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走水路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比起走陆路来，还是要轻便不少。”

    周处这般说道。

    赵笙点头：“正是如此。”

    按他原本计划，就是要走水路，会方便许多，也少受瘴气蚊虫之苦。

    但周处旋即说道：“可这段时间，不知江南徐家发什么疯，竟然严锁水路。说是要查人！”

    赵笙心中一惊，马上就知道徐家是要抓自己。

    “我在陇山山寨打杀徐家之人，又坏了他们赚钱好事，难怪他们如此气愤。”

    赵笙心中暗语，又问：“严锁水路，官府就不管管？”

    “嘿，这样的官宦世家，谁敢管？”

    周处举起大拇指，点向上方。

    “咱们的青天大老爷，金陵的京兆府尹，可就是当今徐尚书的门生。”

    他又抬手扫过一片：“江南数十县的县令，也莫不如此，谁还敢跟徐家斗？

    自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严锁水路，官府还得派人帮手嘞！”

    周处面带嘲讽。

    “看来徐家在江南一片势力很大啊！”

    赵笙取笑说道：“不过没事，我行得正，站得直，他们还能捉我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徐家向来不讲道理，大哥若是遇到他们……”

    周处自知失言，马上改口：“自然是如过无人之境，但还需小心谨慎。”

    赵笙点头：“你说的没错。”

    周处松了口气，又说道：“要我看，大哥不妨辛苦些，先走陆路，去到中都再搭船，也未无不可。”

    “中都吗？”

    赵笙若有所思。

    周处所说中都，乃太祖皇帝发家之地，称作凤炎城，地处炎京和陪都中间。

    也是四通八达之地，水陆皆有。

    赵笙思忖一二，觉得反正时间还有，慢慢走回去也好。

    也能见识一下大离各地风土人情。

    而且要是方便，他还想顺路去一个地方。

    告别周处，赵笙走回驿站。

    三山市的店面还需在动工装潢，赵温两家人依旧住在客栈。

    已是戌时，赵笙抬头望向温兰房间，此时此刻，她应抱着赵铃讲故事。

    秋已深了，风有些寒。

    房间的窗户似是没有关好，烛光被吹得摇曳。

    款款人影起身，关好窗门，忽而望向房门，静静不动。

    推开了房门，温兰正好与楼下赵笙相视。

    赵笙愣住，旋即微微一笑。

    温兰同样温柔一笑，笑意如春。

    赵铃从床边跑了过来，看见赵笙，也跳起来一直打招呼。

    “夜深了，快睡吧。”

    赵笙抬手，温和笑道。

    他不敢再看温兰，走向一楼的一个房间。

    那是赵氏夫妻所住的地方。

    赵笙犹疑了会儿，还是敲开房门。

    赵母打开房门，见是赵笙，赶忙低头。

    “李大人。”

    赵笙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明日，我就会启程，你们在这里安心待着。

    若是有事，可去找周处，不用担心。”

    赵母愣了一下，一直点头。

    赵笙微笑，道：“没什么事，快去睡吧。”

    月降日升，天边亮起白光，如鱼肚泛白。

    赵笙准时起身，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裹，就要出门。

    刚走出驿站，就看见赵温两家母亲站在大门口。

    “李大人，这一路途遥远，我们两家也没什么帮得上的，趁几日空闲，给你做了几双鞋。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请李大人莫要嫌弃。”

    两位妇人提着一个包裹，抵给赵笙。

    赵笙看了一眼包裹里面的棉鞋，虽材质普通，但针线细密，做工绝对不差。

    他欣然接过，笑道：“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

    要从金陵走到炎京，确实得废不少鞋。

    两人送得刚刚那好，显然是用了心的。

    见赵笙高兴，两人更加高兴。

    赵母又是犹豫，又是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拿出一套衣服来。

    “笙儿小时候就被我们卖进皇宫，本也不祈求他原谅我们。

    他们委托李大人送我们来金陵，我们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妄作他想。

    只是……为人母的，总想给他做件衣裳。”

    赵母抬手抹了眼泪，将衣服抵给赵笙。

    “也不知是否合身，也不知道他要不要，但还是拜托李大人带回去。”

    赵笙沉默片刻，接过衣服，拿着自己身体比量了一下，故作惊呼。

    “赵笙跟我一样高矮胖瘦，您这手艺刚刚好。”

    他笑着叠好，道：“他肯定喜欢。”

    赵母点头，喃喃念道：“那就好，那就好。”

    温母则是拿出一个银镯子，是家传的。

    她说小桂子现在应该还在长身子，不知该如何做衣服，自己只能送这个物件给他。

    算是一点念想吧。

    赵笙同样接过，告别两位。

    徒步走出街道路口，他看见熟悉的身影。

    “李……大哥要不告而别吗？”

    温兰背着双手，低头走来。

    赵笙笑道：“这不是怕吵醒你们吗？”

    温兰鼓起勇气抬头，俏脸嫣红，忽然一把抱住赵笙。

    “谢谢你。教我读书认字，带我们一家人来到金陵，真的谢谢你。”

    赵笙心中泛起波澜，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长生路途慢慢，他不愿牵扯太多红尘是非。

    “这是我连夜缝制的，你收下吧。”

    温兰将一個绣着鸳鸯的香包塞给他，红着脸跑走。

    她不敢回头看赵笙，怕自己心中的李仙人越走越远。

    但最终，他还是走了。

    “我会等你。”

    温兰迎着朝阳，秀发随风扬动。

    此行路途遥远，赵笙跟马行买了一匹马，才上路。

    周处带着小弟，来到城门口恭送赵笙。

    看着赵笙越走越远的身影，有小弟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是怎么看出大哥不凡的？”

    周处笑着指向自己的眼睛：“我从小就能看到奇异的东西，如一人的气势，或明或暗，但不都灵验，很多人我都看不到。”

    他望向赵笙，双眼之中竟有冲天火光燃起。

    “可我那日见到大哥，就看到滔天的气焰，就知道他定非凡人！”

    周处回身，仰天大笑。

    “以后随着大哥，一起上青天。”

    已是半月过去。

    赵笙一路跋山涉水，见了不少世间好风景，他都觉得自己心胸开阔了起来。

    一夜，他站在山间石潭，看着潭水明月，犹如洞渊幽深，再听着周遭树木摇曳，翠绿晃动着清光。

    忽然心有灵光生，一点通透。

    “青木生洞渊、翠华悠旋转，林海披元光。”

    在这一刹那，他似乎领悟到了断木派三脉合一功法的真谛。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偶有所得，那现在，他已看到灵光所在。

    不禁心生豪迈，仰天长啸一声，惊动青山飞鸟，崖上老猿。

    武学一点通透，万暗齐明。

    这一路上，赵笙边走边领悟断木派功法，感到一身真气纯元充满生机，却越发深邃。

    当纯元氤氲到极致时，他心有所感，内视己身，看见一点精光凝聚。

    “这就是炼精境的妙门所在吗？”

    赵笙自言自语。

    他没能一口气跻身炼精境，但由此却看到了突破的门路。

    赵笙大笑一声，驱马疾奔。

    一路山川浅平，纵马而行无所阻。

    今日，他来到了扬州。

    “扬州……陈宗师。”

    赵笙当初想顺路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扬州虽隶属江南地，但他不走水路，又有路引，倒不怕徐家来抓。

    只刚一走进城门，他就看到乱哄哄景象。

    竟有锦衣卫在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