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乔恩和三位同伴一起，躲在了拐角之后。

    按照原先的规划，他们这个五人组成的小队应该一拥而上，打雷安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出于对雷安的畏惧，乔恩在中途放慢了脚步。

    见这位领头人出现了畏缩不前的迹象，他身后的三位学徒也跟着他，一同减缓了前进的速度。

    只有好战的弗朗科冲在了最前面。

    既然已经进入了雷安的视线之中，弗朗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唯有兵刃相向，一往无前，以此搏得建立最大功勋的可能。

    而在须臾之后，他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以及未来所有的选择机会。

    “砰！”

    兵刃坠地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与痛苦的呻吟声。

    乔恩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其中的人声并不属于雷安。对于这点，他还是认得清的。

    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乔恩再度听到了兵刃刺入肉体的闷响。

    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声痛苦的呻吟。

    “怎么这么快！”

    乔恩手脚冰凉，几乎不敢置信。

    他知道雷安没那么容易被解决。

    但距离弗朗科冲上去，才过了多长时间！？

    弗朗科就这么被打败了？

    “这下完了。”乔恩懊悔于自己刚才的退缩，又有些为此感到庆幸。

    但复杂的情绪中，最明显的一种则是后悔。

    对与雷安为敌的后悔。

    “早知道，我真不应该答应和卡特合作。”乔恩有些绝望地想道：“即便答应了，也要反抗他那无理的要求，绝不第一个来找雷安。”

    “但是不与卡特合作……我把自己卖了，也别想得到那些宝贵的机会！”

    乔恩想到了卢卡斯学长，想到了卡特给自己看的那些东西。

    “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不，这些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在死亡的压力下，乔恩思绪运转的速度达到了平生的极致。

    恐惧让他逃避现实。

    同样是恐惧，把他拉回了现实。

    乔恩看到，身侧的斯卡娅正在向自己使眼色。

    他还看到，另一侧的艾登将身体侧转，有了些逃跑的意思。

    比他更靠前一步的丹尼尔则紧张地握住长刀，身体在微微颤抖。

    弗朗科的遭遇，在所有人的心底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这和卡特许诺的可不一样！

    这个帕西亚，哪里是什么自己能对付的角色？

    无声的呐喊回荡在众人的心中。

    而在现实的世界里，乔恩一行人则听到了响亮的脚步声。

    “咚”、“咚”、“咚”。

    这是金属铸就的腿甲，在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寂静之中，它是如此得清晰。

    那个强大的敌人一步一步地走来，不快也不慢，步伐稳重得异乎寻常。从容不迫，而又带着胸有成竹的意味。

    恰似死神的脚步声响起。

    在众人举棋不定，为敌手的威势所慑之时。

    一道人影隐约自拐角之处显现。

    他们看到了鲜红色的披风，银白色的臂甲，以及那一柄修长的，沾着鲜血的长剑。

    猩红的血滴自剑锋滑落，在地上溃散为血点。

    须臾之间，留下的血迹便诡异地消失不见，仿佛被地面吞食殆尽。

    “他要过来了！”

    赤狐的面具浮现在乔恩一行人的眼前。

    在面具的遮掩下，他们看不到敌人的表情。唯一能看到的眼眸，其中则充斥着冰冷之意，以及……对杀戮的渴求。

    恐惧使人退缩，让人想要逃亡。

    同样是恐惧，激发了反抗的欲望。

    丹尼尔忽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你们想等死吗？”

    他举起双刀，俯下身形向雷安冲去。

    这般举动，显然是有勇而无谋的。

    这并不意味着，丹尼尔拼死一搏的决定是错误的。

    问题是，他既高估了队友的理智程度，也高估了队友的道德水平。

    “锵！”

    这位出身游牧部族的青年娴熟地挥舞着弯刀。

    本能中深藏的反抗意志被眼前的困境唤起，让他将作为凡人时习得的武技施展到了极致。

    刀光亮起，如闪电，亦如惊雷。

    可惜的是，站在丹尼尔一边的并不是他的族人，而是三位习惯于自私自利，并且萌生了退意的巫师学徒。

    于是，他就连给雷安带来些麻烦都不配了。

    长剑横于身前，将弯刀格挡而开。

    沿着剑脊传递而来的沛然巨力，将丹尼尔的虎口震得一麻。

    几乎就在这一刹那，长剑顺势挥砍而下，将他的臂膀撕裂。

    鲜血自伤口中涌出，丹尼尔居然不觉得有多么痛苦。

    被巫师塔中的环境压抑已久的他，拼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充满愤怒的战吼：“为了斯科瓦尔！”

    属于战士的鲜血几乎沸腾，驱使着丹尼尔强忍剧痛，再度砍出了一刀。

    但全力一击都无法伤到雷安，现在的他又怎能做到呢？

    属于丹尼尔的刃锋不出意外地落空。

    胸膛传来痛苦的冷意，修长的剑刃将他贯穿。

    丹尼尔的视野暗了下去。

    死亡将至，这已经成为了无可改变的现实。

    他的心中有后悔、有不甘，却也夹杂着一丝释然与解脱。

    “终于……结束了。”

    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在丹尼尔的耳畔逐渐淡去。

    过往的人生画面，在他的眼前闪过，又迅速化为虚无。

    重温过去的一幕又一幕，最让丹尼尔快乐的时光，居然属于身为凡人时徜徉的草原。

    自从被巫师学徒选中，他再也没有体会过那种纯粹的快乐了。

    所余下的，唯有求生时的挣扎。

    “也算是一种解脱……”

    丹尼尔没有去看进入巫师塔后的回忆。

    他怀着复杂的情绪，沉入了死亡的黑暗之中。

    ……

    丹尼尔不必去忧愁任何事情。

    他的命运已经注定。

    然而活着的人，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饶命啊！”

    丹尼尔的死亡，让乔恩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让头颅卑微地触碰地面。

    斯卡娅愣了一下，也急忙模仿乔恩，跪了下来。

    艾登则贯彻自己之前的策略，向远处拼命地奔跑。

    “你为什么要向我求饶？”

    就在这时，雷安冷漠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