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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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狗熊与英雄

    蜀都皇宫太子殿。

    在大殿的内室里来回踱步的刘方策,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满脑袋都是各种想法,简直是喷涌而出。

    这是个英雄时代,也是个疯狂的时代,强人任意屠戮弱者的时代!那些所谓的英雄,就是杀人狂,越是大英雄,杀人越是疯狂。他们发动战争和实施屠杀的理由非常简单,比如曹操以为父报仇的理由,屠杀了徐州南部很多地区的老百姓,又比如仁义楷模刘备,为了给关羽、张飞报仇,发动了征吴的战争,杀得敌人尸横遍野,自己的五万精锐也几乎全军覆没!

    刘方策可不想做这种英雄,他甚至都不想做什么英雄。但是,他已经在这个环境中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上,和那些战争狂人拼杀,那时没人给你认怂的机会,你保护不了自己,只能被杀,因为这是个没有法律,也没有道义的时代。

    刘方策赶紧穿上T恤,套上软甲,再穿上衣服,穿上刘禅的裤子和袍子,里三层外三层,这样也不能阻止他内心的恐惧和颤抖。

    既然是英雄时代,你就是狗熊也得充好汉,装大胆,还要装出个样子来。你要是怂了,可能一天也活不下去。他把软甲系得紧紧的,袍带也系得紧紧的,他用魁星刀在软甲上轻轻划了一下,感觉还行,没有划断它,这软甲应该是很好的。

    他想,今后睡觉也不脱下它,他不能死了,他爹妈不能没有儿子。

    “我要改变,改变自己。”他想起一首歌,对,改变自己。他哼起来:“……发现我发型,睡的有点KUSO,一点点改变,有很大的差别,以我的力量,也能改变世界……”歌曲作者,后来也改变了自己。

    勇气刚刚上来,马上又想到了后果。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想得最多的当然是家,父母。想到妈妈,刘方策的眼泪就出来了。妈妈李丽是个普通的企业职工,辛辛苦苦,挣着几千块钱的工资。在黑乎乎的腌菜车间里,她的唯一希望和光明就是儿子。

    他想起上学时,都是妈妈陪着他的,不论寒暑,不管风雪,他的求学路上的风雨都是同妈妈一起经受的。妈妈常说:腌菜要想出来那个味,就需要腌到那个日子。她腌儿子,一腌就是十多年,可惜她说的那个味并没有出来。

    “一个腌咸菜的,目标定得那么高,名牌大学,一点谱都没有。”刘方策埋怨妈妈,但寒门出才子也是常有的,只是对她而言是奢侈了。

    不知何时起,听话的乖儿子,对妈妈产生了厌恶感,差成绩是一个原因,妈妈的失望情绪被刘方策破译也是一个原因。和蔼可亲的妈妈变得越来越严厉,有时很乖戾。

    “成天就知道玩,你再考个不及格,我……”她怒火冲天,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才能阻止儿子继续下滑。及格线,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掉下去了,再休想爬上来。

    父亲刘汉东是个活在理想中的人,他按部就班地在邮局上班,看似很平淡。但他回到家里的八小时之外是活色生香的。他痴迷于各种老物件的收藏,自称收藏家,他对藏品倾注了所有的爱,对家庭、妻子和儿子却视如陌路,他的收藏里没有妻儿。

    但是,对刘方策影响最大的却是这个收藏家。他的藏品影响了刘方策,使他获得了别的孩子不曾接触到的知识,这些知识有相当的深度,即便是搞研究的学者也怵他。

    刘方策因没能满足父母的愿望,没能让他们骄傲。他成了他们口中的“就那么回事”的家伙,这是对废柴宽容和隐藏的另一种描述。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但这也是绝望的客套。

    想想自己那个阶段比刘禅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在刘方策在最后的高考卯足了劲,混上了个二本三流大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给爸妈脸上贴金了,只是这金的成色实在是不怎么足。

    虽然在学业上,如果用战争术语,他实际上是败北了,且是屡战屡败,但他曾信誓旦旦地立志,毕业了就给刘汉东、李丽赚大钱,几千万上亿地赚,一摞摞的票子砸到那个蜗居里,把他们砸得咧嘴大笑,唱“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时他看见身边的茶几上放着几只青瓷貔貅,几千万上亿的古代艺术品就摆在眼前。他放出的大话基本已经实现,要么他要将它们带回去,要么刘汉东和李丽来这里,反正只要他们和它们相会,他的话就彻底实现了,他的价值也就体现了,尊严也找回来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刘方策抚摸着它们,判断这就是东汉开始烧制的青瓷。他们呈橄榄绿色,非常的古拙质朴,透着工匠惊人的艺术创造力。

    这些罐子上面的一层橄榄绿的釉水,是经过1300°的高温烧造的,这是很成熟的青瓷啊。当年,父亲为了搞到这么个残片,花掉了一家人一个月的饭钱。

    这时他又发现了好多宝贝。看来父亲研究的相当的正确,他说东汉末年是中国陶瓷从陶器到瓷器凤凰涅槃的一个重要时期。眼前这些瓷器,证实了刘汉东的研究。

    父亲刘汉东是个典型的“国宝帮”,他把家搞成了高古瓷仓库。刘方策妈说他是历史破烂收购站站长。他从小就开始灌输儿子,有时把小刘方策装在大罐子里,给他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让他感受历史,所以刘方策对中国古代的历史了解得特别透,上下五千年都装在脑子里。

    像什么古汉文、陶瓷史、青铜器历史、古代战争历史、古代服装这些都门清。至于四大名著什么的,更是小儿科。刘方策父亲在厕所里做了一个书架,他从小在里面读二十四史,读到前年想换房子,但因那房子没办法放下这个书架,房子也没换成,气得李丽大骂他们父子好几天。

    后来刘方策就加紧读,高考期间也没有放弃,高考后更是疯狂地读,为了方便考据,整天泡在厕所里,在去大学报道前3000多卷终于读完,父亲说,这个书房的使命也该结束了,他的历史书房也拆除了。

    但先声明一下,刘方策的大学专业是地质找矿,与历史八竿子打不着。这些年文科生的就业形式不乐观,加上刘方策的妈妈怕家里再出个收破烂的,就死活反对他学文科,因而学了个旱涝保收的地矿专业。搞地质的苦点累点,但工作好找,还是为国家出力,不用看资本家的脸色啊。

    现在,他就在父亲认为的这些宝贝堆里,任何一件都能换来一线城市的一套房子,两件就能成为富豪。

    在这异世的初夜,刘方策回忆着家的温馨和父母的温暖,尽管回忆里也有着不快和遗憾,但是即便是不堪回首,也是有温度的,而身处的异世让他从心底感到孤独寂寥,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悲怆,要把气管堵塞般,他猛咳了几声。

    一张阴沉沉的脸出现在眼前,着实把刘方策吓得差点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