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过一大片云，遮住了耀眼的太阳，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室内没开灯也黑了一大片，沈陌背对着窗，脸色在阴影里不清不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结束？那也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苏与惜呼吸一顿，莫名感觉脊背发凉。

    重新开始？

    不，绝对不可能。

    她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头也不回地跑出办公室。

    女孩儿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见，沈陌知道她在极力逃避。

    他也不着急，因为时间还很长。

    陈安推开办公室门，想起刚才碰见的苏与惜脸色不太好，不明所以，但是作为下属他从来不过问老板的私事，他说：“先生，股东大会要开始了。”

    沈陌整理好衣襟，走出去。

    陈安跟在沈陌身后，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老板的心情不太好，股东大会估计不妙。

    *

    苏与惜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直熬到下班。

    忽然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惜姐、惜姐，不好了。”小洛火急火燎拿着手机跑过来。

    “怎么了？”

    “沈氏集团下午突然发布即将扩展香水业务的消息，并购了好几家工作室，我们也在其中。”

    什么！

    苏与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一把捏住，窒息的要命。

    这确实像是沈陌的作风，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是她大意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苏与惜一个人在工作室里呆了很久，之后见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

    才不过一句，对方明显知道她想说什么。

    “苏小姐我们一起吃个饭？别误会，就当老同学聚餐，顺便聊聊？”

    “好。”

    远处的火烧云悬挂在苍穹之上，夕阳的余辉翩翩舞动，天地间尽是悠远的神秘。

    不得不说，沈陌虽然人不见得是好人，但是他的品味确是一等一的好。

    Freelife.京海市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厅，实行会员制，向来只招待真正的贵族。也就是说想来这里吃饭钱权缺一不可。

    这家餐厅风格独一无二，所有客人的就餐都是在包间里，安全又隐秘。内部装修是低调的奢华，摆在前台上的白色瓷瓶苏与惜曾经在一本杂志上见过，出自一位大师，拍卖价都是300万起步。

    她知道这家店还是因为她那喜欢八卦的合租室友。

    如果不是沈陌，估计这辈子她都不会来。

    等他们进房间坐下随即就有侍者送来餐具，倒上茶水，点燃一旁的香薰。

    是清雅的洋甘菊。

    苏与惜视线不经意扫过那位侍者，看见她的胸牌上竟然是店长。

    “先生，还是老样子吗？”侍者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

    她听懂了，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原来他是常客。

    沈陌也是一口英语，声音像大提琴一般低沉悠扬：“嗯，把咖啡换成西瓜汁。”

    苏与惜的心漏跳了一拍。

    侍者退下，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苏与惜直奔主题：“你为什么要并购工作室，就因为我拒绝售出‘承诺’？要是这样沈总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卑劣吗？”

    相比较之下，沈陌到是平静得很，他慢条斯理地说：“苏小姐可别冤枉人，这个是所有股东的决定。”

    “还有，商场如战场，合法手段都可以用，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卑劣。”

    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

    苏与惜打量着他，男人也知道她在看他，他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接受。

    房间里的光线是暖色调，暖黄的光晕给男人金雕玉刻的五官遮了一层纱，是朦胧中的惊艳。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欧洲中世纪的贵族，优雅矜贵。

    早在几年前在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评价过他：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与惜悻悻地笑了一下，转移视线。

    真是白瞎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心倒是真的黑。

    “好，如你所愿，‘承诺’我可以给你。”苏与惜正色道，“但是你不能并购工作室。”

    她不能拿整个工作室同事的前途去赌根本赢不了的局。

    沈陌没回答，嘴角浅笑。女孩小脸白皙，两腮略显浅浅的樱花粉色，双眸清澈灵动，虽然几年不见，但她依然不沾世俗，不会遮掩，几乎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想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儿。

    沈陌微微偏头，思考后嘴角一挑说：“现在我不想要‘承诺’了。”

    逗我玩儿呢？！

    苏与惜满是怒气，嘴唇紧闭，如果不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估计她就直接动手了。

    “姓沈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男人丝不为所动，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生得极美，却不曾想她连生气都这么美。

    苏与惜的眼眶染上愠怒的红，小巧的鼻尖，樱桃小口，像一只炸毛的兔子，他想把她抱在怀里顺顺毛。

    沈陌压制住自己的冲动，轻言浅笑道：“你很可爱。”

    What？

    她一愣，刚想骂出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口。

    谢谢，你全家都很可爱。

    苏与惜做了几次深呼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毫无形象可言。

    “那你想要什么？”她迎上男人的目光，假笑得凉薄，“工作室，不行。”

    香薰已燃烧了大半，洋甘菊的味道越发明显，见沈陌适时盖上香盒，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极具观赏性。

    苏与惜这次敢肯定沈陌就算不会制香，也一定非常懂香。

    房间门被打开，侍者推着餐车走进来。一道道食物摆盘精致，光泽鲜亮，无一不挑逗着食餐者的味蕾。

    苏与惜拿着刀叉切开面前的牛排，尝了一口，奈何此时她内心正焦灼地等着沈陌的回答，无心品味食物的美味。

    沈陌垂眸，慢条斯理地切开自己的那份，态度自然得就像早就料到了结局：“我想要你来沈氏做调香指导员。”

    “行。”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陌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她说：“怎么，很奇怪？你连工作室都要并购，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话语里的嘲讽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更何况是沈陌。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房间里只有“叮叮当当”餐具发出的响声。

    并购工作室确实是股东们的提议，然而要是没有沈陌的首肯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有进展。

    “嗡”

    苏与惜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寂静。

    是一条微信消息。

    逸：【有时间？出来喝两杯？】

    苏与惜思考了几秒，回复：【好。】

    逸：【你在哪儿，我接你。】

    她给对方发去一个定位。

    手机息屏，放下。

    苏与惜喝完西瓜汁，整理好自己开口：“沈总多谢款待，我一会儿还有事，下次我请你吃饭。”

    起身，刚碰到门把手，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拽了回去。

    在震惊中，她被沈陌掐住腰按在墙壁上，两人距离很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你疯了！”苏与惜想挣脱开来，偏偏沈陌不愿意。

    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声音低沉得吓人。

    苏与惜心跳加速：果然那天她没有看错，就是他。

    “刚才跟你发消息的人。”沈陌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是霍逸云。”

    苏与惜瞳孔紧缩，暗叹：这个男人的观察力真是细致得惊人。

    本来沈陌只觉得那天是个巧合，但陈安查给他的资料远超他的想象。当年在他离开之后，霍逸云几乎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就连许多绯闻都是关于他们的。

    她沉默了。

    沈陌眯了眯眼，嫉妒的怒火充斥了他的整个头脑。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她脸颊旁细腻的肌肤，用虎口包住她的整个下颚，灼热的目光流连于她饱满光润的唇。

    苏与惜惊恐地说：“沈陌，你清醒一点。”

    男人听不进分毫，缓缓向前靠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沈陌靠上来的最后一刻，偏过头，可仍然感觉到他薄唇轻触她脸颊的温凉。

    沈陌轻笑了声。

    忽然一股湿热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借助房间里的光，他见苏与惜眼角泪珠闪闪，心脏刺痛。

    从几年前到现在他从没见过她落过泪，今晚是第一次。

    沈陌默默地放开她，苏与惜背过身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他有些懊恼，只因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力在面对苏与惜时就全然溃散。

    苏与惜跑出Freelife，路边银灰色的轿跑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