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静静地听着杜瓦克的讲述。

    在他的观察里，谈论到研究，对方的气质刹那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本来是阴郁的、残暴的、令人畏惧的。虽然因为对自己的欣赏，产生了些许亲和之意。但那着实非常有限，不足以改变底色。

    然而一说到令他得意的实验成果。杜瓦克阴沉的气质竟然明显淡化了许多。

    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学者，一位对真理充满热诚的研究者。

    “这些巫师对知识的尊重和追求，还真是刻印在了骨子里。”雷安在心底暗自感叹。

    对于巫师的这一面，他还是非常佩服的。

    “噩梦之种。”

    当这个词语传入雷安的耳畔，他顿感心头微震。

    他不觉得如何讶异，只是因真相的揭晓而有些激动。

    终于能知道这件事物的真面目了。

    “噩梦之种”曾经带给了他心理阴影。直到现在，雷安都无法完全释怀。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命运之骰无法强行更改判定的事物。

    “噩梦之种的研究，同样和从卡兰多带出的知识有关。”却听杜瓦克说道：“和你详细讲那些，你也听不懂。”

    “那可是大人您的得意之作。”雷安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简单来说，噩梦之种是可以批量生产巫师级别战力的手段。”杜瓦克看起来十分自豪。

    “这也可以！？”雷安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

    学徒进阶为巫师的艰难，是他一直以来都能清晰地感知到的。

    所以他甚至从未想过“批量生产巫师级别战力”的这种可能。

    诚然，这种手段必然有其缺陷。

    巫师级别的战力，也不能和正式巫师的位阶划等号。

    “即便如此，这种手段也相当恐怖了……”谢琳的话语再次浮现于雷安的心头：“所以她认为我错过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这样讲，在情理上确实说得通。”

    雷安相信，哪怕有很大的负面效果，巫师级别的力量也足以引得无数人前赴后继。

    这确实称得上宝贵的机会。

    当然，对雷安自己就不是这样了。

    他的目标是成为真正的巫师，乃至迈入更高的境界。踏入岔路，绝不是他想要做的。

    “噩梦之种的研究，除了涉及卡兰多的技术，还参考了骑士呼吸法、魇幻之术以及巫术傀儡的制作方法。”

    杜瓦克侃侃而谈：“巫师道路的艰难之处，大半要着落在找到研究的方向上。”

    “有了切实的创新，才能借助知识的映像，于灵魂之海的冲击中锚定自身。”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有志于巫师阶位的学徒都要找到自己的道路。”

    “明确不了巫法之路，就没有前进的可能，这是巫师间的通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绕过。”

    “但如果，放弃前进的可能，只去追求力量呢？”

    “所以噩梦之种的制作涉及到了骑士呼吸法，以及巫术傀儡的制作之术。”雷安若有所思地说道。

    批量生产大骑士的技术，在巫师界已经非常成熟了。

    以骑士作为基础，平均一百名，就能强行催熟一个。若是以普通人作为基础，平均三千一百名可以成功一个。

    大骑士有着相当于三级学徒的战斗力，只是前进无路，才不那么被看重。

    在这种批量生产技术的基础上，进行相应的改造，确实是一条可行的思路。

    “要我说起来，还是对巫术傀儡的制作方法参考得多一些。”杜瓦克痴迷地看向眼前的玻璃罐。

    “真是美丽啊。”他喃喃说道：“一切都结合得那样完美。”

    “噩梦之种的制造需要通过什么流程？”雷安询问：“这个技术的效用如此之强大，它的流程似乎不会非常简单。”

    “那是自然。”

    “魇幻之术的结合，让噩梦之种可以自然地嵌入学徒的脑海，以精神力为基础从胚芽发育成型。”

    “这个阶段倒不复杂，只是对宿主有一定的风险。”

    “真正精彩的，是后续的改造阶段。”说到兴起处，杜瓦克笑了起来：“没有我的帮助，苏卡可别想完成这一步的设计。”

    “不，没有我，就没有这项研究本身。”

    “它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比如需要更多试验去检测稳定性，而且现在的成本还是有些高。再就是没有那么多学徒可供浪费。”

    “不过研究的主体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都是些细枝末节。”

    “像试验阶段的事情，韦勒他们去负责就好。成本的问题嘛，有萨维拉大人去解决。”

    ……

    杜瓦克越说越激动，雷安也由此得到了更多信息。

    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解开谜团的线索。

    “一切的开端，是希梅拉的预言，以及卢卡斯追寻巫法之路的尝试。”

    “同样是通过在晋升道路上提供帮助，希梅拉让韦勒欠了她一个人情。而韦勒因为负责试验，拥有一部分支配噩梦之种的能力。”

    “就这样，阴谋的罗网在我不知不觉间布下了。”

    若非命运之骰，雷安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那样的话，他即便能活下去，也失去了在巫师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的资格。

    “多亏了命运之骰。还有杜瓦克……他的介入，让韦勒知难而退，放弃了针对我的企图，转而提供给我一定的帮助。”

    “在噩梦之种上，卢卡斯的权限似乎不如韦勒高，或者他另有其他的顾虑。”

    “正因如此，他才选择了战斗训练，作为干掉我的突破口。”

    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寒意再次浮现在了雷安的心头。

    命不由己，绝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体验。

    “终于弄明白了。”他这样想道：“接下来的道路就很清晰了。”

    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只有一件——那便是在资深者之位的竞争中胜出。

    做不到这点，雷安就没有未来可言。

    区区学徒，又有什么未来？

    连三级学徒都成为不了，他也别想着报复卢卡斯和希梅拉了。

    一旦被认为缺乏潜力，就连杜瓦克、奥德莉等人的支持也要丧失。

    巫师塔不曾怜悯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