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过火
体恤衫是当初景眠买大了的,现在给他穿还……可以,运动裤是妈妈给买寄过来的,自己不喜欢那款式。
宋钰略带尴尬,对他来说体恤衫是有些紧的,衣服上呈现少许胸肌、腹肌的轮廓线,让一贯穿着宽松的他觉得羞耻。
余舒一看到他出来就笑出声,还试图用咳嗽掩盖笑意。
宋钰被她一笑,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余舒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宋先生平时有健身?”
“偶尔。”宋钰将湿漉的衣服拢了拢,试图遮挡。
余舒放下手机,起身上下打量:“太谦虚了,身材管理不错。”
景眠见她没出息的样子,试图制止:“余舒。”
余舒摆手,走近宋钰,表情逐渐离谱(猥琐,不是!):“唐僧进了盘丝洞~你是在劫难逃~”
宋钰不知所措后退一步,眼神看向景眠,试图求救,那桌上混浊的水,是不太敢喝了。
余舒见他这么紧张,直接笑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景眠无奈:“行了,还逗人家了。”
“怎么?只能男人调戏女人,女人还不能调戏男人了?”余舒缓缓起身,走的近了些:“宋先生,你看我行吗?”
宋钰清了清嗓子,后撤一步。
景眠扯着她的后领,把人拉离宋钰:“她年纪小,见高质量男性见的少,有点癫,宋先生见谅。”
余舒被她拉离,冷哼一声,转头扑倒在沙发上:“呜呜呜,眠眠。”
“怎么了啊?”景眠晃晃她。
“你不爱我了。”
“我哪有?”
“你说我!”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景眠笑着把纸杯端起,起身:“我哪里说你了?”
“你就是说我了。”余舒晃晃翘在沙发外边的腿:“你因为一个外人说我!”
景眠把纸杯递给他:“不好意思宋先生,恕我不能久留了。”
宋钰点头示意,喝掉板蓝根水,因为没有搅拌,几个颗粒粘在杯底未能完全溶解:“叨扰了。”
景眠向门口走去:“我送你。”
“眠眠~呜呜呜你不要我了,你要臭男人了。”
景眠忍住笑:“我没有。”
“你就有!”
宋钰欲哭无泪,这人好不讲理:“还是不用送了景小姐。”
景眠摇头,换上鞋:“让她闹。”
“呜呜呜呜~眠眠!眠眠姐姐~眠眠不要我了。”
宋钰换上皮鞋。
“眠眠姐姐,呜呜呜……”
景眠从玄关柜里扯出一个厚些的牛皮纸袋:“衣服。”
宋钰把一直搂着的衣服放到纸袋里,拎过袋子。
景眠看了看把拖鞋也装上,不让他用过的东西出现在家里。
出了门,景眠按了电梯。
到负一层的只有右边的电梯,只能稍等。
两人交谈了几句。
最后宋钰点头:“我懂了。”
电梯门打开,宋钰独自离去。
景眠松了口气,回到家中,把门反锁。
余舒低声唔唔。
景眠换掉鞋:“人走了。”
余舒缓缓爬坐起来满脸的委屈:“眠眠,我鼻子堵得慌。”
景眠轻叹:“那就睡觉嘛。”
“要抱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抱。”景眠走近,蹲下身,张开臂膀。
余舒昏沉沉的抱住她:“你不能不要我。”
“嗯。”
“也不能离开我。”
“不离开。”
“你不能,”
“我是谁?”景眠轻声询问。
余舒没说话,昏睡过去。
景眠深深叹出一口气,把人横抱起来:“你想不离开你的,不是我。”
景眠把人抱到卧室开了空调,脱了鞋袜,裹上被子,打开夜灯,给她戴上运动手环后关上房门。
景眠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里拿出烟盒,磕出一支烟后,坐在床边。
那支烟迟迟未能点燃,被团成一团扔在墙角。
她用力砸向枕头,愤恨不已。
她始终克制,不让烦躁的情绪表现出来。
她是心理师,应该是最会调节自己情绪的。
她是著名妇产科医生范云烟的闺女,应该是个知书达礼、优雅和善的人。
她是一个快三十岁还没结婚的人,是一回家过节就会被亲戚介绍对象、催促结婚抱小孩的人。
但同时,她也是一个思想自由的人,她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她有自主婚姻的权利,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景眠深呼吸,蜷缩在珊瑚绒被子中。
其实她更喜欢向日葵。
但是她想让余舒送她玫瑰花。
全世界都应该知道她的小鱼干送给她玫瑰花了。
于是她爬起来,走到那花束旁边,拍了一张玫瑰花的照片,发到各个社交平台。
[谢谢我的小鱼干,姐姐永远爱你️♡]
景眠咬着下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崔家——
已经回家的崔司逸和崔浩然正在私家影厅并排看着动漫电影。
手机叮咚一声,崔司逸点开消息,跳转到QQ空间:“你不是问我余姐姐的花送谁吗?”
“嗯?”崔浩然疑惑,拿遥控器按停电影。
崔司逸把手机屏幕展现给崔浩然:“咱学校的心理老师,景眠。”
崔浩然拿过他的手机仔细看。
“上次一块吃饭的那个老师。”
“我知道。”崔浩然放大图片划拉划拉,似乎是在确定两束花是不是同一束。
崔司逸继续看电影。
崔浩然翻看景眠的其他动态:“话说你怎么会跟心理老师那么熟?”
崔司逸顿了一会:“我是她课代表。”
“哦。”崔浩然继续翻看:“嗯?不是只有高一才有心理课吗?”
“……高三压力大,偶尔也会安排。”
“这样。”
“不然呢?”
“啊,也是。”崔浩然点开一张合照保存下来,用他哥QQ发给自己:“老崔不回来了?”
“嗯。”
“中秋都不回来,真会当爹。”崔浩然抱怨一声,把手机还给他。
“指不定跟哪个不会喝酒的酒友在哪个酒馆喝了什么酒后进了什么酒店做了什么借酒浇愁的事。”崔司逸接过手机。
“哈哈哈哈。”
“别跟你爹学。”
“是。”
“跟他学,给你揍进ICU。”
“是是是。”
“也不能打女人。”
“嗯……嗯。”崔浩然看向他。
崔司逸反应过来盯看崔浩然,欲言又止,长叹一口,继续看向屏幕。
崔浩然看着崔司逸:“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妈妈。”
“什么?”
“他打妈妈了?”
崔司逸盯看着屏幕,没有说话。
小孩不能太聪明。
“哥……你哭了。”
崔司逸别过头去:“没有。”
“搞笑片你哭什么?”崔浩然抽出纸巾递给他。
崔司逸接过纸:“笑的。”
“之前你不说是因为我小,你也没机会,现在我大了,你就说说,一个年轻貌美、身体健康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去世在家里?”
“自杀。”
崔浩然拿爆米花的手顿住:“……哦。”
“……嗯。”
电影里的角色哈哈大笑。
电影外的角色默默无言。
乐景衬哀情的手法自古流传。
此时崔浩然才深刻感受到反衬带来的心灵冲击。
他想关掉吵闹的声音,也想关掉屏幕显示的搞怪。
“你还记得那栋房子在哪吗?”崔司逸略带轻松的问他。
“不记得了。”
“想去吗?”
我问你想去吗,是因为我记得。
“不太想。”
不太想,因为重回故地只会让你徒增伤感。
“其实我是羡慕你的。”
“我又何尝不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比我早出生,多陪了她两年。”
“那确实。”
“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小不懂事,记不住东西。”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崔司逸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就跟很多电视剧情节一样,打架嘛。只不过体格不同,另一个人毫无还手之力罢了。”
“这是家暴。”崔浩然拿起爆米花抛进嘴里。
“那时候小,不知道可以报警。就是害怕,所以……躲起来了。”崔司逸合眸。
“都过去了。”崔浩然打了个哈欠。
“可我,每天,每一天都会想起那个场景,每天晚上,”崔司逸坐起来,抽出纸巾捂住自己的脸:“躺在床上都会自责,如果当时我能,我能站在她面前,保护她,或许,或许……”
或许她就不会死了,或许你我便不用分离,或许我就不会如此煎熬。
可惜,没有如果。
崔浩然见他这般难过有些无措,沉默一番后站起身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腰间:“没事儿哥,咱妈又不会怪你,你那时候才多大点啊,是吧。”
虽然这么些年,他们接触甚少,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但此时,他们的心是靠近的。
自责这么多年,想来他是痛苦的,跟景老师走的近似乎也不仅是课代表的原因。
崔浩然摸摸他哥的脑袋,如小学时那人抚上自己的头发,轻轻安抚。
他哥看着像个大人,其实还是个小孩。
哥哥只是比自己年长两岁而已,也只是比他多吃两年的饭食、多学了两年如何评断是非而已。
崔司逸靠在他身上,眼泪浸透纸巾潮湿了单衣。
崔浩然深呼吸,父亲的形象似乎没自己这些年想象的那样好,印象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像再也对不上了。
可他的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一家各怀心事,矛盾重重。
崔浩然轻笑一声:“哥,你怎么这么爱哭啊?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崔司逸哭着哭着就笑了:“谁是小朋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