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望着机舱外飘荡的蓝天白云，心也似乎浮了起来，漂浮不定，好似水里无根的浮萍一样。

    想到浮萍，她突然想起一个初中时的同学，她原名叫孟亚萍的。当年，她还有个哥哥在高中部。

    他们俩突然间向老师和同学们宣布，他们改姓伏了。

    记得当初柳雅当时听到这事儿时，她第一个念头是幸亏孟亚萍的孟姓爷爷奶奶不在人世了，否则，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一找到亲生的就认祖归宗了。

    只是，她却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她的亲生父母找来的话，她会如何？

    只是，她的概念里没有万一。

    飞机顺利地降落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把柳亚秋抬了下来。

    柳雅担忧地望着姐姐，她的脸色苍白，白得透明，象一片纸，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知道，汪子韬的背叛对姐姐的打击太大了，加上儿子的背刺，直接让她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柳亚东和江清辞都没有留下，但都留下了人保护姐妹二人，尤其是江清辞，竟然把他培训的精英暗卫安排在了柳雅身边，甚至柳雅自己都不知道。

    思维嗅觉一向敏锐的江清辞，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汪子韬同柳亚秋不单单是从校园恋情走向的婚姻殿堂，他们俩有着生与死的考验，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怎会失去理智在妻子面前偷情？

    但他也知道，诸多的蛛丝马迹，柳亚东不可能觉察不到，只是他没有说出来，那一定是有他的考量。

    只是，这其中到底有了阴谋的味道。

    柳雅望着载着柳亚东和江清辞离去的飞机，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在她的视野中消失。

    回转身，看到苍白无力的姐姐，她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攥紧，敢伤害她的姐姐，如果让她遇到那三人绝对有她们的好看。

    此时她心里的想法，不免象个孩子般的幼稚。

    只是，这里的空气怎么这么好闻呢？

    居然带着点丝丝的树叶味道，不行，得让姐姐呼吸呼吸这儿的清新空气。

    这么想着时，她已经飞快地跑向了她的姐姐，就像小时候姐姐放假回家时那样，她总是第一个扑进姐姐的怀里。

    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是，姐姐没有把她抱起来，也没有亲亲她的小脸蛋。

    这当然一是柳雅这个小妹妹已经是大人了，甚至比她这个姐姐还高了呢，二是她现在正躺在床上陷入昏迷。

    柳雅小心地把姐姐脸上的氧气罩拔了出来，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姐姐有所不适。

    没想到的是，姐姐竟然好像用力深呼吸了一下，随即又是一个下，可见，这里的空气里含有很浓的氧气，是个天然的大氧吧。

    在柳雅的示意下，有人把姐姐安置在河边的树荫下。

    这条河，居然是河而不是溪。河床很宽，河水很清澈，看上去有点深。

    最惊奇的是，河面一居然架着一座记忆中一样的吊桥，此时正在微风中摇曳，诱惑着她。

    天空瓦蓝瓦蓝的，但距离鲸落岛几百余里的一片深海域，就是先前所说的无人区，弥漫着的浓雾依旧，平静的海面上偶尔划过一道纹。如果有透视镜的话，你就会看到下面偶尔一条条游过的鲨鱼。

    海域深处那个小岛，是个私人岛屿，但在地图上却是没有名字的，我们只能称它为无名小岛。

    此时的无名小岛依然象个快乐快乐小镇，人来人往。

    却见有一艘游艇象支离弦之箭，瞬间就穿过了鲨鱼的封锁线。

    很奇怪的是，鲨鱼群并没有攻击游艇上的人，更令人惊奇的是，凶恶的鲨鱼竟然学着鲸鱼倒立，一起做着喷水的动作，很是整齐，却没有鲸鱼的憨态违和感。

    游艇上的人是安东，却没有米粒的陪伴，他们行进的方向是鲸落岛。

    柳亚秋，终是伤到了根本，天然的大氧吧也只能让她慢慢恢复。

    柳雅也生怕过犹不及，便采纳了医生的建议，及时送姐姐回到了别墅里休息。

    等姐姐入睡后，她一个人走出了别墅，又来到那条河边。

    听人说，这条河叫叫绥林河，竟然和她的故乡S市那条河重名，想来，这是大哥的杰作吧。

    想到这儿，她却又想起了另一位故人，不久前，她曾经在S市的绥林河畔见过的卢笛，“走在吊桥上”咖啡厅的老板娘。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吊桥头。

    起风了，吊桥在风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声。

    柳雅的目光有些迷离，她好像看到了牟南，正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不，不是牟南，也不会再是牟南，那个置她生死不顾的男人，只是长了双像极了的眼睛而已，只是而已。

    柳雅的眼睛湿润了。

    她知道，正向她走来的这个人，才是那年那月那天拯救她的光。

    “爸爸……”

    柳雅望着越来越近的安东，喉咙里竟然呢喃出来：

    “爸爸……”

    安东走向柳雅的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叫他“爸爸”。

    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自认，他当得起这个称呼，尽管在血缘上，她与他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命运和他开玩笑的话，柳雅会是他和米粒的孩子，何至于还要借姓向的一颗种子。

    造化弄人，女娲娘娘这是在处罚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

    他知道，米粒恨他，恨向英明，但最恨的却是她不得不怀胎十月分娩的这个女儿。

    当年，因为米粒的失误，他不得不亲自给难产的米粒接生，因为胎位前置大出血，不得不操刀做了剖腹产，不得不亲手切除了米粒的子宫。

    虽然他凭借超高的外科手术保住了她的卵巢，保住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生殖器官。

    但米粒把所有的罪责都强加在刚出生的这个女婴儿身上。

    他依然记得那年，原本出生在最温暖的南方，可米粒却命令他，把她送到了最寒冷的北方，赤条条地被放在了垃圾箱里。

    从那以后，安东总是会做噩梦，一个女孩儿目光幽怨地望着他，眼角那颗米粒大小的泪痣，和眼前的人儿重叠了。

    “雅雅……”

    是的，他也叫她雅雅，曾几何时，他是多么嫉妒那个被她喊“爸爸”的男人。

    他是第一个见证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第一个拥抱她的人，却也是把她推向死亡的人。

    柳雅楞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叫出“爸爸……”。

    养父离开已经四十多年了，她只有梦里，只有祭拜养父时，只有和哥哥姐姐提及往事时，偶尔才会再叫一声“爸爸”。

    可是，正走向她的这个男人，却着实给她一种父爱无声的感觉。

    是梦幻吗？

    “雅雅……”

    再一声“雅雅”，令柳雅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张开双臂，奔向了正走在吊桥上的安东。

    “雅雅，记住，江清辞并非良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和柳柳，牟南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回到他身边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当柳雅清醒时，安东已经不在了。

    柳雅的记忆中却是她梦到了牟南，梦到了他们相爱时的过往，也梦到了他的忏悔。

    此时此刻，远在XZ的牟南，却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了他和柳雅一起坠入河底。

    他一边给她渡着气，一边抓着水草向岸边游动。

    场景好真切，就像刚刚才发生过，他肺部丝丝的阵痛依然存在。

    他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但看手机，却已经是三十年以后了。

    “雅雅……”

    “原谅我，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啊……”

    两行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不多时，一阵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响彻在LS寂静的大街上。

    “牟南……”

    此刻，柳雅蓦地感到有些心痛，她捂着胸口，慢慢倒在吊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