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砚回答等会儿回去阅览室找找后，林玙走出崇源楼，沿南侧的龙行路，踏上层迭密叶下的临湖路。

    阳春四月的林荫小道，朝阳疏疏自叶隙间洒落。柳絮、杨絮如雪花般纷飞，路牙石下堆积着纠缠的白絮，每当顺湖风飘来，附到脸上时，便感到轻微的瘙痒。

    拐过湖路的尽头，白絮飘飞下，踩着高跟鞋的黑色身影，抱着厚厚的一沓纸张迎面走来。

    “林玙？”

    刚准备掉头就走，沈菀颖已经喊住了自己。

    没等数个质数，冷静一下散步撞到老师的心情，沈菀颖扬了扬下巴。

    “走，陪我去体育馆一趟，路上陪我聊聊天。”

    “……那个场馆和我匹配度为零，我这辈子只想进去一次，就是我领毕业证书的时候。”

    “如果你不陪我去，你连领毕业证书的机会都会失去。”

    “当人民教师，这样威胁学生真的好吗？”

    “针对不同学生的实际情况，教师需要采取有针对性的教育方式。以学生的个体化差异为着手点，注重过程化评价，从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这也是你写的方案上的注意事项。”

    ……作为参与运动会的老师，那套方案也看了啊。

    被胁迫的林玙，无奈地伸出了右手，“老师？”

    “嗯？”

    沈菀颖眨了眨细长的眼睛，身穿勾勒出胸前饱满轮廓的的黑色职业套裙，在杨柳白絮飘飞的背景下，向湖畔方向歪了下头。

    老实说，不考虑年龄，光看动作还挺可爱的。

    “咳……嗯。”

    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下，然后别过了脸。

    “在校园里散步，教师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学生牵手……更何况还可能有其他老师经过，咳。”

    “……谁要跟您牵手。我要的是您手中的资料，既然要一起去，我帮忙搬些。”

    正常人都明白自己伸手的意思吧，您是习惯一个搬资料了，还是单身太久，会对异性的动作产生误判？

    沈菀颖的脸上忽然飘上一抹微红，抬起裹着修长黑色丝袜的腿，高跟鞋作势要踹上林玙的腿，在林玙准备避开时，一脚踩上了林玙的脚。

    “嘶……唔……老师您力度真大。”

    林玙强忍住疼，接过了沈菀颖递来的一半报表资料。

    “这就叫有针对性的报复方式。”

    “……‘针对性’是指快五厘米长的高跟鞋跟吗……而且教育方式演变成了报复方式吧？”

    “还要你帮我搬资料，没踩你小腿就不错了。”

    沈菀颖没好气地瞪了林玙一眼。

    为什么帮老师搬个资料要受这种虐待……

    一瘸一拐地跟在沈菀颖身后，沈菀颖的声音飘来。

    “没想到上周六你来办公室，说暂时不准备休学了，我到现在还有些吃惊呢。”

    “我也很吃惊，老师周末竟然真在办公室……只是这几天不打算休学，过段时间说不定准备再次申请休学。”

    “没有这个机会了哦。我记得马云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机遇就像秃子头上一根毛，你抓住就抓住了，抓不住就彻底没了。’”

    昔日的创业名人说的话都知道，话说您真的是80后吗？

    另外，以老师现在化妆品都遮盖不住的黑眼圈程度，迟早有一天会掉光满头秀发吧。当个教师真的很不容易呢……

    相信我，再熬下去，你也可以变成光（头）。

    （注：“你也可以变成光”出自《迪迦奥特曼》。）

    “不过，我能看出你抱有疑惑，看来让你去接触姬千清她们的选择没有错。”

    “是吗？我还以为是老师对她束手无策，于是把问题丢给了我。”

    “的确有些束手无策，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沈菀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哪点吗？”

    因为是跟在她身后，所以林玙看不到她的表情。

    “呃……是比其他学生，稍微有趣点吗？”

    “噗……不是，而且是正常的老师对学生抱有的情绪。准确来说，用‘欣赏’或许也很合适。”

    “那就不知道了。”

    林玙挠了挠头。

    说经验少也好，说不擅长也好，说不想浪费时间也罢，对猜测女生的心底想法，林玙的确很没自信。如果把同龄人应该差不多都结婚的沈菀颖，也归入女生的行列。

    “嗯……为了你未来的发展，在你疑惑完全消失之前，还不能告诉你哦。”

    沈菀颖颇为得意地卖起了关子，“不过，或许，你再接触一段时间和你性格截然不同的她，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她转过身，接过林玙手中的资料。站在体育馆虚掩的宏伟大门前，在身前挥了下另一只手。

    “不用着急，你作为高中生，时间还有很多，可以自由地寻觅属于你的答案。现在，春季运动会的‘幕后英雄’，先去你协力办成的运动会转转吧。”

    听到她的话，林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是运动会开幕仪式的现场。

    这也在老师的计算之中吗？

    沈菀颖抱着厚厚的资料，嘴里咏颂着“不同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总是那么有趣呢。正如我找到了这朵花，而且找到了你。”以修长的右腿为轴，潇洒地转过身。

    “是‘正如你找到了这朵花，而我找到了你吧’，沈老师？”林玙订正。

    （注：语出《火影忍者》大蛇丸。）

    “说话这么直，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沈菀颖笑骂了一句，“不管女孩说什么，你只需要认真听，有什么意见保留在心底就好。”

    看来在沈菀颖心中，她还是一个女孩呢。虽然除了力气很大，能搬动那么厚的资料，反应还算可爱就是了。

    “说话这点我可能改不了。”林玙停顿了一下，“不过，谢谢老师了。”

    告别沈菀颖，来到人声喧闹、正奏着激昂配乐的主操场。

    眼下正在进行开幕式的入场仪式，到了高二年级的班级出场，观众席前几排坐着未参加仪式的学生，和已经结束仪式的高一学生。

    林玙来到观众席，沿台阶而上，随便在后排找了一个空位，在一对左右晃动的双马尾后坐上。

    因为是对外宣传的窗口期，外加平时积攒的学业压力需要释放，学校在运动会期间，对学生们的着装和发型要求相当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