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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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命要算孙州晋

    彭王府?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揉了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肩膀,陈谋将地上包袱捡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有些不忿,又有些震惊于红衣女子的美貌。他的大姐小妹都算得上国色,而无论是大姐的温婉大气,还是小妹的灵动秀丽,较红衣女子若仙子出尘般的容貌,都相形见绌。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担心起苍山峭壁树林中的小妹,也不知自己的坠崖,能否保她的暂时安全?

    他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眼前,发现前面不远便有一个小旅店,污损的招牌上依稀可辨“通达”二字。他来到旅店前,想要敲门,却发现门并未锁,推门可入。进入小店,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个长宽各两丈的房间。在陈谋看来,这里只能勉强被称作大厅,低矮的天花板、昏黄的灯光、油腻的桌椅,无精打采的小二,无不暗示着这家旅店的便宜。

    “小二,一间单人房,先订十日。”

    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的小二,在干瘪的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单人天字间一间十日,客倌请您跟我上楼嘞!”说着一甩手中的抹布,转身迈腿,“噌~噌~噌~”便沿着咯吱作响的狭窄楼梯上了楼。

    陈谋见状,赶紧抬腿便要跟上,却不料一只胖乎乎油腻腻的手斜刺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小兄弟,算卦不算?”

    陈谋被拉的一趔趄,有点愠怒,但一抬头,看见一张胖乎乎的笑脸,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只见一个光着脑袋,小圆眼,大鼻头,一身灰布长衫的矮胖青年,正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袖,一手扶着一个卜卦幡。

    “松手。”

    “好。”胖子闻言,立刻松了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算命的?”

    “是。”

    “我不算。”

    “算一个吧。”胖子还是笑眯眯地,一脸亲热。

    “没钱算。”

    “先欠着,将来有钱再说。”

    “不感兴趣。”

    “先算着,将来或许有用。”

    “你有完没完?”陈谋有点对眼前的狗皮膏药无计可施。

    “小兄弟好走。”想不到胖子竟然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身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陈谋这才得以脱身,跟着小二到了二楼。

    陈谋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虽然小二自说自话将他的房间升级成了天字一号间,但价格上倒也没有超过陈谋的预算。房屋内陈设虽然简单,但好在一应俱全。打开窗便是小巷,关起窗便是一片单独空间。

    “刚才那个算命的胖子是谁?”

    “哦,客倌你说的是孙道安吧?他是参加上届殿试的学子,没考上,又丢了路费,便在这里打打杂,平时还会算个卦额外挣一些。”

    “他算命准吗?”

    “嗨,准不准的,也不就是那回事儿嘛!信则有不信则无嘛!”小二打了个哈哈:“客倌你慢慢休息,小的我先下去忙了。”说着便虚掩了房门,退出了房间。

    陈谋点了点头,上前将房门关好,重新回到桌前,将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包在一件衣裳中的几块碎银子,一颗一颗平铺在桌前。

    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若找不到或没法安全联络上青阳州献的队伍,那便得在这里想个赚钱的门道了,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陈谋叹了口气,重新将银子收好,才怏怏和衣躺上了床。

    忽然,他又听见远方传来“扑通”“扑通”有节奏的鼓点,心中顿时狂跳。每次听见这声音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莫不是又被追杀的人给盯上了?

    他静卧在床,屏息凝神,却发现自己五感越发敏锐,墙角蛛网轻轻的晃动,破损窗户纸缝隙间灌入的楼下厨房的烤鸡香味,隔着几堵薄墙的一个房间内娇弱的喘息...竟犹如在眼前耳边一般,这种感受曾经在几个月前苍山绝壁边发生过一次,刚才在街上面对马鞭的抽打又发生过一次,当时他只当在危急时刻,肾上腺素分泌导致的身体机能提升,而此时此刻,他真切感受到这是一种能力而非暂时的提升,只要他集中心神,便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周遭两三丈范围内的动静,而在面对危险时,意识进一步凝聚,甚至可以像在苍山上那样,清楚地看到十几丈外的细节。

    等待良久,却并没有人闯入,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陈谋自嘲地笑了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知这如天地最深处传来的“扑通”声到底出自何方,想着想着,疲累来袭,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如春秋般漫长,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他才被仅隔一层楼板的楼下阵阵想动吵醒。他试着像昨天那样凝聚意识,并聚焦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竟然发现自己脑海中便似看电影般浮现出了楼下的一番景象。

    “孙州晋!我也是小本经营!不养闲人!你若是再一味偷懒耍滑,便另谋高就吧!”大堂柜台后面,昨日陈谋进来时,并没怎么言语的一个白须老头一手敲打着柜台桌板,一手点指着柜台另一侧的孙道安,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

    “掌柜的,并非我估计偷懒,不擦这些桌子,而是之后一个时辰,并不会有客上门,我自可以等过了晌午再做。”

    掌柜闻言,一只几乎戳到孙道安胖胖的大脸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已是气得不轻:“你...你...你不好好干活还自罢了,你...你还咒我的店没生意?”

    “哎哎掌柜,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嘛,我这并非咒您,而乃是卜了一挂,卦曰下兑上艮,乃是异卦,大泽侵山,损益相融,现在确实没有生意,但下午生意却要远远好于往日,应损则损,有益为佳。”

    掌柜听闻下午生意会转好,这才颜色稍霁:“最好如你所说,若一会儿有客人来,你还没收拾好,便赶紧卷铺盖滚吧!”

    “是是!掌柜,若如此,不待您下逐客令,道安自己便立马消失。”白胖子孙道安还是一张笑眯眯的面孔,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掌柜的...”

    “又怎么了?”

    “今日起床到现在,我还滴米未进,能否...”

    “要不交钱,要不做事,要不免谈!”掌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拨动柜台上的算珠。

    “哎...”孙道安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子,又侧着脑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忽然笑着拍了拍手:“是了是了,今日我也轮到开张了,掌柜的,给我来只烧鸡,这方锦帕先压在你这里,老样子,今天之内不给你钱,锦帕就归你了。”

    白须掌柜瞟了一眼眉飞色舞的孙道安,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并没有多言,他接过锦帕,放在一边,向着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会意,转身便去吩咐厨房做菜了。

    这姓孙的胖子倒是对自己算命颇有信心,这落神都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想到此处,陈谋自嘲地笑了笑,默默收回意识,起床洗漱一番,换上了一套天青色长衫,带上了雪里针和醉里香,便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