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与数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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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犯罪*

    余舒把视线从摄像屏幕移到景眠身上:“作为心理咨询师,不仅不直面回答问题,还诱导忽略问题,私心挺重啊,景大心理师。”

    景眠懂她的一语双关:“那你说怎么办?让她试着了解耽美、理解她女儿,最后再让她尊重孩子的恋爱取向?”

    “怎么不行?”

    “余舒,你是考了证书,知道些理论知识,但是你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你不知道那些来电的家长中哪些才是真正疼爱自己的孩子,哪些是打着‘心理师说’的旗号利用我们的话去控制捆绑孩子的。”

    景眠转回身,把报告表放进文件袋里:“你也不知道在电话面前呈现的礼貌豁达,在挂断电话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卑劣腐朽。”

    余舒的神色凝重起来,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所以,你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们留得一线生机。”

    “余舒,人性是多么复杂,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吗?”景眠打开电脑,点开早上的未完成的问卷,叹气,握鼠标的手迟迟不动:“我最初以为只要我成为了心理师,我就能改变社会思想,可是呢?这数千年的封建思想又岂是我们一两代人就能轻易改变的。”

    余舒深深呼吸,心里有了颤动:“所以你当年改报心理学也是因为,”

    余舒闭上眼睛,手指蜷缩。

    “很难以启齿吗?”景眠冷笑一声,随性地转过头看向余舒,手里的鼠标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些,一字一顿:“余舒。”

    余舒躲过景眠灼热的目光,依在办公桌上,双臂交叉抱胸,看着门外的落叶,不给予回答。

    ……

    景眠无奈的敲打着键盘。

    余舒拿出手机,写着文案。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个人互不搭腔。

    终于敲完了文件,景眠捏了捏鼻梁,挤挤眼,放松一下眼睛:“余舒。”

    “嗯?”余舒有些紧张,手心冒出汗来。

    “晚上吃什么啊?”景眠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靠在椅子背上。

    “都行。”余舒提着的心脏放松下来。

    “那我们回家吃?”

    “嗯。”

    “买点馒头、胡萝卜、西红柿、鸡蛋。”

    “好。”

    “然后再买束花。”

    “啊?”

    “快中秋了,给自己买束花怎么了?”

    “哦,那买。”

    “你给我买?”

    “也行。”

    “那要玫瑰。”

    “你……”

    “你说要买的。”

    “行行行。”

    “过来,看看我问卷做的怎么样。”景眠招招手,起身让开座位。

    余舒坐到位子上,才注意到摄像机没关,关上后,才把问题和选项都看了一遍:“年纪问题放到中间问比较好,加几个问答题一起放后面,设置十字以上。”

    “比如?”

    “比如,你认为几年级学生更容易被欺负?为什么?假如你身边有校园欺凌受害者你愿意站出来保护她吗?为什么?你认为的校园欺凌施暴者可能是什么样的?为什么?”

    “太直接,受害者心理会受到二次伤害。”

    “这样还直接?”

    “他们会不敢写。”

    “你说怎么问?”

    “如果你遭受欺凌,会告诉值得信任的老师吗?如果你是施暴者,你会觉得心虚吗?”

    “我怎么感觉你的才更直接。”

    景眠又捂嘴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还有半小时下班,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每个转身,滴,喂?”景眠接通了电话:“什么?我这就来,别慌。”

    景眠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兜里:“小鱼干啊,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处理点事。”

    “啊?怎么了?”

    “没事,学校有两个同学吵架了,你好好待着,哪都别去,等我回来咱就回家。”景眠温柔地摸摸余舒的头,然后走出门,匆匆跑着出了院子。

    余舒察觉到她的慌乱和急躁,心中有些疑虑,于是等了两分钟后跟了出去。

    不算空旷的广场零零散散的人,谁也不会特别注意谁。

    余舒才走到教学楼附近,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她转身张望,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随之而来的是嗡嗡的耳鸣。

    几个保安戴着防暴装备,有的提着钢叉和盾牌,有的握着防暴棍,从她旁边跑过。

    耳边参差不齐的尖叫声,嘈杂,余舒跟着保安,走到那两栋教学楼之间的,楼道上站满了人往下看。

    眼前是保安们和几位老师围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

    余舒走到人群外围,想穿过人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余舒!!!”

    景眠自人群向她奔来,挡在她面前,遮住身后的惨状:“别看。”

    余舒闻见血腥味,瞬间哽咽:“是她。”

    “不是她,是别人,是高二的一个学生,不是她。”景眠捧着余舒的脸,用眼神安抚住她。

    “还活着吗?”余舒紧紧抓住景眠的手,向人群中央看去:“活着吗?”

    景眠稳住余舒情绪:“活着。”

    余舒深呼吸:“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感觉我现在状态不太好。”

    “擦擦眼泪,然后回去等我,二十分钟,我们能处理好,实在坚持不住的话给我打电话,咱们回家。”景眠回头看眼人群,摸摸她的头发:“去吧,乖。”

    看到余舒点头后,景眠松开了手,又跑进人群,就目前的这种状况,在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未到来之前,安保人员是受害者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教师则是施害者坠入地狱的最后一根安全绳。

    她需要尽可能用自己的专业安抚施害者,避免更严重、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余舒擦了擦眼角的泪打算原路返回,却敏捷地察觉出一道别于景眠的目光,她回过头,将视线移至目光源头的大致方位。

    高一楼层胆大看热闹的学生倒是不少,余舒挨层扫视了一遍,找不到人便收回了注意力。

    当她转回身,那强烈的目光果然又一次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学校,应该没几个认识我的。’

    余舒走远了一些,感受到目光还在,转身挥了挥手,随即那灼热的目光消失。

    ‘七号楼二层从左往右数第三室。’余舒拿出手机记录下那人的位置。

    ——高一35班门前——

    “楼下拿刀的那个长期受到欺凌,俩人同班同寝,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受不了就反击了。”

    崔浩然旁边过来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双手覆上栏杆,宽松的袖口因为地心引力向下坠,露出一小节纤细的手腕。

    “一天两天也不行。”崔浩然把目光从远处移到楼下。

    “嗯?”尤汇文撇了眼远处的广场:“晚上还吃饭吗?”

    “你帮我带罐牛奶。”崔浩然把兜里的饭卡递给尤汇文:“绕过去。”

    尤汇文拿过崔浩然的卡:“好,我,”

    “浩然!汇文,走,吃饭去啊!”王炜勾上尤汇文的肩。

    崔浩然撇了一眼王炜搭在尤汇文肩膀上的胳膊,看见尤汇文不悦的神色:“他不喜欢别人碰。”

    “没关系。”尤汇文把搭在栏杆的手垂在身侧:“他不去,我们走吧。”

    王炜把胳膊收回来,看见楼下地上一摊血:“怎么?见血吃不下饭了?”

    “生理期,烦。”崔浩然摆摆手,示意两人走吧。

    “哎呦,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小红罐昂。”王炜拍拍崔浩然的背,走向楼梯。

    尤汇文:“从八楼前面走。”

    “行,你吃什么?”

    “饭团。”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饭团?昨天吃的也是饭团,不会是东瀛的人吧?开玩笑开玩笑,别介意。”

    尤汇文礼貌性的回王炜了个“嗯。”

    ——高三一班——

    “有需要带饭的同学吗?”刘策站在讲台上问,下一秒就被门口一阵急促喘息打断。

    李萧扶住门框:“天呐!你们猜我刚才回来看见什么了,我讲出来自己都不信,高二,两个男生,打架,流了一地的血,我的天,真是疯了。”

    前排一个同学闻声抬头,捏住棒棒糖的小棍,把糖从嘴里拿出来:“瞧你那出息,我小学在十七中上的,还亲眼看见两小学生把老师捅了呢。”

    班里的几个女生发出感叹:“天啊。”

    显眼包张现夸张又戏剧性的说出一句:“哦!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妈妈!妈妈!我要回家。”

    班里又传出一阵哄笑。

    李萧乐了,大口喘着气,瘫坐在座位上:“司逸,你是不知道多吓人,我不行了。”

    “鸿雁中学,去年初二化学实验室纵火案大家都听说过吧?”拿着棒棒糖的人站起来,坐在桌子上,面朝大家。

    班里很多人点点头:“嗯。”

    崔司逸帮李萧把他的杯子拧开盖,放到桌子上。

    “谢谢,谢谢。”

    张现站起来跟话:“隔壁市七中全班中毒案、十八中宿舍毁容事件、三十二中KTV事件,你们也都听说过吧?”

    班里人有的听说过,有的没听说过。

    张现慢慢走向讲台。

    棒棒糖人从桌子上下来,走上讲台:“七中、三十二中还是市重点呢!都能干出那事来,那全国这么多所学校得有多少起案件啊!”

    张现紧跟着说到:“啧啧啧想都不敢想呦。”

    棒棒糖人兼政治课代表范爱民拿出领导的架子:“所以说,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各位亲爱的同学们啊,我们要好好学习,增强尊法、学法、守法、用法观念,把课本知识融入到现实生活中,才能更好地建设我们文明、和谐、美好的法治社会,保护我们的家人、朋友啊。”

    张现点点头:“此刻,应有掌声。”说罢带头鼓起来掌。

    班里的人也给面子,噼里啪啦一阵掌声送给两人。

    最先占领讲台,然后被一点一点挤出框的刘策怯生生地站在讲台一角,看完了一整场相声,安静的等到掌声零零散散后才又笑着开口:“所以,你们有需要带饭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