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大量的记忆涌进郑昊的脑袋中，从他捂住脸庞的手指之间，可以看见他的眼中洇出了泪水，与脸上的汗液混在一起。

    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郑昊，出车祸不是苏玥。”

    “是你。”

    人声嘈杂，在郑昊耳中只有模糊的喘气声，慌乱的脚步声，与沉重的、越来越缓慢的心跳声。

    他躺在担架床上，护士快速地推动着担架床。

    手术室的铁门砰地关闭上。

    手术台上的灯啪地打开了，炫目得糊成了一团耀眼的白色。

    手术刀在血肉间穿梭。

    汗液顺着主刀医师的额头往下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郑昊的爷爷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突然，手术室门上“进行中”的红灯熄灭了，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老人赶忙迎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看着老人，看上去有些为难。

    医生：“患者的性命是保住了，但……由于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使得大脑对于信息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了破坏……简单来说，患者失忆了。”

    郑昊坐在病床上，他穿着病号服，手上还扎着输液的管子。

    老人推开门，见他苏醒过来，欣喜地跑到他身边，想要和他说话。

    但郑昊看着老人，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

    郑昊：“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围着会议室的椭圆形长桌，主任医生们坐了一圈，屏幕上投影着郑昊的脑部CT图像。

    郑昊的主治医生袁医生率先开了口：“现在要排除一切强硬的物理疗法，如果强行让患者回想以前的记忆，只会反复刺激他的大脑，反而会让他忘记更多信息。”

    “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对患者进行引导，从他的潜意识中把记忆唤回来。而这个部分，郑老师，您应该是在座最精通的。”

    老人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所谓的潜意识，是指的人们已经发生但并未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只要是我们经历过的事情，都会被潜意识记录下来。所以我希望能通过利用患者潜意识中对现实世界的构造，来回想自己的过去。”

    老人叹了口气，看向郑昊。

    “所以我让你做了一个梦。”

    “我让你来描述你的过去，你的梦境源于现实。当你在梦境之中，将自己的过去构建得越完善，你能想起的现实就越多。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把一切记忆都颠倒了过来，所以你才会混乱。”

    “现在，我来吹散你潜意识之中的谎言，所剩的，便是真实。”

    “我数到三，你将会醒过来。”

    老人竖起三根手指。

    “三。”

    三变成二。

    “二。”

    二变成一。

    “一。”

    郑昊感到一阵强烈的令人眩晕的白光笼罩住了他的视线。

    ……

    郑昊惊醒过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内，洒在他床头那盆朴素的小花上。

    他坐起身，视线迅速地捕捉到床边站立着的人们，他的爷爷，和苏玥。

    苏玥抿着嘴唇，眼中似乎有隐约的泪光。

    老人轻轻道：“都想起来了？”

    郑昊缓缓地点了点头。

    老人像是放下一切负担似的，一瞬间，眼泪便流了下来。

    他将郑昊搂进怀中，郑昊反抱住爷爷，收紧手臂，享受着大难之后的重逢。

    随后，郑昊注意到了站在老人身后的苏玥。

    他松开老人，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打起精神来，看着苏玥。

    郑昊：“我回来了，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苏玥一愣，正想开口，又被郑昊打断了。

    郑昊：“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看在我舍身救美的份儿上，不考虑一下以身相许嘛？”

    苏玥的脸蹭地红了，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局促地盯着脚尖。

    郑昊拉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喜欢你。”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苏玥抬起红彤彤的脸，看着郑昊认真的眼神，害羞地点了点头。

    几乎就在郑昊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病房门口传来了欢呼声，一群同学咣当挤开门，涌了进来。

    宋扬和龚平几乎是首当其冲冲过来扑到了郑昊的身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把郑昊紧紧地抱住。

    龚平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小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宋扬附和：“是啊，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郑昊被挤在两个人中间，艰难地翻着白眼表示抗议：“你……你们放开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闻言，两人松开了手。

    宋扬：“哎，你这真是因祸得福，抱了个美人归啊。”

    郑昊喘了口气，佯装生气地瞪了宋扬一眼：“你就贫吧。”

    小依抱着一大束花，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郑昊，又看了看苏玥，赌气似的把手中的花束往苏玥身上一塞。

    小依有些吃醋的说：“要是对我们郑昊欧巴不好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噢！”

    众人哄笑起来。

    苏玥接过花束，认真地点了点头。

    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一周后，郑昊顺利出院。

    闹铃响起，他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窗外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郑昊走到窗边，对窗台上的那盆花露出一个笑容。

    随后，他拉开窗帘，可以看见楼下的马路边上站着一个扶着自行车的女孩。

    那女孩就是苏玥，苏玥对着他招了招手，像是在催促他下楼。

    郑昊也对她挥了挥手，轻快地转身准备去洗漱。

    突然，他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看向窗台，赫然看见那盆花甩了甩脑袋，凭空张开了嘴，发出了阿基米德的声音：“日天啊，日天啊，我说你发什么愣呢？你怎么还有空发愣呢，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忙吗？”

    郑昊愣在原地。

    阿基米德催促道：“别傻站着呀，有活儿了你知道不，还不赶紧带我过去？”

    郑昊猛地一个激灵，又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环顾自周，露出了惊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