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入秋夜微凉。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吴水心似是没有听到简七的发问,她微低着头,简七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远处,刘可晴正在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削着苹果,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碎的苹果皮,楚冬倚在她肩上打着盹儿,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梦话。江舟则是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苏离托着小下巴,乖巧地看着他。
平静的夜晚。
“秋,你还信任我吗?”吴水心突然抬头,盯着他。
“当然。”
“那请原谅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简七凝视着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眸子,恍惚间他觉得那是如此的陌生,但毫无疑问,吴水心还是吴水心,她还是那个嘴角永远挂着一抹弯弯的姑娘,她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随口应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出吴水心手掌穿透左三池胸膛的画面,出手果断,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而且面部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似乎这只是一件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的小事。
罢了,不必深究,每个人都有并且应该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吴水心知道简七在想什么,他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将目光移向正在燃烧的篝火,她看着那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看着它们渐渐失去木材的原色,看着火星杂乱无章地肆意飞溅着。
火依木而盛。
如果木柴有灵,它们是会哭泣,还是抱怨,亦或是愤恨?
但吴水心觉得,它们会感恩。
感恩火让自己升华,让自己成为了这耀眼的一瞬,即使终将化作灰烬。
木因火而荣。
她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但如今却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可以不出手,也不该出手。
谁都看得出来,左三池那时已油尽灯枯。
然而她还是出手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简七身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或许是为了安全考虑。
又或许,是为了让那人早些解脱。
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
想得太多,不是好事。
不能再想了。
牢记一点,做过的事,不后悔。
男子面前的茶早已凉透。
他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相貌平平,在人群中中毫不起眼的那种。
男子身旁还有两位,一位皮肤蜡黄,额上一道伤疤格外醒目,另一位肤色黢黑,但双眼锋锐无比。两人的年纪都要比中间的男子略微年轻一些。
三人坐在酒楼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大哥,溢尘那家伙……”面色蜡黄男子出声道,语气有些不快。
“无妨,再等等。”
其实距他们的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已经挺晚了,但这里是帝都,彻夜载酒早就司空见惯了。
其他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挥金如土,银票大把大把往外甩,助兴的舞女腰是一个比一个细,桌上的菜是一道比一道花哨。
这三个人,往这儿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什么也不点,茶水直到凉透了也不舍得喝一口,小二强忍着想赶人的冲动,上去帮他们换了壶茶,结果这几个人连个好脸色也不给,气得店小二直翻白眼。
等到男子面前的茶逐渐散去热气后,那人终于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那几个婊子太黏人了,脱不开身。”
来者较这三人显然年轻不少,三十左右的样子,面白无须。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抱歉”,但看他的样子,却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唉,大哥你也真是的,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让我一通好找。”白面男子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茶,喝了一口便将茶尽数泼掉,“倒胃口的玩意儿。”他皱了皱眉头。
蜡黄男子冷哼一声,眼里满是鄙夷。
“我说二哥,都是走狗,就没必要互相看不惯吧?”白面男子淡淡道。
“你!”蜡黄男子刚欲发作,一旁的中年男子便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沉着脸,将头偏向一边。
“溢尘。”
“行行,大哥,是我不对,我是狗,我是狗,行吧?”
“大哥,溢尘也到了,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事了吧?”一直没出声的黢黑男子此时开口道。
中年男子的目光将三人注逐一扫过。
“陛下有令,猎杀简秋。”
“简秋?”蜡黄男子略微皱了皱眉,“杀他作甚?”
“这是陛下的命令。”
“是。”
“杀这种角色,也需要我们四个出手?”溢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给我点时间,我去把他的头带回来。”
“如果只是他一人,当然不足为惧。”黢黑男子开口道。
“不错,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报,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想必靠的也不全是他个人的本事。”中年男子道。
“那又如何?乌合之众罢了。”溢尘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蜡黄男子只是冷笑。
“无论如何,还是稳妥起见,陛下要求我们暂时先不打草惊蛇,先将那边的情况摸清楚,明白了吗?”
“明白。”三人齐声道。
流沙,飞石,走砾,溢尘。
皇帝的利刃。
四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