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左三池,你从东土追我到南疆,从南疆追我到西域,又从西域追我到这里,你到底有完没完?”
楚冬探头,知道是简七仇家寻来了,心中窃喜。
左三池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死,我不停。”
“那天我喝多了酒,真的无意冒犯,要不我给您磕个头认个错?”
这事,其实真算简七活该。
那天,简七不知怎么地特别高兴,一高兴,就喝多了。
他酒量其实挺不错的,但也架不住一坛坛往下灌,酒也不是他平常喝惯了的绿蚁,而是红泥,这酒刚开始喝着没什么,越喝越有,越喝越上头,而且后劲也不得了。
出了酒馆,简七走路轻飘飘的。
脚下一个踉跄,简七摔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的斗笠与面纱被撞落了,简七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那时候简七也已经算是花丛老手了,然而却看得呆了。
怎么这么他妈好看?
那人只当简七是个醉鬼,也没怎么计较。弯腰拾起被撞落的斗笠和面纱,准备戴上走人。
然后,简七便趁机,揩了一把油。
嗯……手感似乎不太对劲。
凛冽的杀意令简七骤然回过神来。
这是男的。
男的。
那天,简七被左三池提剑追了整整五十里。
左三池仍只是摇摇头。
简七一声长叹,跳下车来。
吴水心端坐在车厢内。
“你……不去帮他吗?”楚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需要。怎么,担心他了?”
“担心他?”楚冬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他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是人渣。
那个男人给了她生命,也抛弃了她,母亲的死,也与他有关。
死人的债,由活人来偿。
楚冬实在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姑娘。
她的一系列心理活动都由细小的肢体动作体现出来,吴水心尽收眼底。
这让吴水心突然对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产生了好感。
车账外。
“走走走,到别处去打去。”简七朝左三池挥了挥手。
“就在此处。”
“我那马车被震坏了怎么办?”
“赔你便是。”
“……大哥算我求您了好么?”
左三池勉强移步到百十丈开外。
“行,就这儿吧。”简七看了看,点了点头。
左三池缓缓抽出腰上佩剑。
剑身细长,漆黑如墨。
剑名,曳影。
“我说,”简七没有拖泥带水,抽剑而出,“你追了我这么多年,不只是为了我摸你的那一下吧。”
左三池垂下眼帘。
“我会告诉你,在你死后。”
简七莞尔。
“你不会以为,我就是个只会逃跑的家伙吧?”
剑意呼啸而出。
左三池抬眸。
黑色剑芒一闪而过。
简七疾出,势若惊鸿。
这种感觉,有段时间没体会过了。
剑刃相触,左三池退却数步。
剑锋一点,几道黑芒如影随形。
简七脚尖掠地,飞身躲过剑芒。
身后几棵巨树轰然倒塌。
左三池趁势而动,曳影剑本就细长,此刻再加上几寸剑芒,更显锋锐。
磅礴剑意席卷而来,与黑色剑芒绞杀一处。
两道身影交错碰撞,不分伯仲。
简七微微皱眉。
左三池的动作,有些不对劲。
一剑,长虹贯日。
左三池闷哼一声,身形有些不稳。
简七本可乘胜追击,但他却突然暴退。
“晚了。”左三池淡淡道,声音略显疲惫。
刹那间,满天黑光。
左三池这一手,隐藏得极深。
简七垂下眼帘。
战局至此,他也不得不拼尽全力了。
剑意本无形,但,我可赋形。
车帐内。
外面的马匹不安地躁动着。
楚冬同样不安。
她很想出去看看战况如何,但又怕被波及到,况且,这边还有一个很不好惹的姐姐坐镇。
她很希望简七输,不说死了,起码得弄个伤残,但万一那个叫左什么的家伙还不过瘾,顺手把她也收了,那该怎么办?
楚冬不认为自己能逃得掉。
青衣姐姐应该能挡得住的吧……
不对,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保她……
楚冬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隐隐约约传来一声龙吟。
楚冬偷偷瞄了一眼吴水心。
看上去依旧那么气定神闲。
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儿。
车帐被人掀开,来者正是简七。
只不过此时的他略显狼狈,衣衫上有几处已经破碎。
奇怪的是并没有见血。
“赢了?”吴水心问道。
“差不多吧……他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简七左手递过来一样东西,楚冬定睛一看,正是左三池的面纱,上面沾了点血迹。
“这个就当战利品了。”楚冬闻言立刻露出厌恶的眼神,简七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懒得和她解释清楚左三池的性别问题。
“他受伤了?”
“一点小内伤……够他歇几天的了。”简七轻描淡写道。
楚冬失望地撇了撇嘴。
吴水心接过面纱,没有再说什么。
“行,那就继续赶路吧。”简七放下车帐。
他转过身,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右手臂。
虽然止过血,但依旧鲜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