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男爵城堡里的混乱
“嘭”
后背的突然撞击让凯瑟琳猛然醒转了过来。
坚硬的木板。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但四肢却已经被铁箍牢牢固定住。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记得一只大手突然向她抓来,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呵,醒的很快。”黑袍悬浮在半空中,发出了嘲弄的声音。
“那就对不住了,美丽的小姐。”
“你只能醒着接受手术了。”
手术?什么手术?
凯瑟琳的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惊慌。
她看到了黑袍正拖着一个可能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孩,放在了自己身边。
“老友,你放心,”黑袍喃喃,“只要你想活,我就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你看到了么?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容器:年轻、漂亮,你会在那里找回新的人生。”
老……友?
这个就是泽尔比男爵?
凯瑟琳侧头看向那个一身褶皱的婴孩,她全身的毛发几乎都要倒立起来了。
毛骨悚然!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个黑漆漆的家伙居然要把这么个老不死的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怎么想的啊!
“你放开我!我跟你说,我哥和临霜大公的关系很不错的!你要是现在把我放了,说不定还能……”
“嘘——”
悬浮在黑袍身体两侧,两只半透明的大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吵,手术需要安静。”
“看来我得先给你注射点儿药剂,让你安分一点儿……”
一根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针筒被从一堆垃圾中翻找了出来。
“镇定……好像有点儿漏了,标签怎么都给模糊掉了。”
黑袍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懊恼。
“算了,时间紧迫,应该就是它了。”
你到底搞清楚了那是什么了没有啊?!
被绑在木板上的凯瑟琳发了疯似的要挣脱束缚,但凭她的力量又怎么可能?
那闪着寒芒的针头,已经逼近了她的身体。
然后偏了三寸,钉在了木板上。
“嗯?”黑袍愣了一下,“你会魔法?”
“你猜。”
“呿,我没功夫跟你闹,小姑娘。”黑袍哼了一声,“不要乱动,不会很痛的。”
针头再次钉进了木板里。
“你这叫不会很痛?!”凯瑟琳快被吓疯了,“这都快把这破板子钉穿了!”
“胡说八道,”黑袍对这种夸张的说法嗤之以鼻,“我这个床板厚度比针可长多了。”
“我说了,你不要乱动——你刚才怎么还能带着床板往那边移呢?!”
“废话就你那个针头我敢不动吗?!”
“你还来!”
“XX!”
黑袍气急败坏地第三次从木板上拔出针头来,将针筒摔在了地上。
“给你打个针怎么就能这么难呢!”
“我这回可没动。”
凯瑟琳一脸无辜地看着黑袍:“你自己就没往我身上扎。”
“我那是预判你要往那边闪!”
“呼——”黑袍强行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再次在那一堆垃圾了翻找出来了一个小药瓶。
“稳定的魔药给你用你非要闪,那就试试这个不稳定的吧。”
“一个多月前我从蜥蜴人的身上提取出来的,副产物,有麻痹的效果。”
“这东西我本来想留着再研究研究的,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蜥蜴人他们是获取血脉力量的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啦,先用着好了。”
“就你?获取血脉?”凯瑟琳对此表示你在说什么梦话。
她念个咒语就能办到的事情,你还弄出那么脏兮兮的一瓶液体?丢不丢人哦。
“少废话,失败是成功它妈,我那个实验还没开始呢,是不是我怎么知道。”黑袍漂浮到了凯瑟琳的身旁:“来,张嘴。”
“不可——呜呜呜……”
凯瑟琳还想跟他墨迹两句拖延拖延时间,但这回黑袍可不想再费劲了。
他扳开了凯瑟琳的下巴,硬是将一整瓶药剂全都灌了进去。
一阵来势凶猛的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凯瑟琳的全身,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她好像多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肢体,又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器官……
在昏厥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秒,她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黑袍无语地看到,这个小姑娘倔强无比地掰起了两根中指,诉说自己的不满。
“无所谓了。”黑袍抱起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仿佛一直在沉睡的婴儿。
“睡吧,睡吧,很快,你就要有一个全新的身躯,供你支配了。”
黑袍转向了他的工作台,在残肢断臂之中扫出一片空地,开始配置起了他最新实现的药物。
无比专注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没关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形伛偻的老媪。
她且聋、且哑、眼睛还有点儿看不见东西。
但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瘸。
她似乎孰知整个实验室里的一切铺陈,灵巧地闪避过每一个机关和陷阱——这些密集的陷阱甚至连黑袍自己都记不清楚,所以他只好一直漂浮着。
“咔哒”
“老媪”拔下了一根头发丝,在如此幽暗的密室中轻轻松松地解开了绑缚在凯瑟琳身上的铁箍,然后摸向了还在全神贯注配药的黑袍。
熟睡中的婴孩忽然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这个无比熟悉的老女人。
他只是身体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内心依然是那个老不死的泽尔比男爵。
但正是因为他身体的限制,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提醒自己的好友。
他连哭都费劲。
但就在老媪已经摸出了一把涂得漆黑的匕首,即将刺向黑袍的时候,一只半透明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怎么发现的?!”“老媪”大惊,但只是个普通人的她根本无力挣脱那如同铁钳一般的塑形之手。
“让我们看看这是谁?”
黑袍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的意味:“洛思,你既不瘸、也不聋、还不哑、更不瞎。天啊,我几乎要被你杀死了,棋差一招、棋差一招,我是不是应该这么说?”
“但是你知道么?你身体的缺陷有一点是你没说而且不自知的。”
“你傻呀。”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并非生者了,为什么还要用对付生者的方法来竭尽我呢?”
“死人可不怎么依赖视力和听觉——从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在了。”
“你这个凶手!杀人犯!疯子!”被称作洛思的女人疯狂地挣扎着,她脸上一直贴着的人皮面具脱落了下来,露出了她那英气逼人,却年轻的过分的脸庞。
“啊,我记得这张脸,”黑袍异常轻松地将她甩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你的父母,还有记的三个弟弟们,为我的实验贡献了那么多珍贵的素材,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们呢?”
“不得不说,你挑的确实是个好时机,我现在没功夫管你,没那个时间将你扒皮拆骨,榨干你的每一丝价值。”
“所以我只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杀掉你。”
一把幽黑的短刃,包裹住了黑袍的一只塑形之手。
“死吧——”
名为洛思的少女死死地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把短刃越逼越近。
绝望、不甘。
她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的光阴全都用在了复仇上,却在最后一个毫无反抗的余地?
这让她怎能瞑目?
就算是做鬼……
也一样是无力回天。
她身为活人都打不过一个死灵,用怎能期望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里打败对方?
短刃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上,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这件地下的实验室中响了起来。
“嗷——”
“什么东……”
黑袍已经很迅速地回头了,不同于之前的洛思在门外就被他发现,这次的敌人直接出现在实验室内!
黑袍甚至还没来得及调转短刃,就被一记势大力沉的拍击给横扫了出去,打翻了那块之前用来囚禁凯瑟琳的木板。
之前?
黑袍震惊地看着身边那被打开的铁箍——这东西绝对不是被暴力拆开的!
洛思!
黑袍暴怒,一个“凡人”死灵的感知不可能同时兼顾细节和范围,他之前注意到了洛思在木板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却只以为她是在隐藏自己。
来复仇的功夫还有闲心救别人,你是有多么手欠!
“呵、呵呵呵,”洛思无力地靠在墙上,笑的时候嘴里不断地磕出血液。
她没有能力再站起来继续战斗了,但嘲讽仇人搞心态还是能办到的。
“我先杀了你——”
黑袍的怒吼只到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只怪物,站在他的工作台前,手里像是捏小鸡子似的捏着一个已经几近窒息的婴孩。
她,或者说它,向黑袍摇了摇头,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
凯瑟琳之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生物,一只大鸟在后面疯狂地追杀她。
她通体都是暗淡的靛青色,夹杂着灰色或是黑色的斑点。
她的头变得像是某种爬行动物,骨角峥嵘,尤其是鼻端生长出了一只独角。
她有着细长的脖子,在两侧有着两条些微的凸起。
她的两条腿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关节扭曲反转了过来,大小还是原来的大小。
但双手——主要是左手,却连带着整条手臂异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利爪,她看起来就好像只有这一条腿似的,另外三个肢体更像是仅仅用来作为支架。
凯瑟琳无疑是地甩了甩尾巴,将黑袍的整个工作台打翻在地,瓶瓶罐罐和碎肉碎骨散落一地,随意地混合在了一起。
黑袍:“嘿!注意点!”
那些里面可有他百八十年的心血!
但回答他的,是那只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嘴。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颈侧的两条凸起,在这一刻,干瘪了下去。
“邪能护盾——”
“呼——”
在最后的关头,黑袍终于散去了那把能量匕首,两只塑形之手交叠在面前,织成了一面缭绕着灰黑色烟雾的半透明盾牌。
一口气势磅礴的电浆吐息毫无保留地砸在了上面。
霹雳啪啦的电弧灼得黑袍隔着护盾都莫名地感到恐惧。
这怎么……可能?
如果黑袍的眼球没在很早以前就腐烂掉的话,现在它们一定会掉下来。
他只是给她服了亿点儿(整瓶)从蜥蜴人身上提取的体液混合物而已……
是,他承认,光看那个色泽和它具有麻痹的功效,他也能猜到那只蜥蜴人身上又着劣化过的、稀薄的蓝龙血脉。
但正如他所知的那样,那只是稀薄的、劣化后的一点儿血脉提取物而已!那只蜥蜴人的焰囊里甚至还是火焰的燃料,它根本喷不出电浆——任何蜥蜴人都不行!
毕竟一般学者都认为,它们祖先中比例极大的红龙血脉影响的它们天生只能掌握烈焰吐息,而非另外的几种。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蜥蜴人的劣质提取物,要如何才能在内服之后导致一个人类出现返祖的现象——哪怕是只返祖了一半不到?!
除非……
黑袍想到了一个非常离谱、非常小概率的事件。
她本身就有蓝龙的血脉,她是个龙裔!
黑袍的灵魂都要激动的魂飞魄散了。
“老友,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给你寻到的完美的躯壳啊!”
“众所周知,龙族寿命悠长,而龙裔同样也有漫长的生命——这完美符合你的要求啊!你看到了吗?”
泽尔比男爵:“……”
被凯瑟琳掐在手里(爪里)的婴孩已经快被这个“完美的躯壳”给掐窒息了,面对着犯了病的黑袍,他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祈求他能快一点儿注意到现在的局势。
要不然他就只能等着自己这位老朋友把自己变成死灵,俩人再把酒言欢了。
“老友!我这就把你救出来——衰弱射线!”
黑袍那浓稠的烟雾中,伸出了一节干枯的手指。
一道墨绿色的射线已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射向了变成怪物的凯瑟琳。
他不能杀死这个女孩,那就没意义了。
但他又双叒叕一次亲眼目睹了,凯瑟琳那匪夷所思的瞬间移动能力。
她那已经膨胀了快两圈的爬行动物身体再次向一边横移了三寸,巧而又巧地避开了那道衰弱射线。
“哈哈哈哈——”
充当着气氛组的洛思适时送上一记精神冲击。
黑袍觉得他已经快要气的变成红袍了:第几次啦?
没完没了啦?!
“第三次是你自己就没瞄准!”凯瑟琳想要开口反驳,但听到的却是一声低沉而复杂的龙吟声。
这就很难再继续耍嘴皮子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
“嗷嗷嗷呜——”
一“人”一“龙”在地下的实验室里,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古德凯勒!快点回来帮我!”
百忙之中,黑袍终于发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传音。
他一个死灵法师,拿什么跟个龙裔在狭小空间里肉搏啊?!
拿头给人当球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