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踏足人类地界，方曜只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卸下了沉重的负担，倍感轻松。

    在和张默说笑过几句之后，他从哨所保险箱取出自己的东西，脚步轻快的飞奔回家。

    连续奔波战斗这么多天，他急需吃上一顿好的，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人群中，雷菁神采奕奕的享受着来自哨所官兵们的敬佩目光，暗自思量着如何如何利用此次事件，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以获得更多利好。

    忽而瞥见那道渐行渐远年轻的身影，心里突兀的生出几分失落。

    不过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很快抹去那些对她而言很是可笑的情绪，面色威严，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带领众人赶往城中分部。

    有些人注定离不开掌声和鲜花……

    今天是周六，方曜回来的时候，碰巧看见白胜君在院子里练剑，只见她步法迅捷，剑招简单凌厉，脑海中就忽然浮现起昨晚那道惊鸿一瞥的剑光。

    美人如玉剑如虹！

    只可惜没能观赏到白阿姨真正的战斗力。

    白玉竹出现在二楼小窗边，罕见的对方曜点了点头。

    方曜受宠若惊，报以微笑。

    “嗷呜……”

    院子里正在和黄宝儿嬉戏的小白虎发现方曜，虎虎生威的咆哮一声，如一道白电，转瞬之间扑到方曜怀里。

    小白虎现在的体型已经比黄宝儿大上一圈，入手沉甸甸的，肉感十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背上也显露出淡淡的条纹，至少看到的第一眼，不会把它认作是白色的大猫。

    也不知怎么的，它鼻子埋在方曜身上一通乱嗅，目光里满是渴望，口水都不争气的从嘴角滴落。

    方曜一愣，略微思索，便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一块血肉，喂给这只“大白猫”。

    魔种终究是魔种，不是家养的猫咪，也是要见血吃肉的。

    这是撼山象身上可以食用的精肉，蕴含有浓郁的魔晶能量，就算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大补之物。

    “喏，就这一块，剩下的我还要送人呢。”

    小白虎可不管这些，叼着一块生肉，迅速跑到黄宝儿面前，一脸邀功的表情。

    黄宝儿狗嘴微微张开，昨天它吸了撼山象不少血，现在闻着味儿就想吐，于是拍拍虎头，自己蜷成一堆，假寐起来。

    见此，小白虎只好自己大快朵颐，不一会儿就把肉肉填进肚子里，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蜷在黄宝儿身边。

    一猫一狗，看上去就像一银一金两个矿团。

    “方曜，你回来了呀！这次还算顺利吧？”白胜君练完一套，收剑而立，脸上满是惊喜。

    “放心，很顺利，我连皮都没擦破一层。你这剑法挺不错，改天切磋切磋？”

    “哼哼……你可不要小看我，最近我可是又有进步的哦！”

    “行行行，我拭目以待，对了，这是统帅级魔种的肉，吃了很有好处的。”

    方曜又从背包里掏出两块稍微大些的肉块，递给白胜君。

    “这……你自己留着增进实力就好啦。”白胜君拒绝道。

    方曜低声道：“这撼山象也是白阿姨的战利品，她离开得匆匆忙忙，我帮她带回来呢。”

    “可我妈妈不是一直在上班……”

    “她去荒野上猎杀魔种，都是为了你的修炼呀。”

    白胜君感动无言，只得默默收下象肉。

    “谢谢……”

    回到家里，爸妈正在做晚饭，妹妹正在房间里奋力做作业。

    方曜先报了一声平安，立马就钻进厕所洗澡，他身上的味道很重，臭椿粉味、汗臭味、血腥味以及各种草汁浆液的味道混合，那酸爽，黄宝儿闻了都摇头。

    洗完澡，正好赶上吃饭，方曜心情舒畅，和老爸就着花生小酌两杯。

    方盈突然放下筷子，神情严肃的说道：“爸、妈、哥，那个可以让人成为战魂者的药水是真的，我们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试过啦，现在不仅力气变得大了很多，而且个头也往上边冲出不少。所以，我、我想要找你们拿十一万块钱去试试……”

    说道最后，她也没了底气，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十一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一个小孩子一下子拿这么多，怎么看都离谱。

    方曜挑眉道：“十一万？之前不是说只要六万么？卖假药的还敢就这么坐地起价？”

    “那不是假药！我同学用过之后到医院去检查都没有问题的！”

    方盈一脸坚持的反驳着，随后两根食指放在胸口出互啄，讷讷道：“至于多……是为了帮小雨啦，她也想成为战魂者的，就是钱不太够……”

    想到杜寒雨那个丫头，方曜劝慰道：“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要一跟战魂者扯上关系，价格就贵得离谱，能提高战魂觉醒概率的涤魂花，甚至能卖到几千万，你这一个能大概率成为战魂者的药水，竟然才卖六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货。

    你和你同学现在才初一，别着急，先学好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老爸老妈也恶补不少关于战魂者的常识，清楚那种“神药”根本不可能存在，皆是苦口婆心的劝道：“是啊，咱们家现在不缺钱，可这么便宜的药千万不能吃，要是伤害到身体，这辈子就完了！”

    方盈：“……”

    沉默一阵，她忽然重重把凳子踢开，一阵风似的跑回房间。

    “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我们，小雨被她亲戚欺负，都快要活不下去啦……”

    突然的爆发，让三人都有些发懵，老妈也沉着脸，拍桌道：“嘿，这孩子，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方曜示意老妈别再唠叨，饮尽杯中小酒，说道：“别生气，我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房门没锁，方曜轻轻一推，就走进了方盈的房间。

    “你今天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方盈正对着手机输入什么，见到老哥进来，苦着一张小脸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丢脸，明明跟小雨承诺好，明天一起去那边买药的……”

    方曜无力扶额，拿出手机搜索出用涤魂花制作的药剂，把价格摆在方盈面前。

    “你自己看看，一株涤魂花能制作三瓶觉醒药剂，一瓶都快两千万了，你那个六万块的药水到底得有多神才能抵得上这样的功效？”

    屏幕上那一串零，让方盈直接呆滞当场，这才惊觉自己有多天真。

    “可是我的同学们有好几个试过，都是有效果的……”

    方曜哼了一声，面色变得严厉起来：“我不管你的同学有没有成功，你都不准用，想都不能想，”

    方盈想起小时候被老哥支配的恐惧，低低的“哦”了一声，埋着脑袋不敢说话，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

    方曜拍拍方盈的脑袋，神情柔和许多，想了想，还是浪费一些时间去查证，说道：“你也不要气馁，反正明天休息，我帮你去那个药房看看，有问题直接举报，让你彻底死了这一条心。”

    方盈抬起头来，惊喜道：“真哒！？”

    “小丫头变脸可真快，就等着我说这句话的吧？”

    “欸嘿嘿……真不愧是我哥，看人真准。”

    从方盈那里拿到药房的地址，方曜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稍微回忆近几天所经历的凶险，很快就是一阵困意袭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个房间里，方盈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用扣扣跟自己的同桌兼好朋友聊天。

    “狗大王的小跟班一号：小雨，我跟爸妈还有哥哥提了那件事，但他们都说是假的，不让我去买药。”

    “狗大王的小跟班二号：啊？小盈，你没有跟他们说同学们使用之后的效果吗？”

    “狗大王的小跟班一号：说了呀，可是我哥说那药太便宜，真正的觉醒药剂要一千多万呢！我、我也觉得那个药有些不靠谱……”

    “……”

    手机屏幕良久没有再跳出任何一条新消息，这让方盈心头一紧，连忙询问道：“小雨，你怎么了？其实你不用失望的，我哥哥说明天就会去那个卖神启壹号的药房看看，如果是真的，绝对会给咱们买的！”

    “小雨？小雨？你还在线吗？”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方盈等得有些犯困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弹出。

    “嗯嗯，小盈，我知道啦，谢谢你哦。”

    明望城东，一处明显能看出修补痕迹的低矮平房外。

    杜寒雨发出最后一条消息，静静的看着手机桌面的那张全家合照，眼里很快就蓄起两汪晶莹之光。

    不久之前，她也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呀，只是……

    一条沾土黄之色的污秽布片从房子飞出，落到她怀里，让她手机、手臂、衣袖都沾上了不少。

    一个女人靠在门框上，肥胖的身躯几乎把整个门框都塞满，也遮掩了从客厅里传出来的橘黄灯光。

    尖锐而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寒雨，你弟弟又拉稀了，快把尿布给他洗干净，饭菜都还给你留着呢。”

    杜寒雨没有说话，她身前是一个铁盆，里面装着的是她那个“弟弟”的尿布、衣物，需要由她清洗干净。

    天色已晚，重新修葺好的房屋外面没装上路灯，只能接着三分月色与三分灯光摸黑着洗。

    房屋里，有毫不掩饰的刻薄声音传出。

    “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吃咸鸭蛋干什么？多吃酸萝卜，这个开胃下饭。”

    “小月，我妈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姓杜的！生了儿子就不认我这个媳妇了是吧？我为你杜家传宗接代容易吗我，还要受你这样的气！”

    “行行行，你吃你吃……妈，这酸萝卜好吃，你多吃点……哎呀，小月，你吃那么多干什么？收着点儿，寒雨还没吃呢！”

    “我怎么就吃多了？我跟你这么些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你哥嫂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能吃上饱饭，你还要管着管那……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哇哇哇……”一阵婴孩的啼哭响起，让屋里的情形变得更加糟糕。

    那女声哭喊道：“儿啊，咱娘俩命苦哇，这杜家是呆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娘家……”

    “老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吃，敞开了吃，吃饱才有力气奶孩子。求你了！别让街坊邻居听到……”

    “不行！我要你房产证上写我名字！”

    “好好好……”

    “哼！还有你大哥大嫂的抚恤金呢？”

    “啊，居委那边要我妈和寒雨一起去拿，再等些日子吧。”

    “嗯？你不爱我了？”

    “星期一，星期一就带她们去取给你！”

    “这才对啊！那样的赔钱货，长大就跑了，还不如收在手里，省得养出一只白眼狼！”

    “……”

    杜寒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仰天望月，幽幽一叹，泪迹未干的眼中闪过一道坚决之光。

    等她洗完尿布晾好，饭桌上就只剩下半碗酸萝卜，以及一层锅巴的电饭锅。

    这酸萝卜不是饭店里那种鲜脆可口的新鲜泡菜，而是泡菜缸里浸泡大半年的，吃起来，就跟吃盐醋混合物差不多。

    “寒雨，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吃啊，厨房里的碗都还没洗呢！”尖酸刻薄的声音冤魂不散。

    “好的，婶婶。”

    直到夜深人静，在震天响的鼾声里，杜寒雨来到奶奶的房间，从床板下摸出一个纸包。

    睡梦中的老人忽然睁开眼睛，看清了杜寒雨的动作，低声哭喊道：“孩子，奶奶对不起你啊……”

    “没事的奶奶，小雨很快就会把坏人赶走的，你好好休息。”

    “别走！”

    杜寒雨浑身一颤，双目含泪的看着亲奶奶：“您怎么也要阻拦我！”

    “不是，你那个是真的纸包，钱被我贴身藏着呢。”

    明望南城，一间名为“上佳大药房”的店铺外，两个男子正在一前一后搬动纸箱，放到一辆小货车上。

    纸箱四面密封，却在侧面特意开出两个小孔出气。

    杜寒雨一路小跑的赶到，额头上已经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快给、给我……”

    “砰”

    一个纸箱子忽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却是靠近杜寒雨的矮瘦男子被吓得站直身体，把纸箱都抖落在地上。

    “来一瓶神启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