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寒冬腊月，鹅毛大雪为白江城披上一层新衣。

    宏伟的城门，两队身着甲胄的士兵手持枪戟，头盔下是一双严肃认真的眸子。

    他们每天负责维护来来往往行人的安全与秩序，尽管常有修士路过这里，可绝大部分还都是身无修为的寻常百姓。

    “老窑头，咋又要出去找儿子？”

    守城的士兵眼尖看到一位伛偻着背，拄着木枝，白发苍苍的老者，连忙朝他招呼道。

    “老窑头，你也真是，你儿子都失踪一年多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你这人还真倔，乌氏说过你儿子出去干活被劫道的山匪杀了，他们也给你报了仇，你怎么就不信呢？”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出来的话不太中听，可是老窑头能感觉到，他们是在为自己好，劝自己不要这么死心眼。

    他年老但脑子还没痴呆，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死了，与乌氏脱不了关系。

    可那又怎样？

    他已经无依无靠，孤家寡人一个，还能怕什么？

    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况且他还是垂垂老矣的倔老头！

    每日他守在城门口，只为等一个希望。

    冬天里的风，寒冷刺骨，连身着甲胄的士兵都忍不住往双手哈两口气，搓搓手取暖。

    老窑头却放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口的角落翘首以盼。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太阳即将藏进远方山崖，霞光洒落大地。

    城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逐渐变少，为这片地方增添几分冷意。

    守城的士兵望着瑟瑟发抖的老窑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老窑头，回去吧，天黑了，明天再来吧！”

    他们尽量放缓语气，劝解老窑头能先回去取暖，若让他在这里一晚上，怕是明天就可以直接收尸了。

    老窑头点点头，沉默离去，背影萧索寂寥。

    夜晚的白江城，张灯结彩，城中河一艘艘画舫上女子们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手拿丝绢向岸边路过观望的男人们招手。

    白江城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夜城，夜晚才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无数富商、官员乃至一些修士，来到这里大都是为了体验一下白江城的夜景。

    当然夜景说的并非是自然风景，而是这画舫内外的人为美景。

    老窑头一路不停，走过河岸最繁华的地带，来到一处角落。

    这里停靠着许多破旧的小船，其中一艘便是他的家！

    自一年前儿子失踪后，他发了疯似的寻找，散尽家财，变卖房屋，到最后才从乌氏那里得到消息。

    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下一条卖也卖不出去的破船当做唯一的住处。

    老窑头摸索着沿河岸走到下方打算登船时，怀里那位老僧留下的金珠子突然释放出温暖的气息，指引着老窑头看向前方。

    河面平静如镜，一艘画舫从水面划过，荡起层层波纹向外扩散。

    老窑头甚至还能听到画舫里那些男女嘻笑打闹，时不时有一些喝醉的书生揽着心仪的女子，来到画舫外，将杯中水酒洒落，摇头晃脑吟诗作对。

    老窑头遵循着金珠的指引，目光在画舫上环顾，书生、公子、武夫、官员，一位位出现的人被金珠一一否决，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船头那一道身影上。

    那人身穿黑缎锦袍，黑发束起，额头一缕头发垂落，在寒风中摇摆。

    白皙的皮肤，搭配一双深邃的眸子，挺拔的鼻梁下，嘴角微翘。让老窑头暗道：好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

    当他看到这人时，怀里的金珠开始躁动不安，迫切想要靠近。

    “就是他了！”

    老窑头浑身一震，内心激动不已，找到老僧临终前说过的人，他终于能为儿子报仇了！

    就在这时，船头的少年似乎感应到什么，目光移来，准确无误落在角落的老窑头身上，神色闪过一丝惊讶。

    只见他长身而起，左脚轻点船头，在身后一片惊呼声中，整个人轻飘飘离开画舫，来到老窑头的破船上。

    “老丈，我要找的东西在你身上？”

    苏景清冷的声音让老窑头回神，连忙点头。

    “仙师在上，老朽身上的确有仙师需要的东西，那东西与仙师得来的残玉乃是同源。”

    “这么说，这块残玉是从老丈这里流传出去的？”

    “这件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也是寒冬，那一年雪下得非常大。”老窑头抬起头，脸上充满回忆，开口道出当年的故事。

    “那时我尚且身强力壮，经常带华生在这艘船上捕鱼。”

    “那一天，当我撒下网时，明显感觉网里的东西远比往日重许多，连忙招呼华生让他与我一起将渔网拉上来。”

    “没想到网里竟然有位年迈的老僧。”说起老僧的时候，老窑头声音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按理来说在水里泡这么就，是个人都该淹死了，可那老僧被我打捞起来后，立马坐起身要我为他准备吃食。”

    “等到老僧吃饱，他语出惊人说自己要死了，让我们准备等他圆寂后将留下的东西保存好，还直言华生短命，将来会遭逢大难，留下的东西无法保命，却能了却遗憾。”

    “听到这话，我自然是又气又恼，哪有把人救上来，还要被咒的？”

    “正当我要呵斥他吃，那老僧整个身子突然无风自燃，顷刻间见骨灰也没能剩下，只在他圆寂的地方找到一颗金珠与一片残玉。”

    说到这里，老窑头一脸唏嘘，自嘲一笑：“没想到，当年那位老僧的话会应在这里。”

    他突然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船板，沉声恳求道：“老朽把金珠双手奉上，只求仙师能把我报仇！！”

    望着脚下磕头的老窑头，苏景思索片刻，蹲下身将他缓缓扶起：“我答应你。”

    良久，苏景回到岸上，金珠在他手里持续释放着一种奇特的能量，这种能量流入他的身体，让他头脑清晰，思如泉涌，体内长久以来挤压的凶戾也消散不少。

    当然他取这枚金珠并非是用作清心凝神，而是另有他用，那残玉里的法，需要金珠的辅助。

    “筑基期的蛐道人吗？”

    “没想到，这次来白江城还是要与乌氏碰上一碰。”

    他暗暗感慨，遥望乌氏所在，眸中杀意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