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路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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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弱书生,落魄乞丐

    十二年后,南陵城内。

    十二年前的动乱似乎并未给这座江南的富庶城市造成影响,人们依然自得自乐,青楼红院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只是这街上越来越多的乞丐诉说着十二年来的不安。

    这南陵城的乞丐多,自然就分了帮派,各自间井水不犯河水。而这最为繁华的“西门街”,就是何帮的地盘。

    “求求好心人,施舍一点吧……”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求着一位妇人施舍点钱财。刚才他正看到这位妇人施舍给了街边那个小乞丐一两银子,想来定是个富庶家庭,却没想到那妇人死活不给,紧紧捂着钱袋子。

    “不给……算了……”那壮汉口里一边唱着,一边手里持棍朝着妇人胸前一点,妇人顿时吃痛,弯下腰来,那汉子顺身一转,棍子便抽在了妇人的头上,妇人一时晕了过去。路人见状,有几个想来看看情况,却被壮汉的眼神给逼退了去。

    趁四下无人,壮汉摸了摸妇人的口袋,却只摸到了几枚可怜巴巴的铜钱。壮汉恼怒不已,暗骂一声晦气,踹了妇人几脚,又啐了妇人一口才解气。接着转过身,凶巴巴地看向坐在街边的那得了一两银子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衣衫破烂、满身污泥,头发乱糟,脸上黑灰交替,看不出样貌,只有眼睛还算得上净亮清明。此时正坐在一个破烂草席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过路的人群。

    “哼,装什么装……”

    说来也怪,那小乞丐根本就不用言语,过路的人只要看过了草席上的字,再看过了小乞丐婆娑的眼神,便会心甘情愿地掏上几枚铜钱甚至几两银子。

    那壮汉走上前,才发现小乞丐的“秘密”在于草席上的一首诗。

    那壮汉乞丐看着草席上娟秀的字体念道:“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进南州。敢言缩项更长腰,黄独青精也绝苗。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不愿求人几斤粟,只愿历尽人间愁。”

    “哼,装神弄鬼。”那壮汉不由分说,将小乞丐粗俗地一把拉起,口中还骂道:“小贱虫,滚一边去……”那小乞丐还想委屈巴巴地解释几句,却被旁边的乞丐拉开了。

    “耳东小兄弟,算了算了,你斗不过那个大虫的。”

    “可是……”被唤作耳东的小乞丐还想争辩几句,却被旁边的乞丐拉离了自己的铺位,那乞丐还苦口劝道:

    “再说了你也赚的差不多了,也不怪那汉子借你的铺子一用。”那乞丐假模假样地拍着小乞丐的后背,不断安慰道,“你也知道,咱们何帮不是那花南帮。我们每天都要孝敬一百文给何帮主,要是每日赚得的钱财不足一百文,那何大狗可是会把我们杀头的!”

    那乞丐缩了一下脖子,似乎何帮主此时正架着刀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害怕得向四处张望了一番。

    “你这一两银子早就够了一百文钱,我们不抢你的。就当是行行好,把铺子让给我们吧。”

    耳东还想争辩几句,却发现周围的乞丐都围了上来冷眼盯着自己。

    没办法,可怜兮兮的小乞丐只好自己默默地走到墙角边蹲下,紧紧地护住怀里的银子,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自己的铺位,还边用脏兮兮的手袖抹着眼睛,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人见小乞丐不再争闹,也就散了去。

    小乞丐轻声啜泣着,却在众人不经意间,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

    临近傍晚,路上行人渐少,乞丐们也各自回去向帮主述职。

    耳东溜溜达达的到了一家裁缝铺前,跟往常一样向着铺里最中间的那条雪白长衫张望。

    那铺子主人也不嫌乞丐脏乱,不气不恼,任由耳东眼神在长衫上游走。

    “喂,我说小乞丐。这件雕绣的白羽云纹衫你也看了有些时日了,这五十两白银你要是再不出的话可就要被别人买走了。”铺子主人俯身倚在柜台上,打着哈欠,对着小乞丐说道。

    小乞丐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店老板说道:“放心,今晚就可以把这件长衫包好,我随时来取。”

    店老板眉毛一挑,说道:“好,我等你。”

    ……

    城中一处大宅院内。

    众人低着头,排着队,战战兢兢,等着“何大狗”清点自己一天的“收获”。

    外号叫做“何大狗”的何大珂此时正挺着饱满的肚子,迈着四方步,在众人面前一一走过,路过壮汉乞丐的时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身后的草席,又看了耳东一眼,沉思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又逛了一圈,高声说道:

    “好!诸位兄弟干的不错。大家都知道我们何帮的规矩。每日获得的讨钱要上供一百文给帮里事务,多的自得,少的罚命!钟管事,开始记钱吧!”

    那位姓钟的管事急忙跑上前,掏出算盘和账本,朗声叫道:“开始记账!”

    众人排着队,一个个地走上前,递上自己乞讨的饭碗。

    “赵甲,一百零一文!”

    “钱乙,一百零五文!”

    “孙丙,一百文!”

    ……

    “丁壮,一百二十六文!”众人惊呼一声,惊叹于那位满脸络腮胡的强壮乞丐竟能讨到这么多钱。

    他既没有缺肢断腿,看起来也不像脑残智障,光凭口中那几句蹩脚的“俏皮话”可讨不到这么多钱。这些钱该不会是抢来的吧?

    钟管事也抬头看了强壮汉子一眼,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好把快出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接着喊道:“下一位!”

    “最后一位,耳东,九十九文!”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那可是耳东啊!

    平日里就属他讨钱最多,最少都是一百四十文起步,他那文弱书生的打扮别说普通人,就连乞丐们自己看了都想施舍一两文钱,今日咋连一百文都没到?

    钟管事又猛的一抬头,脖子甚至都发出了“咔擦”一声响。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不该有那么多钱的有那么多,该有那么多钱的又那么少,难道丁壮的钱都是偷耳东的?

    钟管事摇了摇头,将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

    他只是个管账的,即使眼前的耳东再可怜也不关自己的事。

    “错了。”耳东看着两边围上来准备将自己带去后院的大汉,轻声开口说道,“错了,不是九十九文。”

    “什么?”钟管事又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觉得耳东有点胡搅蛮缠了,“确实是九十九文没错啊!”

    “应该是一百四十九文。”耳东淡然道,“加上丁壮租草席的五十文钱,应该是一百四十九文。”耳东手指轻敲着桌子,再次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