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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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学桥接手新的金矿

    冯府堂厅门口支着一排排木桌,桌上齐齐摆着书籍,几个丫头轻翻书页,带着些许霉味的墨香弥散在院中。

    冯家藏书多,几位少爷也都是文雅之人,每到夏季,冯家总有晒书的习惯。

    冯遇之坐在堂前,念叨着天气好,精神也爽快。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烟斗,点着了也不抽,就看它烟雾袅袅,闻个淡淡的烟草味儿。

    冯遇祥坐在一旁,一身灰白相间的连襟短打,精神十足,手里抱着一盏大明宣德铜鎏金茶壶,一会儿就嘬一口。

    冯遇之:“天儿真好啊,这书一晒就是一年又过去咯。”

    冯遇祥:“可不,想着以前晒书的时候,小槿砚的哥哥们总逗她,说学问都是晒书时候晒到脑子里的,小槿砚信了,总喜欢趴在书上,吆喝着给她也晒点儿学问进去。这不,一晃眼啊槿砚都成了大姑娘了,我们都老咯。”

    冯遇之感叹:“扰扰马足车尘,被岁月无情,暗消年少。”

    冯遇祥:“清镜晓,白发又添多少。”

    冯遇之的二太太敏书端着药,轻步而来,温声浅笑:“还能对风吟诗,不老,我看呐,你们只是多了几根白发的少年呢。”

    冯遇之拍着敏书的手,眉开眼笑:“两个老头子加起来都快要二百岁了,还少年呢,也就你敢说。”

    冯遇祥跟着哈哈笑。

    敏书将药碗偎到冯遇之手旁:“快把药喝了。”

    冯遇之叹口气,“都成药罐儿了,不服老不行啊。”说着,端起药碗送入口中。他喝得极慢,苦得皱眉。

    说来也怪,冯遇之风雨半生,什么罪都受过,年轻时候受过箭伤,利箭穿透肩胛骨,血肉模糊,拔箭时愣是一声没吭。老了老了,反倒连这儿药味都觉得苦,苦得难以下咽。

    “慢些,不着急。”敏书轻声宽慰。

    冯遇祥看敏书眉峰几寸,细细勾勒,含山带水,自有风韵,他收起笑意,垂下眼帘,顾自抚弄着手里的茶壶。

    敏书接走空药碗,递了一块儿酥糖,冯遇之不接,张口要敏书喂到嘴里。

    敏书准备要走,冯遇之道:“坐一会儿吧,没外人。”

    敏书望了冯遇祥一眼,目光缱绻,她挪开眼笑着说:“我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可不能搅了你们少年的局。”

    冯遇之和冯遇祥跟着笑,敏书离开。

    冯遇之:“弟啊,学唐也大了,你也找个伴儿,日子也有些滋味儿。年纪大了,剩下的日子得数着过咯。”

    冯遇祥没说话,只是笑。

    冯遇之叹气:“哎,罢了。”

    冯遇祥呷了口茶,说:“大哥,快别说我了,我倒是真有一事想与你说呢。”

    冯遇之:“何事啊?”

    冯遇祥:“前日我去县里,又赶上下大暴雨,咱家矿塌了。”

    冯遇之:“嗯,这事我知道,从庙里回来后听他们说了,槿砚也在现场,还往家挂电话了。怎么样,没事吧?”

    冯遇祥:“有个小工人没了,但是都处理完了,没大事。这可多亏了学桥啊,他当时在现场,处变不惊,取舍有道,有决断,有气度,有担当,是块儿做事的料。”

    冯遇之点头:“嗯,不错。”

    冯遇祥看冯遇之神色欣然,才继续说:“我在想,孩子也大了,窝在我那儿总也得不到历练。我想着咱们新拿下的南山那边的小矿,要不交给学桥,让他扑腾去。”

    冯遇之面色微凛,半晌才缓缓开口:“学桥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冷,随了他的母亲。”

    冯遇祥一听,神色惧紧,闭口不言。

    冯家人都知道,冯学唐的生母周依是冯家禁忌,二十年来无人敢提。

    冯遇之看冯遇祥的反应,自己叹气:“哎,罢了,不提了。”

    院子里,只听得几个丫头说话:“二少爷,您来了。”

    冯学桥:“嗯,听说在晒书,想着过来找几本旧书。”

    听到冯学桥的声音,冯遇之与冯遇祥相视一笑,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冯遇之提高嗓音:“学桥啊!”

    冯学桥听到声音,外头朝屋子里望,看清人后,紧忙进屋。

    冯学桥行礼:“不知父亲和祥叔在这儿,学桥唐突了。”

    冯遇之:“嗯,几日不见,清瘦了一些。”

    冯遇之一向对冯学桥冷言疏离,突然的关心,倒让冯学桥有些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冯遇祥看出来,帮腔道:“是,学桥在金矿上帮了我不少忙呢。”

    冯学桥:“那都是学桥应该做的。”

    冯遇之板起脸。装作严肃:“受几句夸,可不能就翘尾巴了。”

    冯学桥:“是。”

    冯遇之又松下表情,悦色和颜:“你祥叔一直在夸你,说你有气度,但就是还缺些历练。怎么样,南山那边新开的金矿,你想不想去接手试试啊?”

    冯学桥愣住,心里猜想父亲这是要把金矿交给自己,可又不敢相信。

    冯遇祥大笑:“这孩子,傻愣什么呢?你父亲让你负责南山金矿呢。”

    冯学桥欣喜,当即抱拳行礼:“学桥定当殚精竭虑,不负父亲和祥叔的期望。”

    冯学桥从小性子冷,那是因为他感受到周围亲人对他的冷淡,他只好让自己变得更加寡心冷性,才能保护自己。但内心深处,作为儿子的,怎么会不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和疼爱呢。

    冯遇祥提议让冯学桥负责南山金矿,一方面是想支走冯学桥,不让他做冯学辉的眼线,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冯遇祥真心期待冯学桥能成长起来,拥有一方天地。

    而冯遇之痛快答应,则是认为旧金矿已成规模,难以推陈出新。李木北来谈合作,不论是合作方式还是规模结构,崭新的南山金矿都大有可图。让冯学桥去早早接手,总好过所有资源都捏在冯遇祥和冯学唐手中。

    风翻动书页,书页坦诚,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事。

    暮色四合,暑气渐渐消散,雷泽县城里华灯初上,人们褪去白日的慵懒,精神起来,寻找热闹。

    一辆轿车驶过繁华街道,车内,刘庆一身正装,梳着铲边油头,全然不似昨日的轻佻模样。

    轿车拐了个弯,在一处豪华别墅门口停下。刘庆下车,一位着装贵气的少爷相迎,二人寒暄几句,笑着走了进去。

    别墅门口挂着一块西式的门牌子,上面写着“廖公馆”三个字。

    街道拐角处停下另外一辆不起眼的轿车,江源坐在里面,盯着廖公馆的门口。

    夜色又深了几分,廖公馆里灯火通明,祥和热闹。

    街角一排路灯发出暗黄色的光,孤独地亮着。

    一个黑衣男人,手握一把柳叶镖,悠闲踱步,他注意到廖公馆院内停着刘庆的轿车,抬手飞了一支镖过去,轮胎被泄了气。他转身离开,边走边用飞镖射向一个个路灯,只听得玻璃渐次碎裂的声音。直到廖公馆门口整条街都陷入黑暗,男人才吹着口哨离开。

    满月高悬,银光倾泻。

    刘庆在廖家少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廖老爷站在内院门口,抚着一把白须。

    廖公馆外的街道上一片黑暗。暗处,一个身影不耐烦地盯着几人看,碎碎念:“真啰嗦啊。”

    廖老爷与刘庆道别:“今晚照顾不周,刘大人多包涵。烦请刘大人替老朽向孟秘书长问安。”

    刘庆回礼:“一定一定。常听舅舅念叨着要与廖公您把酒言欢呢。”

    廖老爷:“哈哈老朽静候佳音。”

    刘庆:“天色已晚,廖公您请回吧,今晚所言之事晚辈定会尽力促成。”

    廖老爷:“好,刘大人真是青年楷模,一表人才,孟秘书长有福啊,让老朽好生羡慕。”

    刘庆:“廖公您客气,晚辈告辞。”

    廖老爷:“慢走。”

    刘庆被廖家少爷送上车,挥手与之告别。

    汽车发动,驶出廖公馆。

    走出一段距离,刘庆终于再也维持不了体面,瘫倒在座位上,醉态毕现。

    “咯噔”一下,汽车一歪,刘庆被晃到座位底下。

    “他妈的怎么回事?想摔死我啊!”刘庆大骂。

    司机赶忙解释:“刘大人,许是车子压到什么东西了,我下去看看。”

    司机下了车,黑布隆冬的什么也看不清。暗处的黑影一个箭步上前,一掌砍在司机的脖颈,司机晕了过去。黑影将司机拖到一旁的树丛中,自己拿着备用轮胎,走向汽车。

    刘庆挣扎着爬起身,歪在车座上,脸贴着车窗,被挤的变了形。

    刘庆骂骂咧咧地说:“好了没?耽误了大爷我找乐子,仔细剥了你的狗皮。”

    黑影换好轮胎回应:“来咯。”

    刘庆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去,找琳达那个小骚货。”

    黑影发动汽车:“好嘞,大爷您坐好,咱们出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