戴大帽的男人。
其中一个打量了安乐几眼,又看了看屋里的孙灵韵。
“你们两个,带上身份文牒,跟我们走。”
“官人,出什么事了?”孙灵韵柔声问道。
“店里出了命案,所有人都要调查。”男人答道。
原来是抓杀人犯,不是冲他们来的,安乐松了口气。可随即他又紧张起来,对方说的身份文牒,应该就是身份证吧。
自己可没有那东西,这可怎么办?
他紧张的看向孙灵韵,对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官人。”安乐学着孙灵韵的称呼,对男人道:“她腿上有伤,我去扶她一下。”
男人点了点头:“快点!”
安乐疾步走过去,借着扶孙灵韵的机会,低声道:“我没有,怎么办?”
孙灵韵愣了一下,很快答道:“见机行事。”
一行人来到大堂时,店内的人都被聚齐了。
除了安乐和孙灵韵,并没有别的外客。
能在这里开江湖客舍,店主肯定是有官府背景的。所以对店里人员的盘查,很快就结束了。
轮到他两个时,孙灵韵从钱袋里,取出一份过所。
男人打开看了几眼,又看看孙灵韵,并点了点头。接着再看向安乐时,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过所上写着,孙灵韵是从三原县来长安的,体貌特征都对得上。
又写着随行的有一老家仆,这可跟安乐对不上了。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跟女主人睡在一个房间里。
孙灵韵过所上的老家仆,写的是中箭身亡的张叔。
现在要硬说成安乐,免不得舍出面皮来。
她将男人往旁边拉了拉,取出一小串钱塞过去。
“官人,他其实并非家仆。乃是、乃是妾的情郎。只因妾家中不同意婚事,这才相约私奔。请官人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们。”
男人掂了掂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安乐。
“你们是何时住进这里的,期间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对方开始盘问,孙灵韵知道这事儿蒙混过去了,于是连忙道:“我们是昨日住进来的,妾腿上受了伤,他一直在身边照顾。”
男人眼睛微眯:“你是因何受伤的?”
孙灵韵道:“路遇歹人,劫夺行囊,被刀所伤。”
“既然被人所劫,身上为何还有财物,你们又是怎么逃脱的?”
“歹人抢了行囊,还欲对妾行不轨之事。幸而遇到好心人搭救,歹人见势不好,带着行囊逃遁。这些钱,是妾贴身藏着的,因此得以保留。”
孙灵韵对答如流,显然是很有经验。
男人没有听出什么破绽,便道:“如今店里出了命案,在查清之前,你们都要留在这里。”
孙灵韵连忙答应。
这时一名捕快走过来道:“周头儿,杨管事差人来,说地点定在西街赵家酒肆。问咱们什么时候过去,他好叫人提前准备。”
男人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去吃酒!”
接着他又看了眼后院的方向:“侯爷的案子不破,等着吃板子吧你们!”
那捕快撇撇嘴:“你说这武俊驰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侯府不住,跑来这里住客舍,真是吃饱了撑的。”
男人一抬手,在他脑门拍了一巴掌:“侯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捕快吃痛,揉着额头道:“人都死了,害怕他作甚?”
男人又一抬手:“死了,不怕鬼魂来找你!”
捕快听了,连忙对着空中拜了拜:“可别吓我,我胆儿小。”
两人对话时,安乐和孙灵韵一直在旁边听着。
当听到死者是武俊驰时,孙灵韵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这一幕被安乐和男人同时看到。
为了替她掩饰,安乐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孙灵韵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可男人已经打发了那捕快,并走过来盯着孙灵韵。
“这位娘子,你可是认识侯爷?”
“不认识!妾一介草民,怎么会认识侯爷。”孙灵韵矢口否认。
“不对吧?”男人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
经年缉凶捕盗,别的不敢说,察言观色他自认十分在行。从刚刚孙灵韵的神情来看,她和武俊驰绝不陌生。
见男人咄咄逼人,安乐连忙站出来:“这位官人,我们确实不认识什么侯爷。她是因为腿上有伤,不能久站,这才有些难过。”
男人冷笑:“不,她可不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