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会说话的兔子
野外,八角坪
“张师兄,这里常有凶兽出没,你可要小心。”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八角坪的宁静。
少女身着鹅黄色百褶裙,一头青丝挽成发髻,发髻里斜斜插着一支金钗,圆润软糯的脸庞,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
“骆师妹,你走太快了。”
在少女身后男子开口笑道,男子样貌清秀,身材消瘦,偶从他一闪而过的黯然可以看出,男子心情并非他语气表现的那么寻常。
距离张少礼离开渔阳郡已经半年,心爱的女人被杀,巨大的打击下,他从渔阳郡逃离,浑浑噩噩来到野外。
不巧遇到正觅食的凶兽,凶兽庞大的体型,凶残的气息撩拨着张少礼的心神。
若在正常情况下,依张少礼的性子一定昏死过去,可在失去爱人的绝望下,张少礼不仅没有被吓昏,反而弯腰拾起一根树枝朝凶兽刺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得到路过的修士好感将其救下。
后续事情的发生对于张少礼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他被那位高人救下后,经了解,高人居然是湘廷派的结丹长老,姓骆。
骆长老本想就此离去,神识无意间扫过张少礼,惊讶发现他的资质出奇的好!
这可给骆长老乐坏了,大袖一挥便将张少礼带回湘廷派收为门徒。
张少礼经历生死一线又被仙师收入门墙,内心大起大落,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相信只要不停变强,终有一日会遇到杀害晴凤姑娘的凶手,他将亲自手刃凶手为爱人报仇!
随后的半年,张少礼就像疯了一样日夜苦修,努力的程度便是许多湘廷派弟子也纷纷肃然起敬。
骆长老更是大力培养张少礼,手里资源向这位最小的徒弟倾斜。而张少礼也不负骆长老的培养,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位什么都不懂的穷酸书生,一跃成为锻体中期的修士!
他苦修的坤阳筑体术乃湘廷派的一门独门锻体法,此法需求修炼者天生阳气旺盛,体质过人。
张少礼正是符合这门功法的不二人选,在将坤阳筑体术修至二层后,张少礼的一身实力直逼锻体后期的众多湘廷弟子。
接连在每月比试中击败数位锻体后期的师兄后,张少礼一时风头无二,即便是心比天高的骆长老爱女骆丹丹也不由得对他亲近几分。
“师兄,我们真能在这里找到地灵草吗?”
“骆师妹放心,门内消息是不会错的,只不过地灵草周围一般都会有凶兽出没,我们要小心一些。”
“嗯,师兄我听你的!”
就在二人交谈时,一道黑影从二人身后袭来,那凶戾气息,老远就被张少礼察觉。
“师妹,准备。”
张少礼沉声吩咐,右手早已握住腰间短剑,蓄势待发。
骆丹丹不敢怠慢,连退两步至张少礼身后,衣袖里滑出一柄袖剑,袖剑有灵,光晕在剑身荡漾。
“是影豹!”
骆丹丹见识广,认出了这只凶兽的同时,心神紧绷起来。
“影豹?”
“影豹是一种十分麻烦的凶兽,它是天生的刺客,品阶不低,速度极快远非人所能及,喜躲在阴影里窥视猎物等待时机,一双利爪坚硬如铁能轻松划破锻体境修士的皮肤!”
那黑影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让二人尽管有所察觉可却难以做足应对的准备。
张少礼大喝一声,热浪从他体内向外急剧扩散,那澎湃汹涌的热浪甚至让身后的骆丹丹都难以忍受,连连倒退。
可单是热浪对这只凶兽而言没有丝毫威胁,那嗜血的瞳孔紧紧盯着张少礼的脖颈,利爪散发着冷冽的寒芒。
锵!
短剑出鞘堪堪挡下影豹一爪,可影豹惊人的力道还是让他连连倒退,冲击力连带剑身拍在他的身上,就像挨了人一拳一样。
果然门中记载属实,凶兽天生神力,即便是再弱小的凶兽力道之大也非寻常修士能比。
张少礼暗道,凶兽确实是一种棘手的生物。
大脑思绪一瞬,影豹已经再度袭来,身影像化作一道黑风,即便是如张少礼这等锻体境里的高手,也难以反应过来。
第二击,影豹的速度更快了,张少礼这次连剑都未能来及挡下影豹刁钻角度的攻击,衣袖便被划破,鲜血染红了周边衣物。
“师兄!”
骆丹丹大惊,她从未见过师兄这么狼狈的模样,一时间慌了神。
二人都没有经过生死厮杀,骆丹丹娇生惯养被骆长老保护在羽翼下成长,而张少礼未修行前是个书生,拜入湘廷派后也只是与其他师兄弟比试切磋过。
面对如此凶残狠辣的影豹,张少礼方寸大乱,不知要如何是好。
短短一瞬间的交锋,他就落入下风,衣袍在躲闪间被划出一道道缺口,裸露在外的皮肤渗出鲜血,牵动着他的神经。
“师兄,我来助你!”
身后骆丹丹手持袖剑加入战团,有了骆丹丹相助,张少礼压力大减,二人联手,一时间勉强与影豹不相上下,尽管影豹速度极快,可两只爪子怎能比得上四只手?
战斗中,张少礼慌乱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影豹好像并没有强到他们无法战胜。
二人互相配合挡下影豹一次又一次突击,慢慢的张少礼掌握了影豹攻击的规律。
“师妹,退!”
听到张少礼说话,骆丹丹毫不犹豫,飞身疾退。
与此同时,张少礼短剑归鞘,体表灼热气浪猛地收入体内,尽数灌注于双手中。
影豹第一次迟疑了,它并不傻,能感应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直觉告诉它,眼前的人类修士不一样了,能带给它很强烈的危机感。
略作迟疑,影豹转身飞驰离去,留下一脸愕然的张少礼。
“师兄,它跑了?”
“嗯,这家伙十分狡猾,发觉一时间无法奈何我们,便抽身离去。”
“师兄,你身上的伤...”
骆丹丹目光落在张少礼的伤口上,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
张少礼低头打量周身,苦笑一声,道:“这次出来,总算打消了我这半年以来的自负,比试和生死战斗差距太大了。”
“师兄,不要紧,我们慢慢来,我相信终有一日师兄能超过湘廷派所有师兄,成为我们这一代的第一人。”
“师妹...”
二人经过此番战斗,双方互相之间都有了一丝触动,骆丹丹偷偷打量自家师兄,发现这会儿师兄长得还是蛮俊俏的,修为也不错...
而张少礼则在心底默念:晴凤姑娘,果然我还是太稚嫩了,如果不经历实战,我拿什么给你报仇?
不提这边二人各怀心思,影豹越过大草坪,钻入一片林中,它好不容易找到猎物,没想到弱小的猎物竟摇身一变成为能与它抗衡甚至一度压制它的狩猎者,这可给它气坏了。
在这片领地里,它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想来想去它还是决定暂且退去,寻找其它猎物填饱肚子。
正当它飞奔时,灵敏的嗅觉突然闻到一丝诱人的香气。
那是人类,和刚才二人一样的味道。
影豹登时来了神,调转方向朝气味传来的方向追去。
穿过这一小片树林后,又是一片广阔的草坪,就在前方不远处,篝火冉冉升起,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人类扯下篝火上方烘烤的兔腿,正大块朵颐。
影豹放缓自己的气息,爪子踏在草地上没一丝声音。
它对自己隐蔽能力向来自信,通过它一次又一次偷袭,不知道干掉多少猎物。
一步接着一步,望着未曾察觉的人类,影豹能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要忍不住流下来了。
当它在距离那人背后五丈外时,只听那人一声轻叹。
“我真的吃不下了,送上门的凶兽,你要让我怎么办?”
说罢,那人扭过身来,笑吟吟的望着想要扑上来的影豹。
动手!
被对方察觉,影豹后腿猛地蹬地,整条身躯化作一阵风杀向人类。
有了方才前车之鉴,这次影豹没有藏拙,打定主意要快速猎杀这只猎物,美美得饱餐一顿。
可惜,当它近身时,它看到的并不是那人类慌乱的神色,而是当空拍下的手掌。
砰!
草地上尘土飞扬,影豹的脑袋被苏景当空一掌拍进泥坑里,身子软软瘫在泥土外,时不时抽搐一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苏景掏出腰间别着的短刀,熟练剥皮抽筋,将这只凶兽分成几块放在烧烤架上。
这一路走来。他不知道杀了多少野兽凶兽,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无论他吃多少凶兽肉,都没有当初那十滴凶兽精血进步快。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凶兽精血能让他伏虎锻体功扶摇直上与那只凶兽关系很大,那本就是一只异虎,且实力强大,一身精华何其惊人,搭配伏虎锻体功效果成倍提升。
苏景一路杀的大都是一些锻体实力的小凶兽,随手打杀祭了口腹之欲,倒也让他身体壮实许多。
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实力究竟处在什么地步,锻体境凶兽里至少他还未遇到能与他全力一战的。
自从半年前苏景破开凶兽烙印,他的力量又有了一次飞跃。
半年以来,他的伏虎锻体功已修至第三层,境界也顺利来到锻体境后期。
让他碎碎念的是那无名功法始终不急不缓,停留在第二层,让他摸不着头绪。
好在那功法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每日苦修,他的黑纹颜色更深了,全力动手时,体内会有肉眼难以察觉的缕缕黑雾升腾。
不仅如此,他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以前只是单单修行时会陷入未知空间持续下坠。
自反过来吞没那凶兽烙印后,他便开始出现幻觉。
体表黑纹浮现时,偶然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例如游荡在野外的人形虚影,镇子里某处房屋上有红黑迷雾笼罩。
最让他震撼的是某天他路过一处村庄,居然从那里看到一棵成了精的老槐树,当他黑纹蔓延周身望向老槐树时,他能清楚看到粗大的树干上显出一张苍老的人脸朝自己微笑。
半年来,他向着白江城的方向直行,中途经过许多地方,见识到许多奇人异事。
他的眼界也在这一次长途跋涉中逐渐开阔,对世事有了一番新的看法。
从前他不是在挖宝就是在杀人,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未杀过一人,也就是在野外打死几只野兽来吃。
原本暴戾的杀意在恢复平静,一身如凶兽般的气息也被他完美消除。
现在一般人看来,苏景就是一位身材略微壮实的少年郎,只不过这位少年有些冷淡。
夜,降临在荒野。
篝火宛如夜空里的明灯,向周围生物昭告这里有人类逗留。
苏景侧卧在草地上,夜里稍稍有些冷,他身子又往篝火这边挪了挪。
手上一本崭新的书被打开到一半,他目不暇接,一双眼一眨不眨阅读着书里的故事。
有时读到心情激荡处,他还会用力拍一下大腿叫声好。
书是他从上一个城镇摊位前买到的,里面各种有趣的民间怪诞,鬼怪轶事以及传说故事吸引着苏景的心神。
他从未读到过这么令他着迷的书。
尤其是里面一则剑仙斩妖龙的故事,更是被写得绘声绘色,有位李剑仙为除危害百姓的妖龙,不辞劳苦从山中来,御剑前往北海,一剑分开万丈海渊,口中吐出一颗剑丸化作剑光斩落妖龙首级。
这么看来,谁会认为他半年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人?
看上去单纯只是看民间绘本入迷的少年而已。
远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被篝火的光亮吸引,一只雪白无暇的兔子蹦跳过来,来到苏景身畔,也不怕生,直勾勾看着苏景的书本。
苏景莞尔一笑,倒也没有随手打杀了,无非必要,他也不想随便扼杀一只生命,当然,为了饱腹除外。
书本翻到民间故事,魏大郎千里救母,在无名山头误入洞穴,踉跄出来后,发现已经来到一片陌生的世界。
“那他母亲咋办?”
一声音发问道,苏景也没抬头,随口道:“还能咋办,没了呗。”
“嗯?”
苏景愣住了,猛地一个起身回头,吓了身后兔子一大跳:“哇,你干嘛!”
“兔子说话了?”
望着口吐人言的兔子,苏景目瞪口呆,他不自觉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的确是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啪!
他一巴掌抽在兔子身上,疼得兔子嗷的一声,小身子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挨了苏景一巴掌,兔子居然没事,怒气冲冲回来,人立而起叉腰怒目而视:“你打我作甚?”
“我想看看是不是做梦...”
“那你打你自己啊!”兔子更气了,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一般不都是掐自己的吗?
“可我怕疼”
苏景呐呐开口道,这可给兔子气坏了,咬牙切齿就要冲上来拼命。
可惜兔子的身体实在太小了,撞在苏景腿上,苏景还没什么感觉,倒是兔子疼得惨叫一声,向后跌去。
“哎哟,疼死我了,这叫什么事啊!”
兔子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一个没忍住,哇哇大哭道:“有人欺负妖怪了,兔爷我就想安静看会书,这倒好,书没看多少,先挨了顿打,兔爷我不想活啦!!!”
望着伏地大哭的兔子,苏景面露不忍,从烧烤架上挑下一块凶兽肉递给兔妖,安慰道:“别哭了,我请你吃肉。”
“那我就不客气了!”
兔子立马喜笑颜开,两只前爪抱起凶兽肉大口啃了起来。
苏景见它吃得香,也没好意思打扰它,一直等它吃完,这才问道:“你真的是妖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