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羽在窑场的正堂生了火堆，上面烤着今天从一个老汉手中买来的兔肉，只觉对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越发地满意。

    夜千羽忙了一个下午，把两个房间和正堂的东西都清出去了，那些家具上的旧木头静静地堆在角落中，打算以后用来生火。

    木初九是个嫌脏的大小姐脾性，干起活来缩手踮脚的，而且后背有伤。于是夜千羽说她能在一边安静坐着，不碍手碍脚的就算是帮大忙了，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夜千羽把几个兔腿扯下来，装进了碗里递给了木初九，轻声说道：“今天也算是进新宅子了，我特地花大价钱买了一坛好酒，你要不也喝一杯？”

    木初九说道：“住这么一个地方，破破烂烂的，也值得去特地买一坛酒？”

    夜千羽不以为然地说道：“好歹算是个家了，你也来喝一杯吧。”

    见木初九也没说什么，夜千羽便拿起酒坛子倒了一碗酒，一边说道：“只是你这身上有伤，还得少喝一点。”

    木初九接过酒碗，见里面只有浅浅的一点酒水，倒当真是抠门，木初九却也轻笑着喝了一口。这酒只是沧澜人家爱酿的酒水，只是夜千羽大喝了一口，豪气地说道：“刚猛热烈，果然是好酒。”

    其实这酒是酿得不好，入口太辣了。木初九看着他像是一脸陶醉的样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见他那开心的样子，却是有些好笑。想不到这奸商还会有被骗的时候，他倒是还傻乎乎的，不过若是今天能开心一点，傻乎乎的倒也不错。

    只是夜千羽高兴归高兴，但今晚这个破家依旧连张床也没有，两人晚上还是只能睡在地上了。

    吃了东西后，夜便渐深了，木初九困顿地躺着火堆旁，悄悄望着燃着的火光。隔着火光，只见夜千羽用双手枕着脑袋，火光隐隐见，木初九觉得这地方似乎也没那么差。

    木初九忽然轻声问道：“你睡了吗？”

    夜千羽睁开眼说道：“没有。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酒喝下去反而觉得越来越精神了，可能是很久没喝酒了。”

    木初九又问道：“其实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夜千羽转头望着她，有些失望地问道：“你不叫木初九？”

    木初九轻笑道：“我当然叫木初九了。我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夜千羽回头望着头顶上的房梁释然一笑，说道，“你又没起说，我怎么知道。我以前都住在山里，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可没听过几个人的名字。”

    过了一会，木初九又问道：“那你住在山里，有想过到外面看看吗？”

    夜千羽想了想，回忆道：“很久以前倒是想过，但是后来忽然间来了个小师妹，每次只能有一个人出去找吃的，所以小师妹都是我来照顾。在山里的冬天比沧澜城冷得多，我记得有一次，我抱着小师妹倒在地上，身上又冷了饿，那冷风冷得能蚀进人的骨头里，那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后来呢？”

    夜千羽继续说道：“后来山洞外来了一群白狼，他们可能知道我快要死了，一直在洞口外等着，后来我闯进狼群里绑了一头带着狼崽的母狼。”

    木初九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没舍不得杀那头母狼？”

    夜千羽说道：“没杀，后来又熬过了一个晚上，师父就带着吃的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小丫头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木初九说道：“她或许就是想到处去看看，等他们想你的时候，自然会拼了命地找你，就像你现在这样。”

    夜千羽叹了口气，说道：“以前倒霉师父总说我年纪轻轻就瞻前顾后，满心装的都是恐惧，活得没有半点的潇洒，十几年都是白活了，以前我还以为不是呢。这忽然之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估计他们也是受不了我了，才会没留下一点痕迹，不想让我找到。”

    夜千羽说着，随手摸起了一块石子，往窗外的夜空中打去，便听见树上的几只乌鸦拍打着翅膀惊飞而去，月光下略过了几个黑影，又说道：“别说我了。刚不是在说你的什么身份嘛，你也说说你的事。”

    木初九自摇了摇头，说道：“不说了，我困了”

    “你先别困，话都说了，我们再聊一会。”

    “但我不想说了。”

    夜千羽哀声道：“别啊，你和我再聊一会。要不我和你说说，我以前...”

    木初九在黑夜中莞尔一笑，开口笑骂道：“我不听，你赶紧闭嘴。”

    ......

    两人正自说着话，忽听外面却惊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我去看看。”夜千羽站起身来，对着木初九说道。

    只见夜千羽顺手拿起地上的凌隐，快步往院外走去，沉声问道：“是谁？”

    “夜小子，我是怖屠。”

    夜千羽松了一口气，翻手把剑藏在了身后，一开门，便见一个男子站在门外。

    只见此人却生得一副清净风雅的面相，看面相只觉四十出头，却是不同于怖屠这名字的叛戾。身上的衣裳沾满了铁锈和木屑，混杂着灰色的泥土，但他身上穿着的是洛云锦裁成的衣裳，却是地地道道的千金裘。

    夜千羽心中有些警觉地问道：“你这么晚不睡觉，干嘛来了？”

    夜千羽第一次见到怖屠的时候，就是刚好遇上他在林子里布置八门金锁阵。本来也没什么，这人喜欢布置阵法倒也罢了。但这人偏偏布置完了，还要走进去试一遍，而且还要从死门走进去。

    那次恰巧夜千羽路过哪里，用剑斩断了阵心，才将怖屠从阵法的死门中捞了出来。不过这怖屠倒是够意思，因此给了他一块混沌玄铁。

    怖屠住在沧澜城西郊外有一座小山上，此山名为鉴山。那鉴山下有一条小河流过，据说晚上这水边的石头会泛出怪异的彩光。至于为什么，许多年来，倒也没人都能说得清楚。

    但怖屠却知道其中道理，皆因那山石中暗藏着不同的矿物，因而当山石遇到了光时，便能折射出不同的色光来。这千启城中的《机启山经》中便有所记载：石藏奇光，乃矿脉存世之象。

    怖屠从沧澜城的一个富商手里买下了鉴山，寻得了这个矿脉，发现其中竟是一条混沌玄铁的矿脉，于是他便把家建在了鉴山上，十多年来便与这矿脉为伴。

    况且这沧澜城里又有个铁匠老张，不是谁都能将这混沌玄铁锤炼出来的。

    但怖屠却不像老张那样穷得叮当响，据老张说怖屠那原来是世家名族大家出身，鉴山和它周边的田产房舍，怖屠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买下来了。

    从前一座荒芜的鉴山，如今早已是小桥流水的雅致之所，怖屠自称为鉴山野居。不过怖屠这人有钱倒是有钱，就是没什么志气，有时候还跟着老张去混吃混喝的，只爱摆弄些阵法机括。

    怖屠站在门口，拿出钱袋对夜千羽说道：“老规矩，陪我聊上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