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状元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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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拔苗助长

    在行在的饮食上,六宫有她们单独的内膳房,赵楷有自己的御膳房,各自分开,互不打扰。

    作为行在的主人,赵楷在六宫到达行在没几日后,就让人张罗了洗尘宴。

    扬州一战,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能够安然抵达杭州,虽是尊贵的皇帝嫔妃,也定会有劫后余生之感。

    更可况这余生已是有了残缺。(她们真正的丈夫没了。)

    她们需要一场体面的慰藉。

    赵楷需要她们紧张的心松弛下来。

    于是,一场宴会恰如一场知时节的江南春雨。

    宴会上的菜肴准备的很丰富,如此方显赵楷对后宫很上心。

    最后压轴的大菜是-浑羊殁忽。

    这是一道上流大族自唐朝时就流行的大菜。

    制作时先将鹅去毛,然后挂起来,将鹅肚子剖开,去掉内脏,填满用调料配好的糯米,再把鹅肚子缝好,塞进嫩羊的膛内,再把羊肚子缝好,放到火上慢慢的烤,这样,羊的鲜味就会浸入鹅中,鹅有羊的味道,羊有鹅的味道,是为浑。

    “今年是鸡年,朕让他们把鹅换成了鸡,大吉大利,图个吉利。”(建炎三年真的是鸡年。)

    “吉利好,吉利好。”女人们也是很敬重鬼神之说的。

    压轴菜端上来的时候,满屋子沁满了香气。

    赵楷招呼众嫔妃享用。

    席宴间,他偶尔地问了一些她们一路上的情况。

    妃子们都说赤心军统制苗傅是位好将军,将她们保护的很好,左右侍奉的也好,沿途很顺遂。没有什么惊险的事发生。

    赵楷点点头,听得很认真。

    他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你们初见苗将军,是在哪里?镇江吗?”

    “不是,是江北扬州啊,苗将军亲自过江接的鸾驾。”六宫里无心机的快人快语。

    赵楷吃东西的筷子稍稍僵住了,但是他很快就遮掩过去。

    他在心中暗暗冷笑,他知道了为什么苗傅只能将六宫护送到行在辕门外,而不得进入内拜见他,因为苗傅见过九弟。

    赵楷居然成了王渊对心腹都不能说的秘密。

    赵楷细细研究过赤心军的将佐名单,他们基本上都是苗傅的兄弟和乡党。

    这样的一只军队,外人水泼不进去,针扎不进去。

    是铁板一块。

    王渊对苗傅有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长久来看,心腹永远都是心腹的可能,远高于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现在不说,也许只是还未到说的时候。

    也许过些日子,连说都没必要再说。

    杀掉赵楷这个秘密,在王渊那里,未必不是一种可能。

    所以,赵楷要除掉王渊,也要尽快尽早。

    宴席的后面是宫女们几日来精心排练的歌舞。

    天下所周知的,他们赵宋家最喜爱的,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莺莺燕燕吗?赵楷很乐意让家族的这种名声继续传承下去,他现在要稳住王渊,迷惑王渊,就很需要王渊认定他赵楷也是这样的一个赵宋。也许他曾经少有英名,可是靖康之耻北狩之痛已经彻底打断了他脊梁,他躺平了。

    羯鼓声狂,歌姬声浪,宫女们的身姿翩翩似惊鸿,娇美无限。

    如果不是脑子里正苦思冥想下一步该怎么做,这该是多么美好多么轻松的一个晚上。

    “薰风解愠,昼景清和,新霁时候。火德流光,萝图荐祉,累庆金枝秀。璿枢绕电,华渚流虹,是日挺生元后。缵唐虞垂拱,千载应期,万灵敷祐。

    殊方异域,争贡琛赆,架巘航波奔凑。三殿称觞,九仪就列,韶頀锵金奏。

    瞻望彤庭,亲携僚吏,竞歌元首。祝尧龄、北极齐尊,南山共久。”

    洗尘宴后不久,赵楷就修书一封,并各种皇家赏赐,派内侍官出行在,去苗傅府邸,表彰他护送六宫南下之功。

    不出意外,人和东西都被行在御营军统领吴湛在辕门拦下,人被赶回,东西被他以代收为名扣下。

    关于此事,王渊也没出面解释。

    赵楷继续做第二件事。

    他直接修书给王渊,列举吴湛部各种不堪,譬如军容不整,譬如聚众赌钱,譬如用目光骚扰宫女,跟内侍官索贿等等,他认为其不适合驻守行在,应该将其调换,赵楷建议,如果苗傅和吴湛调换,那是最好的。

    根据冯朔的情报,吴湛本是河北赵州的一聚众作乱的贼人,后被王渊招安,成为他的心腹。用盗贼护卫皇帝和六宫,怎么着都感觉像个笑话。

    早朝的时候,众大臣散去,王渊都可以留下来,单独跟赵楷就这两件事说几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好像赵楷什么也没有做一样。

    三国时董卓权倾朝野,司徒王允要除掉他,就离间他的义子吕布。

    赵楷要除掉王渊,他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也是假手别人。这个别人现在看来就是苗傅。

    王允离间吕布,煽动吕布杀董卓。

    可赵楷跟苗傅面都见不上,书信也联系不上,他与他生生被隔绝。

    所以,王允可以用反间计,似乎赵楷无法用反间计。

    但是,自认天下第一聪明人的赵楷的聪明就在于,当王渊自认为他吸取了董卓的教训,让赵楷万无施展反间计的可能时,赵楷的反间计已经悄然开始了。

    因为,王允的反间计,策反的是吕布,而赵楷的反间计,首先要反转的并不是苗傅,而是王渊。

    他改变了反间计之中本来环环相扣的每一环的顺序。

    他把结尾变成了开头。

    顺序不同,也就是倒行逆施,结果却一样。

    这就是反间计的诡异精妙之处。

    无论王渊越熟悉董卓的故事,越了解那段历史,他对赵楷出手的反应就越僵化,他就越是铁定的输了。

    只要将王渊和苗傅的关系,从信任反转成不信任,王渊就必死。

    所以,那些书信,那些礼物,那些要求换防的请求,赵楷从来就没有指望苗傅会收到,会知道。

    这些东西从一开始箭之所指,就是王渊。

    它们要戳中的都是王渊的内心,别人无法看见的内心,黑乎乎的内心。

    王渊的内心,赵楷也无法看见,可是他可以揣摩。

    一个软骨头无气节的男人,是如何看这个世界的,是如何看别人的?

    他自己那么容易变,那别人是不是更容易变?

    他自己可以杀义父,那别人是不是更可以杀他这个上司?

    他自己就那么喜欢搞秘密,搞阴谋,那么那些洋洋洒洒的书信里,难道没有阴谋?

    王渊这样的人你不要期待他可以给别人真正的信任。

    除非是他自己完完全全掌控下的。

    从扬州到杭州,路途迢迢,六宫粉黛朝夕相伴下,苗傅有没有过想法?

    这就是反间计中间的美人计部分。

    吕布遇到了董卓的婢女,苗傅遇到了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六宫和宫女。

    董卓和王渊是陇西临洮老乡。

    赵楷很有把握让历史再轮回一次。

    他让徐通传信出去,让范纳和他的二百人依计行事。

    要撬动王渊对苗傅的疑心,他还需要下一味终极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