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新工作的憧憬，林玙从被窝里苏醒。

    蔚蓝、延伸到地平线的天空下，是晨起锻炼的“暴走团”老年人，他们露出爽朗的笑颜，喊着“嘿嚯嘿”的口号，蹚过马路旁的人行道。

    怎么可能……

    昨天下午一时激动，接下了咨询。早上起来后，一想到要开始工作，眼前的世界，就变成了彩色电影技术诞生之前的画面。一路上的景色都是黑白色，树，是黑白的，公交车是黑白的，教学楼是黑白的，阴间，是黑白的，妹妹的内裤，是黑白……嗯，这是自己选的，彰显年龄的健康爽滑横条纹款式。

    好想退休，过上每月领退休金的生活……

    林玙抬起死气沉沉的眼，芷砚趴在长桌，指尖缩在运动服袖口中。

    “学长要出去吗？”

    “嗯，我去找沈老师汇报一下进展。”

    昨天晚上，和慕婧、芷砚简单说了下他打算协助姬千清。既然这样决定，至少要给沈菀颖打声招呼。

    办公室里，沈菀颖手里握着红牛易拉罐，听完了林玙的汇报。窗外戴着臂章的学生会成员，巡视过正在上自习课的三楼，“嗒嗒”地走上楼梯。

    “没想到连你去，也劝阻不了她。看来她是坚持参加演唱会和办运动会到底了啊。”

    沈菀颖叹了口气，说出总结的话。

    “倒不如说，她只是想坚持自己的兴趣。我认为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讲，在难得的没有经济和生活压力的时间，尝试几次想做的事以确定未来的方向，并没有什么问题。”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符合正常价值观的话语……你那句‘宅家才是最能推进社会发展的行为’的结论，我现在还在考虑怎么周密地反驳呢。”

    是宅家=正义。

    “但是她哪怕换个兴趣呢。”

    沈菀颖有些无奈，“像最常见的高中生那样，喜欢上适合高中生的画画、运动、写小说，都可以去做去尝试，也不会引起这么大争议。”

    适不适合，喜不喜欢是两码事。

    林玙耸耸肩。喜欢上什么、热爱上什么，哪有那么好控制的。而且，现在Z世代的兴趣，是化化妆当网红、搓手机打电竞吧，老师您的观点落后多少代版本了？

    （注：Z世代，也称为“互联网世代”“二次元世代”，通常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一出生就与网络信息时代无缝对接。）

    “不过站在老师和家长的立场，她想要做的事，确实有些不太好接受。”

    “不只是好不好接受的问题吧。而且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说要协助姬千清，这可不是你过去的作风。”

    “帮助她的原因之一，是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坚定。您最初让我做朋辈咨询时，告诉我‘只有咨询人承认咨询成功，咨询才算结束’。既然劝阻不了，我为了完成咨询，就没有其他选项了吧。”

    看到办公室隔了一张办公桌，还有一位老师在，林玙没有把“您前晚说话留有余地，提供了劝阻或支持两个选项”说出口。

    沈菀颖流露出“这种事不要说出来”的眼神，然后站起身，附到了左耳旁，悄悄开口。

    “我好像的确这样说过，没有想到竟然会被你反过来这样用……也很想看到姬千清如果真去演唱，丁鸭子的表情。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紧致的衬衫勾勒着上身起伏的曲线，洁白的面料强调出胸前成熟的轮廓。听到她直接的夸赞，林玙稍稍向右偏了偏头，强忍住耳朵被她吐出的气息包裹的痒感。

    沈菀颖说完后，神色看起来很愉快地坐下，靠上椅背。跷起裹有60D哑光黑色丝袜、蹬着高跟鞋的修长美腿。

    “咳……看起来，我好像已经不得不接受了……在私立学校，怎么净碰上你们这些麻烦的学生。”

    “作为麻烦的学生之一，我也只能去帮到底了吧，毕竟是老师您定下的第三个人……”

    “既然是出于你个人意志的选择，我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谁让对你来说，是《回家的诱惑》呢。”

    这是哪个年代的电视剧？您是80后吗？

    （注：《回家的诱惑》是2011年首播的电视剧，收视率一度打破记录。）

    林玙心里吐槽，看了眼她身边，红牛易拉罐前的电脑屏幕。

    上面是熟悉的WPS界面，白色的A4纸大小页面，爬满了一行行仿宋字体。

    “沈老师你在写什么，前天说的第一季度教学总结吗？”

    “嗯，删掉了一些丁鸭……咳。”

    可能是刚才在耳边说出过一次，沈菀颖差点再次把“丁鸭子”说出口，环顾了一圈办公室，发现仅剩的老师在刷手机后，又咳了一声。

    当老师也很不容易呢……

    “我删掉了丁老师一些可能会认为不合适的地方，结果就剩两千多字了……要写到至少三千字才能交上去。”

    “……能理解啊，明明心里想写的已经写完了，却发现作文离1000字还剩好几行。”

    “高中作文，和写工作总结不是同一个难度吧……”沈菀颖有些不满，“光字数都差2000字。”

    “如果只是字数的话，还好办，老师是先通过电脑微信，发给丁老师审核的吧。”

    “嗯，对，怎么了？”

    “那就这样，在WPS和Word里，差一些字数其实很简单就可以解决。”

    林玙弯下腰，握住联想的黑色鼠标，复制了几行字，操作了几下。

    “嗯？”

    林玙先把复制的约500字粘贴到总结最下方，然后选中，点击左上方“字体颜色”键，把选中的字体改为白色。

    “这样，文档的左下角字数统计就变成了3000字以上了，因为文档的背景颜色也是白色的，这样做正常情况下根本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