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

    一行人在正午启程，皆是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出了汗，此地又没有阴凉，停在原地休息也是遭罪。

    这阵突然降临的凉风，虽然众人在之前对其万分渴望，但真的吹拂皮肤，又让他们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遭罪。”

    队伍中，一个稍显矮小的戴笠身影喃喃自语，却道出了全体人的心声。

    “小星，注意言辞，这些东西谁教你的？”

    与影子并排的一个青年男子咳嗽了声，这个孩子是舅舅托付给自己的，自己当然要纠正这一路上她所犯的错误。

    还好这支队伍中的人都不算是职业镖师，否则月零星的这句感叹，就会在他们心中留下芥蒂。

    镖师这活计是苦，也挺难受，但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容易招人不喜。

    “四表哥教我的。”

    被称为小星的人影抬头，斗笠下是一张略显稚幼的面庞。

    “又是他吗...”

    孙全不知是第几次从孩子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他打心底佩服这个四表哥，佩服的对其敬而远之，永远也不想见到他。

    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无耻的人，才能把处于天真年纪的小孩子，言传身教成他自己的模样。

    正想这个时，远处的斥候回报。

    “镖头，一里开外有一座小树林，可供暂时歇息。”

    这一行人正在向西行走，运有三箱镖物，箱子沉甸甸的，故他们行走的不快，这都十来天了，才走到总路程的不到一半。

    斥候自然不可能与孙全说话，他还没那个资格。

    “小树林吗...没有危险的话，可以。”

    说话的是一名长者，身穿捕快制服，腰间配一柄长剑。月牙儿从附近人略带尊敬的谈话中得知，长者姓杜，单名一个思字，武功高强，为此趟官镖的绝对安全保证。

    “好。”

    斥候退下，继续催马前进，越过大部队去查探那片树林是否安全。

    “所有人...”运起内功，杜思的声音愈发洪亮。“再坚持一会，前面不远便有遮荫处。”

    他的语言为镖师们注入了活力，连带镖车速度也隐隐加快许多。

    不久后，众人便看见了杜思所说的那片小树林。

    树林很是繁密，层层叠叠的枝杈交叠为一把大伞，遮挡了阳光，先前遇到的凉风就是从中吹出。

    “等等。”

    杜思拦下大伙。

    “不对劲……”

    “杜镖头，你发现了什么？”

    孙威的侄子向前一步，问出大伙都想问的问题。

    “你瞧，地上的落叶被人踩过。”

    杜思用手一指。

    侄子顺着指引看去，他看到那片树林里四处遍布着掉落的枝叶，而有一处的枝叶凹凸不平，延伸至树林深处，似乎在近期被践踏过。

    “也许是林中的虎豹豺狼？”

    侄子猜测。

    “太整齐了...”

    杜思小声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就在边缘歇会，不到更深处，即使林子里有盗匪，凭【正心刀】也能将其轻易打败。”

    有人起哄。

    “好吧...”

    权衡利弊，杜思无意中摸到了腰间长剑，于是他答应下来。即使这些年轻捕快的刀不靠谱，以自己的武功，也可护得他们周全。

    驱车前进，队伍很快来到了树林边缘，捕快们纷纷下马，支起炉灶。有人搬出一点干柴作为火引，有人进林拾取树枝作为燃料，不多时浓烟滚滚，干粮入锅。

    火堆在林外，镖师在林里，在等待淡水煮开得过程中，享受大夏天来之不易的荫蔽。

    即使在休息的过程中，众人依旧没有放弃警惕，他们轮流派二人监视周围，一有风吹草动就发出示警。

    “思叔，你说这儿真的有匪窝吗？”

    趁此机会，年轻男子腾挪到正在警戒的杜思附近，想要他为自己解惑。

    先前众人经过了一个村落，原本是想在那儿歇息的，但遭到村长婉拒，说土匪即将到此村收取保护费，不能连累他人。无奈之下，镖师们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只能补充淡水和干柴，继续前行。

    男子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此地距城镇“出师府”已是不远，当地的官府怎会放过这么大的功绩，任凭土匪在自家门前捣乱？

    “身处密林，山寨能有足够的隐蔽。不远城镇，土匪能有足够的补给。行商之路，拥有足够的利益诱惑。有了这三点的保障，哪儿都有可能诞生匪窝。”

    杜思答道。

    “呃，思叔，但这距城镇不远，有着土匪的威胁，当地官府不会组织剿匪吗？”

    男子想了想，他还是不太理解杜思话中的意思，遂继续追问。

    “剿匪并不能消灭匪窝诞生的源头，况且收益与付出不成正比。”

    杜思悄无声息的摸上剑柄，小心的回答。

    “怎么收益不成正比？官府不是获得名声了吗？”

    年轻男子心中的好奇更胜一分。

    “那是因为...小心！”

    没有征兆，杜思抽掌拍飞好奇的镖师。

    在下一秒，他拔剑朝身后斩去。

    “铛！”

    击落一枚暗器。

    暗器是枚飞镖，方方正正通体漆黑，尾端铁环上系有红缨，被杜思提剑一挡，如折翼之鸟，扑腾坠在地上。

    “敢问何方高人？”

    隐藏在暗中的暗器好手没有回话，抬手又是绽出红芒。

    “噗呲。”

    暗器入肉的声音。

    杜思还是没有护住好友侄子，虽拍飞了他，但仍被偷袭者第二发飞镖接上，损了气血。

    运镖的伤筋动骨是常有的事，以此换得性命，不亏。

    虽这样想，但杜思还是持剑远眺，脚步疾走，在刚刚的一次交手，他已摸清对手的方位，现在便是追过去将其斩杀。

    “咻！”

    第三发暗器接重而至。

    剑客早有准备，侧身闪躲。

    “啊！”

    第二个中招者捂眼痛呼，他突然的反应着实吓了大家一跳。

    心中恼怒，所幸杜思已前行到偷袭者的躲藏之地，他手臂平伸，向前挥斩，虽有些疑惑偷袭者为什么不逃，但杀了便是。

    “别去！有毒......”

    耳边听到受伤镖师逐渐萎靡的呼唤。

    为时已晚，杜思惊讶之下竟忘记并住呼吸，直到胸腔开始发闷才反应过来，但再冰呼吸已没多大用。他只觉得四肢开始疲软，使不上劲，眼皮也越来越耷拉。

    “咚！”

    胸口仿若被当作钟鼓擂中。

    喷出一口鲜血，吐出一腔浊气，那股晕眩的感觉减轻许多，但不设防下杜思五脏已经被震碎。他倒飞出去，重重倒在地上，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头大尾圆的铁杵从空中掠过。

    瞬息之下，三名镖师已被杀害，其中一人还是队伍里武功最为高强的，这不禁让其他人慌了神，纷纷拔出佩刀警惕，但在“四非寨”的两名匪徒看来，那是毫无章法。

    “将镖物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两人对望一眼，一杵砸死镖头的人走出阴影，他先是拾起滚落地上的武器，然后命令道。

    月牙儿也分得一柄佩刀，她并不懂官府刀术，但是会自家的圆月刀法。

    见有人受伤，她当即怒火中烧，想要拔刀迎战，这也是江湖小说中主角应有的派头。

    “哧...”

    在她拔刀前，已有人先行一步。

    “好个土匪，杀人无数，劫财享乐，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龙涛今日就来会会你！”

    刀出，人走。

    龙涛长的平平无奇，但他的忠义使月牙儿对其印象大大改观，他承载了月牙儿未尽的意志，以一套阳刚刀法挥向秃子掌中短杵，面庞刚正不阿，目光扫射之处皆是锐气。

    一招，只需一招。

    秃子短杵一晃，使了个假动作骗得龙涛防守，然后目光下瞄，一脚踢在了龙涛的裆部。

    “啊！”

    月牙儿的勇气消散，只余深深惶恐。

    队伍里不时传出嘶嘶吸气声，每个人的大腿都绷紧，脸色变差。

    “不...不讲武德......”

    逐渐蜷在地上的龙涛面目狰狞，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武德？那是什么玩意？要是讲武德的话，我们也就不是山匪了。”

    一枚飞镖钉入痛苦之人的脑袋，使他的生机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