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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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刎解百忧

    日落时分,长江被夕阳染上了红色,一道很强烈的金光照在刘方策的脸上。此刻,他站立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怀中的魁星刀,仰天一叹,再叹。

    条饼万和船工们不知刘县令这是要干什么,开始以为是要作诗,后来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的动作像演戏一样,换了几个展示的角度,还拿腔作调的。

    “唉,人生如梦,大错铸成,祈告天公然公不语,祷告大地然地不理,如何收拾起这一堆乱麻,呜呼,皆吾之错也,吾之罪,罪不可赦,如之奈何……”

    张芝禾最先察觉到了刘方策的“意图”,喊道:“主公,切不可寻短见啊,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和大家说嘛。你难,你有我难吗!”

    刘方策心中哈哈,你小子倒是说了实话,我确实没有你难,但是也不比你差到哪里去。

    傅同将军突然也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刎啊,大喊:“大人,住手啊,您这是何故啊,巴巫是个是非之地,是穷乡僻壤,但有末将在,什么坎不能过啊!”

    大饼也在喊:“主公,人在江上死了,会被鱼吃了,就不能轮回成人,没有来世了。”众人看了她一眼,但这毕竟是危急时刻的一种劝慰的方式。

    呵呵,刘方策瞥了厨子一眼,心道你挺绝户的。

    “主公,您还没有子嗣呢,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呢,怎么就能走呢?”西门桂花道。

    这一点也挺致命,刘方策担心起自己来,别失手假戏真做了,因此他小心谨慎了些。

    趴在甲板上的京京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头把头放在船板上了,一只眼觑着他。刘方策用余光看到了这个家伙的表现,心道就这一个东西能识破自己的把戏。

    张芝禾大哭道:“主公啊,小人知道你怕巴巫啊,但咱们可以先去看看,不行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干嘛先抹脖子啊!”

    幺鸡:“殿下,不,老爷,张芝禾说得对,实在不行回成都,和皇上、丞相说说换一个地方不就行了吗。”

    九饼哭道:“殿下,您走了,奴婢们怎么办呢?”

    条饼万们都跪下来,磕着头喊:“老爷,您不能死啊,您要走,奴等跟您去!”

    刘方策心中很是感动,看来这些人是忠诚自己的,他起码在这个时代是有拥趸的。想到此,甚感欣慰。但见他们殷殷切切的样子,又感觉好笑,自己演戏欺骗他们,他们竟一点破绽没有看出来。

    刘县令在夕阳的照射下,像张剪纸片,跪在地上的人们感觉他又高大,又伟岸。这个很薄的形象高大到了极致,就等待他像戏中的霸王一样,进入最高潮的桥段了。

    项羽乌江自刎的时候,都没有他这般拉风。红霞放着万道金光,大江像跳跃着的火焰。

    他的魁星刀闪着刺目的光,他的眼睛也放射出迷醉感的光来。大家忘记了哭,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只见刘县令大喝一声:“也罢!”然后将帽子扒拉下来,头一扬,刀朝颈部划去。

    千钧一发之时,“当啷”一声相当地清脆。刘方策手上一麻,魁星刀直直地掉下去,扎在船板上,直没至柄。刘方策大惊,嘴张得大大的,哈喇子甩出一串到江里去了。

    而众人看到的是他手里拿着割断的头发,他的脖颈在落日的剪影中并没有喷出血来。

    条饼万们爬到他跟前,伸手去扶他们的县太爷。县太爷此刻还在为刚才的“当啷”、“一麻”而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自己割发并没有安排扔刀这个环节的,但自己的手确确实实是麻酥酥的,而刀也插在船板上。发生了什么?!

    但戏还要演下去,他摔了头发,目光依然在滚滚的长江之上。

    八饼雪莺儿看着县令手里的头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的铜钱是打在刀上的,刀并没有割到脖子,头发怎么就割断了呢。

    众人喘了口气,原来主公是割发代首,吓得宝宝们什么似的。张芝禾爬过去,将主公的头发捧起贴在脸上痛哭,哭着哭着,发现这头发还是很油腻的。他不知道此发是他父皇的,要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这时,狗子京京咬着一枚铜钱跑到八饼跟前,丢下钱。八饼本能地接住它,伸手又撸了撸狗子。

    夜晚,船在江边抛锚停歇。没了刘备那缕油腻的头发,刘方策感觉清爽太多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但他还想着那声“当啷”和“一麻”,对了,在不久前他还听到过着“当啷”的声音,那时他看到的是八饼正将铜匜捡起来。今天的显然是什么东西将自己的刀打落了。

    他看了眼蜷缩在船舱角落中的八饼。她和饼子们都在那里坐着睡觉,她似乎也已经睡了。

    和刘方策一样,八饼其实也睡不着了,她在假装睡觉。她心中那个巨大的疑问一直在搅动着她不断去想细节。刚才她发出的铜钱明明打落了刘县令的刀,那刀当时根本就没有接触上刘方策的头发,怎么他的头发就被割断了呢。

    她抬头朝床铺上的刘方策看去,忽然发现刘方策贼亮贼亮的眼睛也正在看着自己,忙低下头去。大檐帽又将她遮挡了,刘方策看不见她的心灵之窗,就转过身,去看窗外闪着月光的江水去了。

    八饼又偷偷去看幺鸡,他正抱着匣子深睡着。那刘备的头发刘县令命幺鸡保藏在一个很漂亮的匣子里。八饼试图拿来打开它看看,但发现刘县令这个夜猫子还没有睡的意思。

    月光在江面上跳跃着,勇敢地将山崖下黝黑的黑暗冲破,蹦蹦跳跳地欢笑着朝远处飞去,在夜行人的眼中消失。

    蜀都,姬府。

    刘禅的商业伙伴,成都世家豪强、首富姬发离被朝廷杖责罚款后,在家中养伤。太子被废黜的消息,就像在他鲜红的伤口上撒了把盐,病上加病,差点没一命呜呼。

    好在医生给他做了有效的调理,加上巴地蛊咒之术的加持,上神总算给他留了一命。他负责开发的东市大乐坊和城西新市场也全面停工了,损失巨大。

    巫师还预言了他的前程。这是在姬发离的金钱诱惑下,巫师才以自己的阳寿为代价,帮他去未来探望了他的今后去路。

    巫师用好吃好喝的和舞蹈娱神(使神仙娱乐高兴)后,说:“姬老板,你与阿斗前世是连在一体的,只是到了阳间才分开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同心,干什么事都要同心协力,决不能背叛。”

    姬发离在病榻上曾反复想过太子刘禅的前程,不论怎么想,感觉蜀汉也只有他能接皇位,其它皇子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代替他。因为刘备不可能将皇权交给东州派,也不可能交给益州派,只能交给未来实行和他一样治国策略的刘禅。

    他知道自己的辉煌,只有和刘禅携手,才能实现。何况现在巫师说自己和阿斗前世就是连在一起的连体婴儿,这样的兄弟岂能不管。

    刘备的三子刘理的母亲是吴皇后,她的哥哥就是东州派的核心干将吴懿。如果刘理登基,东州派就完全掌握大权了,他们一定与势同水火的益州派发生争斗,那时,不用曹魏和东吴来打,蜀国自己就崩溃了。反之亦然,益州派掌权后,定要报数十年积攒下来的仇恨,不仅是东州派,可能连荆州派也会被清洗。

    所以,太子位还是刘禅的,不是因为他多有资格,而是因为他是一个黏合剂,像他父皇一样能将东州和益州及荆州粘合在一起,尽管他们都认为他“扶不起”。虽然刘禅对这些派系很不感冒,甚至恨他们,但他恨得公平,能保证蜀汉朝廷三足鼎立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