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开田叫骂了好一会，这才垂着头，苦闷着脸，端起桌面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小小的酒杯落下，硬是砸出了好大一声。

    “驴入的，赵方海就不是个人！”

    李开田赤红着眼睛，攥着大黑十的手，不住的哆嗦着。

    偏转过头，在背着李长远的地方，抬手抹了抹眼泪：“不是人...不是人啊...那么些个好东西，怎么就这么折腾了啊...”

    李开田这边闹得心中一阵沉闷，一旁思虑着其他事情的李长远，却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且不说这个钱跟之前老白家要账的数目一样。

    就单说上上下下打点了那么多的人，赵方海手里还能剩这么多？

    之前大队长有句话可没说错，树这个东西，如今的市场环境，贵能贵到哪去？

    就算拉长到七八年，也不可能弄来这么多。

    十天半个月的去一趟，一趟弄个一两棵？这树难不成是金子？值老鼻子钱？

    “不对！这事不太对劲！”

    李长远口中嘀咕了一声，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郑重的询问：“二大爷，这事不对劲！

    这么多的钱，换成树那得多少？！这里面有问题！”

    之前没人吭声的时候，李开田还没有觉悟过来。

    这会李长远一说，李开田也突然发现，好像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一个人分七百多？这得砍好多树！

    砍的少了看不出来，可砍的多了，那还不得是光秃秃的一片？

    两人琢磨过味道，互相对了对眼色：“难不成，赵方海这钱跟老白家的钱，还不是一码事？”

    “肯定不是一码事！”

    李长远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脑子里的记忆不停的翻滚，搜寻着可能用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十天半个月的进一趟山，费心巴力的弄出来一两棵贵一点的木料。

    就算是没本的买卖，这钱数也有限。

    这么一点钱，不说怎么喂的住老白家，就单说城里的家具厂。那些吃着死工资的工人，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就为了这一两棵树钱？

    做成新家具才多少钱？都知道家具贵的不光是料子，还有手工。

    家具都卖不上太高的价格，一两颗树能卖多少？”

    李开田吧嗒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的旱烟锅，思考起李长远的话：“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山里有好东西？

    可不对啊！要是有好东西，赵方海闲着没事了去对树动手脚？

    这么大的目标，还得用上驴车，他是脑袋吃肿了还是怎么的？”

    这话一出，李长远顿时也是一愣。

    好像是这个道理，如果有小的值钱的东西，赵方海是脑袋吃肿了？

    不知道闷声发大财就算了，竟然还继续干着倒卖木头的活？

    除非...

    “除非赵方海自己骑虎难下！”

    李长远瞪了瞪眼睛，双目之中闪烁着说不出的精光。

    手指不住的敲击桌面，言语也越发肯定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赵方海被人拿住了把柄，然后借口这些钱是倒卖木头来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解释的通？”

    “嘶...别说...这么想的话，还真有可能！”

    李开田口中倒吸着冷气，冷不丁的吧嗒了一口，灌倒嗓子的浓烟差点没把人给冲过去。

    旱烟锅，劲儿太大，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顶着自己。

    咳咳了两声之后，弯着身子扶着桌子的李开田，用着被呛的沙哑的声音开口：“咳咳...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老白家。

    怪不得白念章的扛锅扛的那么利落，我还当他是想着卖个人情，弄了半天，赵方海反而是那个被拿捏的？

    还有那个赵建！啧啧，眼瞅着就是个不中用的，结果挨审的时候更是拉稀。

    那洋相出的，简直快要把男人的脸面给丢完了。”

    没有在意李开田的言语，李长远看着桌面上的钱，转而沉思起来：“二大爷，这钱...”

    “这钱得上交！”

    李长远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家二大爷给打断：“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赵方海给跑了出来。

    这钱是怎么来的，我不会算账，算不明白这个。

    但是这么多的钱，肯定不是赵方海攒出来的！去搜东西的时候，这么多人看着呢，说什么咱们都得上交！”

    李开田这话说的义正言辞，李长远却是砸吧着嘴角，觉摸出味道来。

    前面说了那么一大堆，合着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也是，见了光的东西，就算黑瞎子沟想留下都没机会。

    不过这是见了光的，没见光的...那不就是黑瞎子沟祖上传下来的家底？

    咕噜的转了一圈眼睛，李长远心领神会：“二大爷，赵方海是个没良心的，房子横梁不稳当，我住着不安稳，我琢磨着把房子拆了重盖。

    顺道还能带着朱婷一起，给咱们黑瞎子沟留点好东西。

    都是知青，等到回城的时候，这房子不还是咱们黑瞎子沟的？”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的差不多就成。

    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见光。

    李开田放下手中的旱烟锅，抬手敲了敲自己心口。

    刚才那一股的烟劲太大，到了这会都没有缓过气来，对着李长远递了一个了然的神色：“盖房子？钱多烧的？你才干了多久的活？手里哪来的钱？”

    李开田这一声训斥的声音有些嘹亮，顺着敞开的屋门，住在边上的邻居都听了一些尾音。

    演戏嘛，自己信就行。

    “我是没钱，可架不住我能借啊！”

    李长远也拔高了声音，语调带上了一丝委屈：“我是咱们黑瞎子沟土生土长的不假！

    也知道大队照顾我，可我也不能让大队为难吧？

    其他知青住大通铺，我一个人住单独的房间，这要是传出去，怕该有人说咱们黑瞎子沟欺负人。

    为了咱们黑瞎子沟的名声着想，不就是盖房子么？老房子拆了修整一下，花不了多少钱。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掏了横梁的房子，借我俩胆都不敢住！”

    这一晚，李长远跟大队长的争论，传遍了黑瞎子沟。

    有的是人骂赵方海不是个东西，偷了大队的物资不说，还坏了屯里的房子。

    屯里人大多没上过学，不知道物理上什么这力那力不假，但是人又不是傻的，横梁干嘛的总是知道。

    横梁都被挖了一块？没条件都得想法子修补一下。有条件拆了换个梁，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