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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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村

    一行人出了门,这才仔细琢磨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圆饼形状,通体圆润,摸起来质地甚好,而且毫无瑕疵。

    尽管如此,众人却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知道只有身份显赫之人才用的起。

    “咱们琼可真是有眼见啊!”糖儿调侃道。

    “而且,现在看来,这位庄公子来头可真不小,”糖儿又道。

    “不错,必然是南宗的直系弟子,身份显赫。”沈琼道,又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这七夕夜会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糖儿应道。

    “咕……”说话间,突然出现一声奇异的声响,胖子摸着头傻笑道:“能吃会儿东西吗?”

    ……

    沈琼三人住在远离隋州城的小山村,环境还算优美,有山有水,有草有树。

    三人狂奔十公里后,终于是抵达了——竹林村。

    名如其景,村子位于一个小山包上,村后就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满山遍野生长。

    然而,破旧腐朽的村门,村门上发黑的木匾,破败的民居,裸露的外墙,到处漏水的屋顶,仿佛见证了这小山村的历史。

    村子存在至今约有一千年之久,却因道路闭塞难走,千年来遗世独立,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只有鲜少人走出村子。

    直到十几年前的一支商队至此,传授当地伦理经纶、经商之道,村子里的人才渐渐摆脱愚昧,开始到附近城镇做生意。

    相传这地以前叫做野山包,是一块蛮荒之地,所住居民与山林莽夫一般,茹毛饮血,只能简单交谈,不识一字,后来楚国南征,倒是把这块地方给收服了,逐渐融合汉化。可是其大夫却极其欠缺,医术落后,地方也不过巴掌大,人们常因为各种疾病死去,至今倒也只有三百户人家,人丁稀少。

    村门位于村子的西南角,高两丈,宽一丈,两端连接着近两百米的竹栅栏,高一丈,是由竹节连同竹蔑编织在一起,虽然简陋,但还算坚固,经过过年年修缮,倒也勉强能够支撑。

    而村民取之于林,用之于林,住在竹子修葺的屋子里,通风透气,清凉宜人,生活倒是也自在舒心。

    “你……你们!”

    胖子上气不接下气,每天被“抛弃”,他也习惯了,要打也打不过人家,只能双手搀腰,喘着气。

    闲聊了一会儿后,三人便都还家了……

    野山包周围尽皆高山环绕,山包之后便是竹林,高大挺拔的竹林随风律动,发出“簌簌”声响。

    一条瀑布自高山上倾斜而下,势如滔天巨浪飞扑而下,要吞噬一切。穿过翠色欲滴的竹林,踏过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溪,一条砂石铺就的小路便出现在眼前,走过这条小路,便是沈琼的家了——

    一座破旧的竹屋。这座竹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竹子的夹缝里生长着许多青苔和杂草,倒是与竹林融为一体。

    此时已然入夜,门口却只点着一盏枯油灯,在黑夜里竭力发光,却耐不住夜晚凛冽的山风,在地上瑟瑟发抖,显得凄清而冷淡。

    “娘!娘,睡了吗?”沈琼踏过砂石小道,便急不可待地走近竹屋。

    “娘?”沈琼探出半个脑袋,正好看见一个妇人(沈嫣)正坐在古旧的木桌旁,依靠着微弱的半截蜡烛,一针一线地缝制别人定制的衣服。

    灯光下,沈嫣正娴熟地操纵着针线,行云流水般的穿线缝衣。绝色的容颜即使是已年过三十,未着半分胭脂,却也毫不逊色半分。

    “琼儿?”沈嫣仍然埋头专心缝制衣服,唠唠叨叨道:“今天这么晚回来?又在外面贪玩了吧?”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贪玩……”沈嫣抬头看了一眼沈琼,虽然在指责,但是声音却极其温柔,慈爱非常。

    “知道了知道了!”沈琼跑到沈嫣面前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条木簪。

    “这是?”沈嫣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花钱……”随即有些抱怨,神色微愠,毕竟她们的钱来之不易,靠的不过是沈嫣为别人缝制衣服。

    “娘!”沈琼打断了沈嫣的话,在母亲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

    “这是我自己雕的,雕了三天三夜呢!”

    沈嫣看着木簪,愣着端详了一会,嘴角不自觉轻笑。沈琼手里的木簪,虽然叫木簪,却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簪子上也没有任何雕饰,只是光溜溜的一条。

    沈琼看着沈嫣半天没有动静,瞪大眼睛急切说道:“真的是我自己雕的!”

    沈嫣看着自己儿子雕的这个玩意儿,也相信了,之后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试试吧!”

    沈嫣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双巧手通红通红的。

    “娘,我帮你!”

    沈琼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插入沈嫣发中,发上原本没有任何饰品,这也就成了沈嫣现在唯一的饰品。

    半晌,沈琼端进来一盆水,放在桌子上,“娘,好看吗?”沈琼问道。

    沈嫣仔细地端详着水中的自己,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好好地看看自己,这才发觉,当初的面容已由青涩褪为憔悴,风华不再。一只手摸上头,头发竟也变得稀疏蓬松,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娘?”见沈嫣半晌没回应,沈琼问又道。

    “喜欢,琼儿送的娘都喜欢!”沈嫣这才反应过来,眼角似乎有莹光闪烁,急忙用手拭了拭眼睛,说道:“琼儿,洗洗早点休息吧!娘还要多忙一会儿。”

    “娘,你也不要忙的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说话间,沈琼蹲下身,双手握成锤,在沈嫣肩膀上轻轻捶打,捶打一番后,方才回自己屋里。

    回屋后,屋外便传来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沈琼知道母亲是不想让他担心,故意支开他的。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却不想让他担心,也不肯吃药,心里就像刀割般难受,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隋州城,福来客栈。

    “妹妹,你醒了!”

    木榻旁,一个男人正一手扇着折扇,一手端着茶,细细品味。

    “哥?”姑娘睁开朦胧的双眼,此时,下人已经为她换上了一身干净舒适的淡黄色衣裙,一把乌黑靓丽的长发披落腰间。

    她伸展伸展身子,在榻上坐直,双手揉捏着双颊,显得懵懂而天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晶莹无瑕,点缀在精致的面容之上。

    此人便是南宗斥漉的三小姐庄玥寻,人长得清纯动人,颇受哥哥疼爱,却天性好玩,让人头疼。而她的哥哥,便是斥漉的大公子庄付谌,未来南宗的继承者,文学武艺皆为上等,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昨晚我不是一个人在隋州城里玩吗,怎么……”玥寻疑惑地问道。

    “你还说!”付谌吮了一口茶,“昨晚,怕要不是几位少侠送你回来,怕是你早已经睡大街,被歹人拐走了!”

    “哥!你没有在骗我吗?我有点头晕,不太记得了。”玥寻揉揉脑袋,惊奇地问道。

    “千真万确!”付谌答道。

    玥寻心里砰砰直跳:难道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趴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顿时一阵脸红,双手紧紧捂住双颊,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既然醒了,那就赶紧收拾打扮吧,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得办!”

    付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妹妹,轻叹了一声,便负手走出房间。

    ……

    “二小姐,请上马车,公子已等候多时。”一个年轻弟子说道。

    玥寻走下台阶,一辆大气豪华的马车已经等候在客栈门口,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亮光,另一辆装满贺礼的马车也已经蓄势待发,八个弟子守护在车后。

    玥寻不情不愿地走到马车旁,撒娇道:“哥哥……哥哥……”

    她扭捏着身子,嗔道:“我能不能不要去徐州?”

    她摆弄着两条垂发,委屈巴巴,“我不想去……”

    “不行!”付谌用折扇掀起一角窗帘,望向玥寻,语气稍微温和些,“玥寻,再过两个月便是玉真王爷的五十大寿,武林各派都会派人前往徐州参加寿宴,父亲既派我们兄妹二人参加寿宴,我们必当好好完成父亲的指派,岂能儿戏?”

    见玥寻不上车,付谌冷声道:“上车!”抵不过哥哥的呵斥,玥寻只好撇撇嘴,提着裙摆上了车。

    “驾,驾……”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出发了……

    艳阳高悬,天气却不怎么闷热,和煦的秋风微微吹拂,仿佛吹散了行人旅途的劳累。

    颠簸不停的路上,马车飞快地赶着路,车窗外的风景也在疾速变换。

    玥寻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望着窗外,一手托着下巴,无聊地还拨弄着鬓边的青丝。

    望了好一会儿,凑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盯着付谌,“哥……哥哥!”

    玥寻娇嗔道,“庙会还没有去逛过呢……集会也没有去……哥哥……”,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付谌宠溺地看着玥寻,随即伸出折扇挽起右窗的窗纱,“前面到哪了?”

    “回公子,”马车外便有人骑着马回应,“前面是序台镇,按行程,大概今晚便能到了。”

    付谌道:“那今晚便在序台歇脚吧!”

    方才放下窗纱,玥寻便喜道,“太好了,哥哥你不知道,我都快闷死了!”随即,她嘴角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付谌微哂:“不过这次,书琴随身跟着。”然后展开折扇,慢慢地摇了起来。

    玥寻气愤地道:“哥……你这人!”她冷哼一声,转头抱胸,不再去看付谌,然后便再也不敢反驳什么,生怕他哥哥一生气,自己连出去玩都不行。

    谁不知道斥漉的三大暗卫,说他们是暗卫,其实却和刺客差不多。他们直接受命于宗主,执行各种暗杀任务以及暗中护卫,多次救宗主于危难,因此也被宗主亲自赐名,为“三书”,分别是书画、书琴和书棋,而被他们盯上的,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夜晚,序台镇的大街上是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到处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虽然是小镇,繁华却不逊色于隋州城,七夕节刚刚过去,人们却依然沉浸在节日的欢喜之中。

    付谌一行人找了个院子,地处偏僻,倒是僻静。

    里屋里,玥寻坐在床沿上,耷拉着双腿。她秀眉微蹙,嘟着小嘴,眼神无助地看着地面,生气的样子别有一丝可爱。

    付谌让她在里屋里静候,等书琴忙完了,自然会带她出去玩。可她却是耐不住,几次三番地想溜走未果,付谌一气之下——将门给锁了,窗户给封了,这下她连去院子上下走动走动都不得了。

    “小姐,该用膳了。”书琴端着一盘晚饭,声音冷淡,朝门口侍立的两名弟子示意。

    门打开了,她利索地走进屋内,微微点头示礼,与大家闺秀的温柔沉静不同,作为暗卫,她简单利落,做事毫不拖沓。

    此时她的脸上蒙了一层黑纱,遮挡着面纱后清冷好看的脸。而且全身一袭黑衣,下半身是一层薄纱掩着裤子,倒是也方便行动。

    腰间一把长剑时刻不离,却还有正眼瞧不见的匕首暗器藏于衣料下,件件是片刻夺人性命的利器。

    “不吃!”玥寻双手抱胸,见到书琴进来,把头横向窗户,却又苦笑,看不到外面的夜景。

    书琴常年奔波在外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早已丝毫没了小女孩的心思,自然也搞不清楚玥寻生气的点,苦想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少主说了,小姐若肯好好吃饭,就带你出去……”

    玥寻听到这句话,却喜出望外,之前的愁苦烦闷顿时烟消云散,立即应允道:“真的吗?!好啊!好啊!”接过晚饭便吃了起来。

    书琴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玥寻给打断了,后半句是——玩一个时辰……此时说出来只怕不合时宜了,她倒是也识相,静候在一旁。

    “吃好了!”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食盘给她吃的干干净净。

    平时她的食量倒是不大,兴许晚上高兴,毕竟好几日没有出去玩了,此时也顾不得身边会有一个书琴了,跑到梳妆台前补了补妆,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们走吧!”

    玥寻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裙,在人群里如同仙女一般,惹得过往路人纷纷顾盼,露出垂涎之色,却因为她身旁杀气腾腾的书琴,而不敢轻越雷池。

    此时她没有伪装,之前是偷偷摸摸出来的,这次光明正大,还带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倒是让她心安,她也更喜欢穿女装,不然总觉得男装怪怪的。

    她脚步轻灵,快活得像个小孩子,目光无时不刻在留意四周的新鲜。

    “老板,一个绣花鞋!”“老板,一个面具!”“老板,一个花环!”

    ……书琴也很无奈,每次玥寻买完东西,她就负责付钱和保管,东西很快便占据了两只手,连剑都拿不了,遇到危险的话更不用说。

    “小姐!”

    她勉强追上玥寻的脚步,却感觉她的精力好像无穷无尽,丝毫不停歇。

    她却只能苦笑,虽然身为暗卫平时的训练虽然艰苦,一天也睡不了多少时辰。可她刚刚忙好客栈的安全部署,又提前探明了前面的路,便听到小姐生闷气,只好毫不间歇地赶来护卫小姐,精力也有限,此时不乏有点劳累。

    “嗯?”玥寻停下手里正在挑选的簪子,回头望着书琴。

    “小姐,该回去了!少主吩咐过……”

    玥寻却丝毫不急,转头挑了三个簪子,摩挲着其中一个红色的,轻声道“这个颜色好看,想必姐姐喜欢!”

    “老板,我要了!”给了钱,拿过东西之后,她才跑过来笑吟吟看着书琴。

    “书琴姐姐,你也要一个吗?”伸手将一个翡翠色的递给她。

    ……

    要知道,书琴是暗卫,平时根本用不着胭脂水粉,更不用说这些。

    她摇摇头,苦笑道:“小姐,不能再等了!再等少主生气了……”

    “好好好!”玥寻似乎也看出她的焦急,嘴角噙笑。

    “我们买个糖葫芦吃完就回去!”说完,指着旁边的一个糖葫芦小摊。

    ……书琴也无奈,只好跟着。

    “老板,来两个!”玥寻嘴角上扬,接过糖葫芦,“喏,书琴姐姐!”说着把糖葫芦递给书琴。

    “小姐,我……”书琴怎么能拿,两手已经拿满东西,而且自己也从没吃过,觉得这是娇滴滴的小女孩才吃点东西,自己可吃不来。

    玥寻笑眼盈盈,提过她一手的东西,硬是把糖葫芦塞了过去。

    “这下可以了!走,我们找个地方吃糖葫芦!”

    书琴挺无语,自己明明是来监督玥寻的,却被她牵着鼻子走。

    玥寻找了一处高台,可以看见整个序台镇以及远处的山峰。她们身傍武功,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去了。

    “书琴姐姐,你怎么不吃呢?”玥寻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吃了一半,却看见书琴手中的一颗不少。

    “小姐,我们……”书琴刚想劝她回去,话到嘴边却被玥寻打断了。

    “记得上一次,我看见这样的夜景的时候,母亲还在……”

    她不知何时,眼眶已染上了湿润,早已没有方才高兴的神情。

    书琴闻言向远处望去,漆黑的夜幕中悬挂着一轮圆月,点缀着颗颗烁星。灯火通明,一盏盏灯笼有序排列在大街小巷,构成了一条条烛光路,是黑夜里一道美丽的风景。

    “小姐……”,书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哄人。

    始料不及的是,玥寻突然毫无征兆地哭起来,“……你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她哽咽着,泪水滴落在淡青色长裙上,湿透了一大片。

    书琴愣了好一会儿,方寸缓缓开口安慰:“小姐,想是夫人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一边说,她一边把玥寻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了“吃吧!吃了就不不哭了……”

    她也张开嘴巴,小口地开始尝试,糖到嘴边立即消融了许多,顺着嘴一直滋润到心田,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一时竟停不住嘴,老脸羞愧。

    玥寻用丝帕抹掉眼泪,故做坚强道:“嗯!我会的!”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抿嘴道:“走吧,我们回去!”

    书琴一时愣住,没想到小姐竟然这么快想通,方才道:“好,那属下护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