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之天下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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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陈侯夫人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站着一群人,正是那些蒙古汉子,各自举着狼头刀,居高临下,冷冷盯着梁栋和陈侯夫人,刚才射箭偷袭他的豹眼敦实汉子,从腰间箭兜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箭头对准了梁栋。

    站在最上面的那紫衣服蒙古王爷,看这势大力沉的一箭被梁栋躲过,赞一声道:“好汉人!”指挥手下散开结成伞形,对梁栋和陈侯夫人行成包围之势,慢慢走下山来,只留那豹眼敦实汉子仍端着弓箭站在山坡上。

    紫衣蒙古王爷的鹰眼狠狠盯着梁栋,又扫了一眼已吓得面无血色的陈侯夫人,哂道:“陈侯夫人,你一路从关外躲到江南,勾引多少汉人男子为你害了性命,你若乖乖助本王做成那事,本王允诺可以分你一半,你想要多少英俊美男,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陈侯夫人面色如土,眼神闪烁几下,硬挤出笑容,挺起胸来,娇声道:“伯颜王爷,天下哪有不偷腥的汉子,您身边好几位拔都鲁,都曾不止一次偷偷勾搭我,表示要找时机杀了王爷和其他人,然后带妾身远走高飞。”

    伯颜眼中闪出一丝杀意,冷声道:“我的拔都鲁都是大漠的雄鹰,怎会看得上你这货色,本王赏赐给他们的美女,脱了衣服不知比你骚多少倍。”他虽这么说,却把眼睛微微向身后的手下们扫去,显是被说得起了疑心。

    他身后的“拔都鲁”们,刚才都有意无意盯着陈侯夫人湿衣服包裹下的丰满紧致的身体,此刻都赶紧把眼睛移往别处,嘎嘎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梁栋突然一脚踢飞身前的桌子,阻挡住迎面过来的三个蒙古汉子,顺势把陈侯夫人带倒,两人一起滚落在地上,那最先扑上来的几柄刀便都砍了个空。

    梁栋一翻身,抄起刚才踢飞的桌子腿又反方向一抡,把逼近的几个蒙古汉子击退,接着一个地滚,滚到伯颜身边,伸手向他双腿抓去,正是擒贼先擒王的战法。

    那伯颜看梁栋来得急,忙闪身后退,持刀乱舞护住身前,身旁的三个蒙古汉子怒喝一声,齐奔过来,三人成品字形将他围在中间,两人劈上三路,一人砍下三路,配合十分默契。

    梁栋看似狼狈地翻转腾挪,在地上滚了一丈多远,恰好闪出三人的刀阵,又躲过包抄过来的另两名蒙古汉子,狭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个汉子手肘,向后一带,将那汉子拽倒,又握住他的手腕,用他手里的刀,挡向了另一人背后砍来的凶狠一刀。

    “铛!”一声,两刀相撞,被他拽倒的汉子痛嚎一声,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原来是他的五指被同伴的刀锋削落了几个,梁栋却在这电石火花间转身,口里叫一声:“着!”一抖手,刚才在袖中暗藏的一根筷子如电般射出,正射向那半山坡上端弓撘箭的豹眼敦实汉子。

    那豹眼敦实汉子躲闪不及,闷哼一声,仰面栽倒,搭在手里的箭“噗”得一声,射进了地里,梁栋施展轻功兔起鹘落赶到山坡上,捡起弓箭,对准山坡下的这些蒙古汉子,大喝道:“退后!”

    这些蒙古汉子看梁栋武功如此强悍,都被震慑住了,伯颜拦腰抱住陈侯夫人,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将自己身体躲藏在她身后,露出一只眼来,高声叫到:“年轻人好身手!本王劝你把箭放下,不然本王的刀绝不怜香惜玉。”

    梁栋刚才这几下,看似简单,其实是谋而后动,包含着声东击西的高明战法,目的是先解决掉对他威胁最大的那名豹眼弓箭手。现在他居高临下,黑漆漆的箭头对准伯颜,占据主动,笑道:“小爷我和陈侯夫人刚认识半天,你大可将她脖子砍断,看小爷的手会不会抖一下?”

    伯颜呆了呆,沉声道:“这位少年英雄,既然你和她不认识,本王建议你不要惹祸上身,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本王绝不为难你。”

    陈侯夫人眼神闪烁,冷笑一声,道:“王爷,你糊涂了,这位小兄弟先杀死磨镜先生,再把妾身掳走,你以为他志在什么?”

    伯颜喝道:“闭嘴!”将陈侯夫人腰往自己身上紧了紧,盯着梁栋,朗声说道:“原来这位少年英雄也是看上了汉王藏宝图,这个好办,我们可以一起合作,本王聘请你为本王的首席武师,正好替代磨镜先生,待将财宝起出来后,本王会抽出一大部分送你和陈侯夫人作为酬劳,怎么样?”

    梁栋面无表情,其实心头狂震:“娘的,我好笨,我刚才怎么没想到,陈友谅是汉王,这陈侯夫人口中说的藏宝图,就是汉王藏宝图!”

    据那鹞飞儿死前交待,“汉王藏宝图”确实是藏在南京的旧皇宫里,他还没来得及偷就被颜公公逮住了。偏偏没想到这陈侯夫人手上真冒出一个“汉王藏宝图”来,这让梁栋感到有些大事不妙,他觉察到上司给自己制定的“逐兔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某个难以弥补的漏洞,这漏洞足以陷他这个假冒“鹞飞儿”于危险境地。

    梁栋暗道:“汉王宝藏是真是假,和我大有关系,为今之计,只有将这陈侯夫人带走问个明白。”他脑中快速计议已定,假意呵呵笑道:“王爷果然爽快,这个提议确实诱人,小子我怎么能不动心?”。

    他将手中的弓一折两断,高高抛到树上挂在了枝头,笑道:“不打了,和王爷谈谈条件如何?”两手一摊,走下山坡。

    伯颜看梁栋朝他们走来,隐隐觉得不对,忙喝道:“站住!”那些蒙古汉子都举着狼头刀,刀锋攒簇布成一排,把伯颜和陈侯夫人挡在身后。

    但已迟了,梁栋矮身弹射出去,双腿连环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踢倒了三个蒙古汉子,剩下四个汉子发声喊,都把刀望他腿上砍去。

    梁栋却如一只大虾般,后背一挺,就地弹起半丈高,左手握拳望其中一汉子的太阳穴虚晃一拳,趁那汉子缩头躲避时,伸掌拍在他后背,接着旋风般转到一侧,左右各出一拳,“咚咚”两声,另外两名汉子前胸中招,闷喝一声,仰头倒在地上。

    伯颜看手下七名汉子都拦不住梁栋,撇下陈侯夫人转身就走,梁栋喝道:“哪里去?”假意迈步要追,再转身一个连环腿,将刚刚爬起来准备偷袭他的三个蒙古汉子踢倒,接着飞身用膝盖狠狠把另一个汉子撞飞,再好整以暇地去捡掉在地上的狼头弯刀。

    “咚咚!”两声,梁栋身后的石头突然崩裂开,打得他裤脚生疼,一股黑烟从脚下冒起。

    梁栋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官道上远远来了二三百名官兵,人人持矛握刀,为首的一个将军,骑着马,头戴凤翅兜鍪,身披锁子甲,暴雷似的声音喝道:“铅山千户所捉拿鹞飞儿!谁抓住这贼,赏银一百两!”那二三百人齐声喝道:“遵命!”。

    官兵中又有几个端着手铳,“咚!咚!”向他们一阵乱射,打得石头、草丛到处都是弹孔,四下冒烟,唬得伯颜和那些蒙古汉子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手铳内装石弹、铅弹和铁弹,用火绳点燃铳筒药室里的火药发射,射出去快如闪电,八十步内打人防不胜防,能把身体打得千疮百孔,明初时被朱元璋大量装配到明朝军队,江湖上称之为“太祖铳”。

    伯颜伏低身子招手,高声叫道:“原来是千户将军,小王是瓦剌贡使伯颜帖木儿,切不可误伤我等几人。”

    那身披锁子甲的将军,跃马向前,扬声道:“既然是瓦剌贡使,为何跑到我铅山地界,对不起了,本千户职责所在,先把你们带回去再说。”当下挥手让那二三百名官兵举着手铳和弓箭,对准他们。

    另一个骑马的汉子,扬鞭指着梁栋,口中大喝道:“奶奶个熊,是谁这么远放弹的,离近了再打!鹞飞儿这贼只要活得!”却朝梁栋眨眨眼,正是钟天佑。

    梁栋朝钟天佑回个苦脸,闪身飘动,躲开向他射来的七八只箭,抱住惊魂未定的陈侯夫人,“噗通”一声,再次跳进信江里,河水瞬间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初春的河水冰凉透骨,那陈侯夫人身上的衣服本就未干,又被梁栋抱进了河水里,心里把梁栋骂了百十遍,却乖乖把胳膊圈在梁栋脖子上,两条腿紧紧盘在梁栋的腰上,任凭梁栋带着她在水下潜游。

    不知游出多远,头顶上的官兵呼喝声渐渐听不到了,梁栋浮出水面长吸一口气,翻身采取仰泳姿势,把陈侯夫人抱在胸上,两人仰面躺着顺水漂流,陈侯夫人销魂勾魄地娇喘了一声,又偏头狠狠在梁栋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梁栋措不及防被她咬得生疼,痛哼一声,心头火起,却看陈侯夫人舒服地伏在他胸上,满头黑发披散在水里,紧闭双眼,脸上浮现徜徉神色,唇齿轻启,喃喃道:“云蒸霞蔚,星灿如珂,山骨松鳞,风生毛孔,我欲乘空飞渡,人间天上皆同,头枕此生若雾,身却载波沉浮,造物之游丝,生命之悬河,踢踏,踢踏,春流光泄,似她,不似她。”

    梁栋耳听她浅唱低吟这似曲似诗的异国歌调,感觉这怀中的女人似有满腹的幽悠往事,对她厌恶之心稍褪几分,怜惜之情倒起来些,知道她不耐受水寒,便运真气将她暖住,那陈侯夫人感觉到他传来的热量,舒服地呻吟一声,双手抚摸着梁栋脖颈,娇喘道:“小鬼头,姐姐恨死你了。”

    梁栋抱着她,叹口气道:“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小爷我自打遇到你,已是做了两回落汤鸡。”

    陈侯夫人“噗嗤”一笑,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笑道:“妾身既然不入你这天下第一神偷的法眼,不知小飞贼为何还要再救姐姐第二次?”

    梁栋假做无奈道:“小爷我本来是要跑路,谁知一打滚竟又滚到夫人身边,我们做贼的行规是出手不能走空,只好把夫人当彩头带走。”

    陈侯夫人听他说得有趣,伏在他胸上笑得花枝乱颤,又闭上眼叹口气,半响才幽幽道:“你不知,遇到你虽时光短暂,却是妾身这半年来最觉得放松的时刻,真想就这样让你一直抱着随波逐流,飘到哪算哪,忘掉那些复国大计、汉王宝藏,我实在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梁栋抱着她游到另一条岔道河流里,趁机问道:“你说得复国大计是什么?和你要寻找的汉王宝藏有关系吗?”

    陈侯夫人叹了口气,脸贴着他的臂弯,轻声道:“妾身本是王氏高丽国君之后,四十年前,高丽国君王氏被当朝权臣李成桂篡夺国位,改国号为朝鲜。我们王氏宗室的几千男女老幼,全被李成桂命手下人押着登上五艘大船,驶入茫茫大海后又把大船凿沉,绝大部分人都被淹死了,只有我爹在海里漂了三天三夜,侥幸活了下来,后改为全姓潜居苟活在京畿道,这四十年来,我们全姓一族,无时不刻不想着复国报仇。”

    “父亲自打我出生记事起,就带着我两个哥哥刺杀朝鲜奸王多次,但奸王篡国夺位后对自己安全防范甚严,手下高手又众多,两位哥哥都先后被杀死于宫中,我爹最后一次重伤回来,在床上养了多半年才能下地。我爹年岁渐老,明白要想报这血海深仇,实现复国大业,只靠一家之力难比登天,便暗暗开始筹划着召集志同道合之士,组建一支军队。但我家这几年为了刺杀奸王,到处借钱、债台高磊,哪有钱粮去招人买兵器,为此我爹每日长吁短叹、借酒浇愁,渐渐地夜不归宿,甚至几个月都不知所踪。”

    “在我十七岁的一个晚上,我爹突然回来,将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瘦小枯干的男人带到了我面前,他脸色凝重地说,妙香,这是爹给你找的好郎君,你从今夜开始尽心服侍他。咱们王氏的复国大计全靠他了。”

    “那晚上,我躺在这个瘫成一团、把胆汁都呕吐出来的男人旁边,整夜给他擦拭身子,耳听他含含糊糊不断念叨着:岳父大人、包在小婿身上、我陈家的宝藏启出来后,富可敌国、别说小小的朝鲜,小婿招兵买马,杀回大明、”

    “他在睡梦中说着什么汉王宝藏、陈友谅、朱元璋一些事、,我终于听明白这个男人,他的祖父也是中国一个君王,与大明皇帝争夺天下失败后被杀,他的父亲被朱元璋流放到朝鲜,他在这里继承了顺德侯的爵位。在他的老家,还藏着他祖父当年打仗时积攒的巨大财富。我想,爹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复国大业,我一女儿身也出不上什么力,既然爹将我许配给他,我就好好服侍他,他能帮到我们,也算我尽了做女儿的孝心。”

    梁栋怀抱着陈侯夫人温柔的胴体,感觉她软绵绵地依偎着自己胸膛,耳听她幽幽诉说着往事,身子随着河水漂流,好似整个天地静止了一样。

    全妙香说到这里,翻身搂住梁栋,怔怔看了梁栋会儿,把整个身体埋进梁栋怀里,嘴唇轻轻挨着梁栋的耳垂,感动道:“妙香感谢公子,妾身知道公子根本看不上妙香,却能耐着性子听我说下去、”

    梁栋搂着她的软腰,暗道一声“惭愧”,他只想从这位陈侯夫人全妙香口中探出她身上“汉王藏宝图”的来历,却耳听她道出这么一段万里之外的王朝更迭、家国仇恨。

    全妙香捏着他雄壮的臂肌,叹口气,微微摇头道:“陈明善体弱多病,虽然被封为顺德侯,家境却极其贫寒,我嫁给他之后,每日婉转承欢,尽心服侍他,熟料他对宝藏之事却噤口从不再提,我爹试探得多了他便离家出走,之后更是流连酒楼妓院,整日喝得烂醉,后来又得了一身痨病,我爹那时也渐渐伤重不起,悔不当初,觉得上了这顺德侯的当。”

    “一日,陈明善回家告之我和爹,瓦剌王爷伯颜帖木儿平章带着使团来京都,朝鲜国王特命顺德侯带家眷到北平馆参加国宾礼宴。那时奸王早已去世,奸王的儿子继位,治理国家蒸蒸日上、甚得民心,我爹眼看复国无望,决定孤注一掷,在晚宴上刺杀朝鲜国王。”

    “伯颜帖木儿此行来意却是要李氏朝鲜臣服瓦剌,和瓦剌一起攻打大明,李氏为表对大明的忠诚亲近态度,便介绍顺德侯与伯颜帖木儿敬酒认识,不料从伯颜身后站出来一怪人,这怪人面相年轻,声音却冷得跟冰铁一样,他眼睛盯着顺德侯,说道:想不到昔年带甲六十万纵横河海的江汉英杰、三楚豪雄,竟有后人在此地。敬酒时又抚着陈明善手背问道,人修天定完好,七宝溺器尚存否?”

    “哦,那人就是磨镜先生?”梁栋听到这,心中一动。

    全妙香看梁栋感兴趣,在他怀里扭捏了一下,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臂,柔笑道:“对了,听姐姐继续说,陈侯听到磨镜先生问完这两句,脸色大变,当晚酒未沾一口、坐立不安。我爹因那晚北平府守卫森严,也找不到机会动手,我们泱泱回到家后,陈侯突然跪倒在地,哭说,岳父和夫人,今夜怕是祸事上身了,小婿其实早就知道你们是王氏宗室之后,想得到我陈家的宝藏起兵复国,但李氏朝鲜这几年国盛民安,小婿怕你们白白害了性命,所以我这几年装疯卖傻,对我家宝藏的事情只字不提,不料今天这怪人来了,肯定是冲着我家的汉王宝藏来得,岳父大人和夫人,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连夜逃吧,再迟恐怕要被小婿连累了。”

    “我爹和我惊问他怎么回事,陈明善站起来不停踱步,阴沉着脸说,他祖父汉王陈友谅当年为了与朱元璋争夺天下,将多年征伐天下得来的海量奇珍异宝埋在东南某地,当作长期战备之需,不料鄱阳湖之战败得太快,宝藏还没来得及启用,祖父就战败身死,他爹为了活命只好投降大明,将标记宝藏埋存位置的藏宝图献给朱元璋,此事本极为隐秘,天下很少有人知道汉王宝藏这事。而今晚他乍听到这怪人询问,一时震惊过度,应对慌乱,被他轻易试探就露出马脚,恐怕这怪人今夜就要找上来,我们大祸临头了。”

    我安慰陈侯说,这人也许只是对汉王还留有后代在朝鲜表示惊讶罢了,如何能断定他知道世上有汉王宝藏?

    陈明善哭丧着脸说,人修天定这四个字,是我爹当日投降时,朱元璋亲口安慰说得话,他将我爹手捧的藏宝图弃之于地,叹息说,汉王多骄侈,昔日孟昶七宝溺器尚存否?覆车之辙,不可蹈也。当时在场的也就朱元璋心腹二三人而已,想不到今夜此人说出这句话,好像当年他就在现场,怎不能让我惊惧害怕。”

    梁栋听到这,轻叹道:“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太祖那时已经雄踞天下,有此觉悟,殊为不易。”

    全妙香注视着梁栋清亮的双眼,看他怀抱着自己仍规规矩矩不做任何非礼举动,心里对他钦佩不已,也幽幽叹口气道:“妾身遇上你这样的男子,也是天下少有了吧。”

    她脸上旋又浮现痛苦之色,恨恨道:“那晚我们正商量着准备收拾行李连夜潜逃,不料半夜十几个王宫的“花郎道”蒙面高手,手持弯刀从墙外跳进来,说要捉拿王氏逆臣,我爹和年幼的弟弟拦住他们浴血激战,都被那些花郎道高手杀死在庭院中,我和陈侯拼命跑出京畿道,正见瓦剌使者的马队一行走在前边道上,那磨镜先生骑马过来,出鞭杀死了追赶我们的十几名花郎道,伯颜帖木儿笑着对陈侯说,陈兄夫妇违抗王命,擅离侯府宅,又杀死朝鲜国王手下武士,必是死罪,不若随本王爷去瓦剌定居如何?这时几十名花郎道高手又骑马追来,形势紧迫,我和陈侯无奈,只好坐上了伯颜的马队,只留那磨镜先生断后,磨镜先生骑马忽前忽后,鞭声如雷,竟将朝鲜王宫派出的三十多名花郎道顶尖高手一一刺于马下,尸体横了几里地,直至再无人来追,我和陈侯被他手下们拥着一路向西,到了瓦剌地界。”

    全妙香回忆到这,深深出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无比悲伤和凝重,显然她和陈侯二人跟着伯颜到了瓦剌之后,遭遇更加让她痛楚不堪回忆。

    “砰!”,远处几十丈外的一艘大船上突然射出一道蓝焰,蓝焰被射至百丈空中后,又“砰”的第二声响,在半空中炸成五颜六色的繁星点点,漫天洒落。

    船上有人大喊道:“快禀报舵主,前面似发现鹞飞儿和舵主夫人。”接着船上人影闪动,几十个手握短剑、身穿紧身黑色水靠的“鱼人”,“扑通扑通”跳入江中,向梁栋这边游来。

    全妙香叹息一声,忽扑到梁栋身上,啮齿轻轻咬了他的下巴一口,移开脸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推开梁栋胳膊,任自己飘在水面上,声音萧索落寞又似含着绵绵深情,轻道:“小飞贼,我该回去了,姐姐会永远记着你的。”说罢,挥挥袖离开他,向那群“鱼人”缓缓飘去。

    梁栋摊开双手,呆呆看着全妙香双眸闪闪发亮、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一头黑发飘在水上,彷如浮萍般渐渐离去,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狠狠看了全妙香一眼,恋恋不舍地转身,快速向对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