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个老祝！喊什么喊？喊什么喊？我们老李家的事儿，用的着你操心么？

    这可是我们黑瞎子沟的第一个高中生！

    选个好看的当媳妇怎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磨盘腚，好生养，说的不就是你家的那闺女么？

    早就知道你们家闺女馋我们长远不是一天两天的。

    但是我话给你放着，我们家长远的媳妇，那得他自己看中了才行。

    其他的人说话，谁说都没用！”

    明明开始说的是演戏，这会怎么越来越有假戏真做的意思。

    李长远身边，被唤做老李头的二大爷也不甘示弱。

    拍了拍腰间的旱烟锅，将手里的鞭子插在腰间的麻绳上，嘴里嚷嚷的那叫一个大声。

    “嘿，你个老李头！我家闺女怎么了？

    十里八乡多少好小伙子想跟她处对象，我们家红梅还看不上呢！

    是，你们老李家的祖坟埋的好，李长远这小子长的是够俊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咱们庄稼人，模样跟能不能干活有关系么？

    高中毕业？

    你看看这满站台多少高中毕业的？

    我们梨树沟娶高中毕业姑娘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可他们家的日子，哪一家有我们家红火？”

    梨树沟的老祝同样扯着嗓子。

    鱼跃而出挤在站台上，一个个身上淌着汗，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的知青，面目突兀的屈辱起来。

    他们都是城里人。

    早几个月还看不上这些地里刨食的乡下人。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沦落到被别人给看不起了？

    月台上，一个个知青脸上那叫一个难看。

    索性这时候能上高中的都不是傻子，知道是在别人地头上，根本不敢得罪这些个实权大队长。

    书呆子都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们这些上学的，不管是怯懦也好，脑子转的快也罢，赶着这一会，根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跟这些大老粗叫板的。

    当然，只是不叫板，不是不记恨。

    女孩子倒也算了。

    看着李长远的模样，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有些男知青，见着梨树沟老祝皲黑的皮肤，还有足足的气势，不敢去记恨他，反而把这些不爽算到了李长远的头上。

    也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

    最早被二大爷指着的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明媚的喜悦：“李长远？你也下乡了？”

    该说不说，作为被李长远惦记上的富婆，朱婷是有演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张跟过些年扮演女儿国国王的朱琳有着八九分相似的面相，让朱婷也有了一丝演技。

    明明都是商量好的。

    可这一会朱婷表现出来的演技，还真就让李长远心头不住的一惊。

    “咋的？你们认识？”

    自家二大爷抬手，一把捂住还要叫嚣的老祝。

    带着些咸味的手，堵的老祝扭过头，不停的对着地上呸呸。

    都是男人。

    抛开手上的灰尘泥土什么的不说，咸味怎么来的，各自互相都清楚的很。

    乡下可不像是城里。家家户户都有水龙头。

    除了吃饭便后细细洗手之外，其他时候根本就没人在乎。

    当然，李长远不在此列。

    “哎，是认识，我初中同桌。”

    冲着二大爷点了点头，迎着脸上写满激动的朱婷，李长远快步上前，用力的挤开人群。

    “朱婷？你不是跟着你大伯去四九城了么？”

    单手提起朱婷手边上沉重的行李。

    李长远摆了摆手，推嚷开前面几个心中不忿的知青。

    听到李长远问话，朱婷两颊升起一抹淡淡的粉红。

    只是有些羞涩和惊喜，并没有什么扭捏不开的意思。

    为了不让其他人怀疑，李长远这会也在配合着演戏。

    “哎，是去四九城了...后面挂在我大伯的户口里。这一次城里下通知...家里没有工作的，都得下乡。

    时间来不及，我大伯只帮我堂姐找到了一个工作。

    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我就主动把自己报到了街道...”

    朱婷开口解释，一双明媚的眼睛，因为遇到李长远而被惊喜和笑意充填。

    粉色唇角趁着笑，展现出几个白白的牙齿。

    说话的时候还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坐起来可不是一件享福的事情。夏天的时候，就跟闷在船舱里的沙丁鱼一样。

    各种味道都有，就算敞开着窗户，也熏的人透不过气。

    李长远点了点头，念及自己跟朱婷当同桌的时候被投喂的岁月。

    直接带着行李来到了自家二大爷身边。

    “二大爷，这我初中同桌，看在自家人的份上，帮帮忙吧，把人要到咱们黑瞎子沟。”

    因为是早就商量好价码的，说理李长远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听着李长远的话，又看了看朱婷那明媚的颜色，二大爷眯起的眼睛，一下就亮堂了起来：“好女娃！好女娃！到了咱们地头，你就跟回了自个家一样。

    你放心，咱们自己人，说什么都不会亏待了你！”

    二大爷点着头，手中不住的摩挲着塞在腰间的旱烟锅，咳了咳嗓子，冲着地上狠狠地喷了两口浓痰。

    细细的打量着朱婷的模样。

    越是看，心中越是满意。

    乖乖的...这模样的姑娘，还真就让我们老李家给捞着了？！

    听长远那话的意思，这姑娘家还是四九城的？

    这要是以后回了城，说不准还能帮扶一下黑瞎子沟。

    自古规矩，京官出城大三级。

    黑瞎子沟这穷乡僻壤，可从来没有能跟四九城搭上关系的人。

    至于说冯甜甜还有刘晴晴？

    那俩是知青，不是自己人，更别提搭关系。

    “不错，不错，诸位老兄弟都听着啊。

    这女娃子我们黑瞎子沟要了！甭管名单上分到谁那，人我都得带走！

    都是老伙计的，别让咱们为难哈！”

    二大爷当着众人的面，放狠话一样宣布了朱婷的去处。

    虽然时不时的背地里有些摩擦，可这种一看别人就是帮忙照顾的场景，也没谁会自讨没趣。

    过去都说谁家没有个穷亲戚。

    这年头颠倒了过来，变成了谁家没个下乡的知青。

    今儿这边松了口，以后万一碰上需要的时候，别人也能让个道。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屯都这么识趣。

    就像六道沟的大队长，这会就拢着肩膀，一癫一癫的笑着：“嘿，老祝，我怎么觉得，你家那丫头没戏了呢？

    要不然我们六道沟吃个亏，让人把你家闺女给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