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桑切斯身边的时候，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接过她手里的布片，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绣了不同的作物，后面还有不同的数量，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个样子还是不错的。

    “现在分管食物的各位手上都有了吗？没有的话先拿一下。”人群中又是一阵闹腾，“剩下的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也拿一下，几个人一起看一块布片吧，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示意，我来点名回答。”我的声音不大，大家安静了下来，原本她们就有着不错的听力。

    人群中离我和桑切斯最近的多特举起了四只手。

    “多特，你想问什么？”

    “这些图案我看出来了，青果、奶豆、炽果等等，后面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代表着数字的符号，这个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吧，这是我们的粮仓。这个数字就是我们平日里说的4字，这是6，5，0，也就是说，我们这里的奶豆在这个收获季一共收获了4650仓。”

    “可是这些符号我们都不懂啊，下面青果这里是多少仓？”多特继续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到了前面的沙地上，就在刚刚，桑切斯把一直握在她手里的我的逆鳞给了我，这个情况下肯定是要写字的。

    我慢慢的写下了0到9的数字，没错，他们是十进制。有好多人都围了上来，不过没有人像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立刻出来反对我写字。

    “这就是0到9这10个数字，读法还是以前一样，你们前面的对照一下，看看手中的布片，能不能读出来？”

    “……”

    “可以，可以。这就是你们在探测时候标注给大家用到的数字吗？我可听说了很多事情。”多特试了一下问道。

    “是的，我们把黑暗世界的区域分成很多块，每一块都有自己的编号，探测的结果都会写在这样一张图上。”杜特从衣服里拿出了我们的平日图纸，“这样很方便，就算是素未谋面的人，只要有这样的图纸就知道去哪里采冰最安全了。而且现在我们那个区域已经全部探测完成，图纸都记录下来了，至少在这个采冰期内不会有人因为探测而死掉了。”

    “这样是很方便。以前轮到我管理食物的时候，我自己也做过这样的记号，当然了只有我自己看得懂，现在大家都能统一符号的话，我赞同。”杜特的父亲尼特说道。

    “这个确实是方便了，我自己也在家里墙上画过老婆的各种纪念日，”桑切斯的父亲特雷恩的话引起了大家一阵大笑，“没办法，家里婆娘太凶了，记不住要被打啊。不过我们这些都是自己随便搞，铁船也不会来管我们，毕竟像我这样怕老婆的人在墙上画日期的是极少数人，为我一个人跑来也不划算。要是大家都写写画画，那些铁船来了怎么办？那些天降惩罚，漫天光芒什么的，这可不能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大家安静了下来，这可是关系到大多数人命运的事。虽然漫天光芒的惩罚大家都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谁敢掉以轻心呢？

    “你们不用写画，你们只需要认得便可以了，以后书写，编撰的事情就有我、杜特还有雅各来进行。”

    “还有我。”我高举了我的四只手！

    她们都已经这么有决心了，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在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戈玛星人。

    “现在我们也不会强求大家去学习这些文字，一切都是自愿。这将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变化什么样的后果，我不清楚。不过这几十个收获季以来，我们用这些文字记录下了很多在黑暗世界才有的歌曲，我们也画下了那里才有的风景，这些都将会在明天第一个沙漏开始时，在奥布泽维的新家附近对外展览。这也算是我们在黑暗世界的成就展吧，如果你们感兴趣就来看看，欢迎大家，到时候我们还有新的歌曲和大家见面。另外关于奥布泽维纪念馆的事情，请大家也不要忘记了，存放的物品需要能够长时间保存的，到时候奥布泽维会亲手写上大家的名字。接下来是我的哥哥正式给大家用传统的歌唱告诉大家今年收获的具体情况，只唱一遍，请大家记住了哦。”杜特的话音未落，蒙特就站了起来，看起来，杜特已经将他攻略了。

    蒙特的声音也十分好听，他一开始唱歌的时候，很多人都被他的歌声吸引，停止了对话。

    一曲唱罢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活动算是结束了，虽然还是有人来找我们询问，桑切斯告诉她们，现在我们要忙着准备成就展，一切等看过之后再说。

    接下来就是忙碌，我才知道他们真的准备了很多展览素材。除了我们四人，还有杜特、桑切斯和雅各他们的家人，上天代言人，还有之前发言询问的多特，我们一直忙碌到了睡觉沙漏开始漏沙的时候。

    中间除了多特，其他人倒是很少说话，仿佛这些展览品他们事先就已经见过了一样。

    到了这时候，我终于可以到我的窝里去看他们搞的什么幺蛾子了。早些时候，他们说要把我的窝当成学习的秘密基地，后来又有意向要搞成展览馆，他们忙活了那么久我可真的是一直忍耐着没去看，原本我还以为会有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或者揭牌仪式，没想到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他们到底在我的窝里都搞了些什么。而且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要是我不进窝就只有去泡泥潭浴了。

    没有欢迎仪式，洞口也和以前一样，黑乎乎的。

    【没有什么好怕的，这是你执行个体的家！】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进到里面。

    快速走了一遍，里面空间比原来大多了，别的不说，他们虽然没有搞出什么学习的密室来，但是他们在食物储藏室的壁柜里搞了一个长长的地道。虽然这个地道蜿蜒曲折，但是我略微一扫描，就知道了这个地道通往了今天我们布置展览的一个地方。

    嗯，还算是聪明的做法。假如以后形式变得严峻，真的有反对势力，那么有个逃脱的通道肯定是对的。只是到了那时候，他们会不会放不下在沙坑里装病的我呢？要是我那时候跑得比他们还快怎么办？毕竟我已经换了一具躯体，本能反应是掩饰不了的。

    我想到自己前一秒还是沙坑里病恹恹的哼哼，警报一响，我一个鹞子翻身或者鲤鱼打挺就往通道跑是不是有点吓人？

    我笑着笑着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又想到既然我已经“生病”了，是不是应该被反对势力抓住，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然后经历各种严刑拷打英勇牺牲，在然后成为地底之火的标杆，从此激励戈玛星人发奋学习呢？

    这样我岂不是又要经历折磨甚至是在痛苦中死亡一次了？我可不是抖M啊。

    【说实话，我虽然经历过危险，但是我的逃跑技能绝佳，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经历什么实质性的痛苦，更不要说死亡了，我害怕。】

    上次的放射病已经是最痛苦的体验了。

    说起来有些丢人，以前我遇到有什么危机生命的事情的时候，我会及时抽离我的意识，留下毫无意识的执行个体，这在有些文明看来虽然有点不道德，在这里我们不讨论道德。

    【宇宙中没有绝对实力的时候，道德有时候不好用。】

    说远了，再说一下我的窝，除了空间大，他们还真的差不多把我的窝搞成了纪念馆。入口的一大面岩石上就刻着我的介绍，还有他们为写的一首歌，这首歌的四周装饰着花边，就像是墓碑上放着的花环一样，我觉得离墓碑就差生卒年月和一张黑白照片了。

    进到里面会客室就有三间，墙上或者显眼的地方都摆放着一些测量杆、绞盘、哥玛兽车和探测器微缩模型。

    看来是想后人记住我在采冰时期的突出贡献。

    还好卧室没有什么幺蛾子，只是顶上有个玳瑁壳，隐隐约约散发着荧光。可能他们是想给我搞一颗星星吧。在那一瞬间，我有点感动，虽然那颗星不是我最喜欢的。

    我正要睡觉时，杜特在洞口喊我，说要留下来陪我。这我当然不反对，说不定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这样我的设计者们说不定能根据我提供的资料分析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

    杜特进了我的窝，带我参观了一下，说要吃点东西，就算我说了我不吃，他也要拉我去储藏室。

    去了他特意指着挖地道的柜子说那后面是紧急通道，还说如果听到什么动静只管往前跑。原来他是特意想要告诉我这个，我觉得我这个仲父没有白当。

    如果此时哥玛星爆了，我肯定会把他带走。有可能的话女儿桑切斯也一起带走吧，要不然杜特太孤单了。

    平日里对于沙坑洗澡我是觉得很不卫生的，可能是我的设计者们都习惯于用水洗澡的缘故，我也习惯用水来洗澡。

    但是这放在我所经过的星系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现在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啦，今天虽说没有动脑筋，但是我也帮着搬运、摆放展览资料，机体需要休息。

    “奥布泽维，你累不累，你的身体还好吗？我听说受了辐射的人会浑身疼痛，你今天又搬了那么多东西……”

    “不疼，都是些很轻很轻的东西，可能还不到时候，只是有点疲劳。你特地回来除了带我参观我的窝，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是，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你的。你本来就要死了，在死之前我们还要用你要死这件事情来宣传文字，有些博取同情的嫌疑。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探测小组取得的成绩大多数也是你的功劳。”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我不是还有时间吗？”我对我要死了这件事情已经麻木了，“就如你所说，有文字这件事情不知道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觉得这件事情对吗？”

    “当然是对的！你想过没有，那个黑暗世界探测器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像造车造船一样制造它们？为什么大家一有时间就去泡泥潭？这都是因为没有记录的缘故。”

    我整个人已经瘫在了沙坑里，说实话，我此时此刻还有点想念泥潭了。

    “奥布泽维，我们几个在你睡觉的时候无数次推测过探测器的来源，我们一致认为，这些探测器属于之前降下光芒惩罚读书写字的前辈的那些人！我们还猜测他们就住在黑暗世界里！他们不让我们读书写字就是为了要限制我们进步。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掌握了他们降下光芒的技术，那么黑暗世界的他们肯定会暴露无遗。”

    “当然了，这只是我们三个人的猜测。在我看来，我们可能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我们的寿命，我想黑暗世界的人们有那么恐怖的技术，为何还要害怕我们呢，他们在害怕什么？我们除了寿命别无其他长处了。”

    “就我们在黑暗世界的这十个收获季，你想想我们学了多少东西，采冰队所有人会唱的歌曲，在不到短短两个收获季就被我们整理收录完毕了，这个工作以前几个人穷其一生有可能都学不完。”

    “当然了，我们之前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我们太不应该了。其实从我知道的信息来看，我的父辈祖辈们私底下也都多多少少写画过，这是我们生存所必须的。黑暗世界的人想禁止，终究有一天会有人提出来的。这个人如果不是你，肯定还有另一个奥布泽维的。”

    杜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义愤填膺。说实话，我认为绝大多数戈玛星人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写画什么，或者要把发生过的事情记录下来，他们不愁吃穿，没有冲突，寿命又很长，为什么要做这些呢？这些写画和大多数人的生活真的没有关系，没有信息需要保存需要传递就可以活得很好，很惬意。前不久杜特不也是和他们一样在泥潭里泡的舒舒服服的吗？

    “可是奥布泽维，你说我们有了书写的能力，好处是什么？方便后人？方便他人？这点归根结底不过是节约了时间，我们寿命很长，在加上节约的时间，我们可以干什么呢？做什么事情是让黑暗世界的人类害怕的呢？”

    “这个我不知道，只能靠你们思考了。”我不能给他指出什么明确的答案。我难得有机会见他说这么多话，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关心过他在想些什么，这都属于很好的观测资料！

    “也是，其实我用我这不太聪明的脑袋想了一下，比如说我喜欢造船，按照现在的歌曲，我可以造出顺流而下的小船，它很简陋，只能在黑暗世界的地河使用。我可以加个厕所，也可以像哥玛兽的马车一样加个顶棚，这些我把图纸记录下来，下一个人就可以造出更复杂的船。如果我不断造船不断研究，总有一天我可以造出自动的铁船，甚至是飞在天上的铁船也不一定。其他行业也应该是一样的，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顺水而下的船，自动的铁船和在天上的铁船三者之间有巨大的鸿沟，必须是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有了巨大的进步才能实现，哪有那么容易呢？不过如果每一辈人在他们的1500个标准年里都兢兢业业的工作的话，说不定几代人确实可以取得进步。

    “我现在甚至都怀疑泥潭浴也是他们搞出来的了，让我们什么都不想做，一天天散漫下去。奥布泽维，我觉得我现在的脑袋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睡不着，我还想和你多聊聊，但是明天还有展览，你也需要休息。你就进卧室休息吧，保证让你睡得好好的，我就在你的沙坑睡觉了。”

    杜特看我不说话，起身将我推进了卧室。

    “我相信你会睡个好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