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生来便该死，那你们呢，又有何不同？”湖苓撇头看向他。

    青年不再与她辩解，冲向前提刀便砍在了沙漠之灵的躯壳上，许是怒气加持，他这一刀快出了残影，深深地陷入了血沙之中。

    但有用吗？没有。

    除了挑衅湖苓以外，就是让他自己受了毒伤。

    张凯对此无奈一笑，只在内心腹诽。

    “你厉害！你无畏！你要让即将惨死的我们，死的更加惨烈！你逞英雄之前要不要先看看，你旁边抖的像筛子一样的同伴啊！”

    这些话，他并没有骂出口。反正结局都是死，让青年像个英雄一样体面的死去，不好吗？

    大梦一场，若是不醒，其实也还算美好。

    但湖苓显然不这样想，她阴恻恻地说：“自欺欺人可不行，我要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做的，是怎样的“英雄”。”

    她挥动蝎尾，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一个居民的身体，那个居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直接暴毙。

    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居民杀完了，就变成堡垒士兵……直到现场枯骨皑皑，杀无可杀。

    在这个过程中，青年一直在绝望地呐喊：“停下！快停下！……你们为什么要恨我，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怪物吗！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

    他们每一个死之前那怨毒的眼神，都反复盘旋在青年的脑海中，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理智和信念，直到崩溃。

    怨恨一切的源头需要莫大的勇气，而怨恨一根导火索，就能倾泄所有的恐惧。这样简单的选择题，是不会有人选错的。

    “哎，你这么脆弱，让我感觉很没意思啊。

    那就说点有意思的吧。我可记得很清楚，你的父亲是怎么一口，一口地被我吃掉的。你想听吗？他那时绝望的表情，和你可真像呢……”

    “闭嘴！闭嘴！别说了，别说了……”青年捂住耳朵，眼里满是血丝，魔怔似的说着同一句话。

    张凯看着青年这凄惨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地提醒道：“别傻了，她骗你的。

    你想想她之前的样子，在沙漠之灵体内，她根本就没有意识的。几年之前就更不可能了，她连脑子都没发育，怎么可能记得住！”

    张凯刚刚说完，蝎尾就险之又险的擦过他的鼻尖，强烈的劲风使他的眼镜碎成了玻璃片，划伤了脸庞，一串血珠冒出来，顺着往下滑落。

    听着仿佛嘀嗒嘀嗒的声音，张凯全身瞬间被冷汗浸湿，“好险。差点，就死了。”

    湖苓的声音这时才传来，“还没轮到你呢，别着急。还有，当面说我的坏话，你很有勇气嘛。”

    “呵呵，不敢。不敢。”张凯唯有尴尬的笑笑，喉结紧张的滑动。

    青年听了张凯的话，也逐渐从极端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湖苓面露不悦，不由分说地操控蝎尾，想要将他就地格杀。

    但，一个身影阻止了这一切，是堡垒长老！他老迈的残躯蕴含了强大的能量，一刀又一刀的逼退了湖苓。

    他冷冽的眼神锁定着湖苓，“你，该死。不管是六年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不配活着！你父亲湖均大人，绝对不会接受你这样的怪物！”

    “那你让他活过来！我也想亲口问他一句，我配不配活着！生而不养，到底是我不配做他的女儿，还是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湖苓浅蓝色的眼眸泛起血光，择人而噬的恐怖气场弥漫开来。她，动了真怒。

    一个英雄全力对付一个首领，结果可想而知，彻彻底底的碾压局，张凯都快看不下去了。

    沙子汇成的暴雨先是砸了堡垒长老一脸，紧接着是巨大的双钳，灵活的蝎尾，还有恶之灵的附加伤害，毒系反伤等。

    要不是堡垒长老有死战之志的加持，他根本连半分钟都撑不下去。

    三秒无敌时间一过，他撑着强弩之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走到青年面前，轻声说着。

    “你这孩子傻是傻了点儿，但我觉得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我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可笑，我竟到了最后才知道，人只有固执些，这一辈子才能活的明白……”

    他最后一次，用手，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敲了青年的脑袋。

    然后提着刀转身冲向湖苓，大笑着说：“老子这辈子！当逃兵，一次就够了……”

    慨然赴死的他，下一秒，就被湖苓用钳子拍地粉碎。

    “这个舞台，可不是给你们唱戏用的。一点都不懂事，乖乖地求饶，挣扎，不好吗？”湖苓面无表情地说。

    “几天以前，是怎样的？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长老，李叔，张叔，他们不是还在笑吗？

    在，笑吗？那为什么，为什么脸上全是血……不，你们不该怪我！是那个怪物！是她！”

    原本在崩溃边缘的青年，因为张凯的话稍有好转，又因堡垒长老的死，而彻底陷入了绝望。

    “唉，放过他吧。他已经疯了。实现了梦寐以求的事情，你真的快乐吗？湖苓。”张凯长叹一声。

    “梦寐以求？你怎么知道我梦寐以求的是什么？放过他，不可能。”湖苓不屑地看了张凯一眼，以掩藏心底最深处疼痛的抽搐。

    有些事情，哪怕是梦里都从未拥有过的……

    就在张凯觉得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青年的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强光。他的气势层层拔升，最后达到了和堡垒长老一样的强度。

    之后强光散去，他一言不发地迎战湖苓。没有豪言壮志，没有恶毒诅咒，仅仅是单纯的寂静，单纯像个死人一样的寂静。

    一如他的心和灵魂，遍布疮痍。

    若是没有湖苓这个变故，只是与玄易交战的话，对于青年的进阶，张凯定会欣喜若狂。

    但现在呢？有用吗？有毛用！一具稀有兵种的尸体，和一具首领的尸体，根本就没区别。

    “真是狼狈啊。怎么突然就被游戏教做人了……”

    张凯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一场碾压局。

    等到他再次睁眼，场上就只剩下玄易的军队和他这个光杆司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