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然提起精神：“走。”

    崔司逸抽出口袋巾，擦掉他嘴角的残渣：“注意形象，崔家的继承人。”

    “有你就够了，快走快走。”崔浩然推搡着他。

    崔司逸笑笑，带他走了员工通道。

    偌大的后花园，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崔浩然环望：“没有。”

    崔司逸走在前面：“或许在喷泉后面？”

    华丽的喷泉足以遮挡住后面的人。

    崔浩然走向喷泉。

    “我和你飞到蓝蓝的天边～”

    “我和你种下满满的花园～”

    “我和你分享暖暖的光线～”

    崔浩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顿住脚步。

    崔司逸看看旁边的人缓缓绕过喷泉。

    “阿呦阿呦～爱吃甜甜的糖葫芦～”

    “阿呦阿呦～偶尔也犯点小迷糊～”

    余舒围着景眠转，做着可爱的小动作：“不要生气了嘛，眠眠～”

    景眠靠在喷泉边缘：“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明明是他嘴太欠嘛，我是不想给你惹麻烦的。”余舒委屈巴巴，耷拉着脑袋小声念叨。

    “我怕的是麻烦吗？我怕的是要是他恼怒，动手打了你怎么办？”景眠扯住她的脸蛋：“你懂不懂啊？”

    “懂！我懂！”

    “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少管别人的闲事。”

    崔司逸探出脑袋，偷偷看两人。

    崔浩然也探出脑袋：“吵架了？”

    “应该不是。”

    余舒拉着景眠的手，晃晃又晃晃：“好眠眠，不生气了。”

    “嗯。”

    “嘿嘿，我们家眠眠宇宙超级无敌的好。”

    崔司逸见人转过身，连忙后躲，却不想磕到了崔浩然。

    “啊。”崔浩然捂住下巴：“嘶——”

    景眠和余舒听见动静向那边看去。

    崔司逸拉着崔浩然蹲下躲起来：“嘘。”

    “刚刚好像……”

    景眠站起身，拉着余舒走向两人藏匿的方向。

    崔司逸：“然然。”

    崔浩然：“啊？”

    “跑。”崔司逸起身拉着崔浩然。

    “啊？”

    崔浩然被他拽着跑，回头看向喷泉旁的两人。

    景眠身着驼色西装领大衣，头发被简单弯了两下扎起，显得随意、慵懒。

    余舒着一身暗红色刺绣长袖礼服裙，头发被一根简约的簪子盘起，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美。

    “跑什么呀？”余舒不理解。

    “可能是做贼心虚吧。”景眠靠在喷泉边缘，两只手抵在身体两侧，看着正前方逃跑的两人。

    余舒看着那时不时回头看自己的人：“奇怪的人啊。”

    景眠似乎是猜到两人的身份：“该见的人也见了，该签的合同也签了，走吧？”

    “这就走了？”

    “怎么？你想继续待这？”

    “诶？走喽！吃烤肉去喽！”

    崔司逸一直把人牵到建筑物内才停下。

    崔浩然笑着调侃：“哥，你体力不行啊。”

    “你倒是别让我拉你拉的这么费力。”崔司逸弯腰扶膝盖喘着气。

    崔浩然蹲下身子，叠臂，仰头看他哥：“跑什么呀？咱家的酒店。”

    “被揭露了身份会尴尬。”崔司逸抬眸看他。

    “带着面具，怕什么？”

    “别人会不舒服。”

    “你跑，别人就舒服了吗？”

    崔司逸抿唇。

    “哥，你是不是有回避型人格障碍？”

    崔司逸直起腰，看向右边的安全出口：“你不应该感谢我避免了一次可能不愉快的见面吗？”

    崔浩然把头仰的高些：“哥，你太高我看不见你了。”

    崔司逸单膝跪地：“现在呢？”

    “哦，刚刚好。”崔浩然与他平视：“你又一次避开了我的问题。”

    “或许有。”

    “有进步，坦诚了。”

    “如果对你都不坦诚，我的人生就都沉浸在谎言里了。”

    “你觉得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虚伪，或者还可以用虚假来形容吧。”

    就像他父亲一样……

    他什么时候活成他最讨厌的人了？

    崔浩然不禁皱起眉头。

    “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自己有很多面，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活的很假，很不真实，我体会不到快乐。”

    “可你看起来挺开心的。”

    崔司逸自嘲的笑笑：“我也觉得自己笑得很开心，可，笑得开心就是快乐吗？”

    崔浩然垂眸沉思，随即抬眸与他对视：“有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切实的活在世上吗？”

    崔司逸下意识避开视线，想到什么又看向他：“或许你比我懂。”

    崔浩然不明所以：“什么？”

    “腿上拉这么多道，不疼吗？”

    崔浩然瞳孔地震，身体快速进入戒备状态，肌肉紧绷，心跳加快。

    那天崔浩然背他，他太困趴着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他给自己换了睡衣，但是没换睡裤。

    他以为是出于避讳所以没给他换，原来是因为他看到了。

    崔司逸轻叹：“你不比我好哪去。”

    崔浩然喉咙微动，微张的嘴闭上，卡在嗓子眼的话藏下。

    什么会让他觉得自己真实的活在世上？

    答案是：疼痛感、窒息感。

    崔浩然露出一抹笑意：“装得够像，藏得够深，好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崔司逸起身：“彼此彼此。”

    崔浩然垂眸，随即戴上了痛苦面具：“哥！你快拉我一把，脚蹲麻了。”

    崔司逸拉他起来：“你真是我祖宗。”

    崔浩然蹦跳着，蹬了蹬腿：“哎呦哎呦。”

    崔司逸再次蹲下身子，按住他的脚腕，给他按摩脚踝，促进血液循环。

    崔浩然站不稳，难受的直皱眉。

    崔司逸看看他：“坐我肩上。”

    崔浩然咬牙靠在他肩头：“屮。”

    崔司逸手劲大了些：“把你这随随便便吐脏字的毛病给我改了。”

    “哦，轻点轻点，疼。”崔浩然咬住下唇。

    “比你自残疼？”

    “哎呀，哥，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崔浩然搂住他哥的脖子：“我以后再也不了。”

    崔司逸松了力：“不疼吗？”

    气氛又变得低沉起来。

    崔浩然觉得脚底如同踩云，轻飘飘的，干脆直接坐在他肩膀上。

    “我听说，你上小学的时候就跟人打架了。”

    崔浩然看向地板：“他们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转校也是因为打架？”

    “因为校园欺凌。”

    “……”崔司逸捏脚踝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按摩：“初中住院是因为什么？”

    “因为，”崔浩然看向来时的路，似是要透过墙壁看到不远处喷泉：“一条鱼。”

    崔司逸不理解：“鱼？”

    “一条红色的鱼，很漂亮的鱼。”

    “那条鱼怎么了？”

    “消失了，突然就不见了。”

    “你养的吗？”

    “别人的。”

    “鱼缸里吗？”

    “鱼缸里。”

    聊天界面就是他的鱼缸，那些鱼儿吐出的气泡都是让人愉悦的信息。

    “可能是被人捞走了吧。”

    “或许吧。”

    “你很喜欢它。”

    “我很喜欢她。”

    “可为什么会住院呢？”

    “太想她了。”

    “就因为太想，住院两个月？”崔司逸松了手，拍拍他，示意他起来走走。

    “想的要命，没办法。”崔浩然试探性的用一只脚用力，随后从崔司逸身上起来。

    崔司逸思考，起身拍拍衣摆：“要命？”

    “半条命。”崔浩然漫不经心地笑笑。

    崔司逸一愣，看向崔浩然：“你，自杀？”

    “不，严谨点那应该叫自杀未遂。”崔浩然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崔司逸看着眼前的人。

    自己曾险些失去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而自己直到刚刚都不曾察觉。

    他对他的人生，一无所知。

    崔司逸把人推摁在墙上：“自杀，未遂？”

    “不未遂你就见不到我了亲哥诶！”崔浩然拍拍他的胳膊。

    崔司逸扯住他的领口：“真有本事。”

    崔浩然抬手摘掉他的面具，蹭掉他眼角的泪：“你弟嘛，没本事怎么行？”

    崔司逸攥着他的领口，慢慢垂下脑袋，弯了腰把头靠上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崔浩然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哭，可劲哭，哭完，新的一年就不许哭了昂。”

    “崔！浩，然。”崔司逸越发无力。

    “啊？”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凉拌炒鸡蛋呗。”

    崔司逸哭的越发难过：“你踏马还是不是人啊？”

    “不让我说脏话，结果自己说起来了，把你这随随便便吐脏字的毛病给我改了昂。”

    崔司逸又哭又笑，松了手：“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吃化肥喝农药长大的。”

    “真不是人啊？”

    “我是祖国的花朵啊。那歌儿怎么唱的来着？我们是，祖国的花朵，阳光下尽情唱着歌。看我们幸福的生活，像花儿五彩的颜色～”

    崔司逸笑得发颤。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请你要好好爱护我～”

    “像热爱山川的辽阔和美丽的江河，我知道。”崔司逸抬起头：“我会，好好爱护你，从今往后。”

    “如果你的爱护就是隔三差五用眼泪滋养的话，我建议你平时多喝点水。”

    “为什么？”

    “稀释一下你眼泪中的成分，含盐太高会严重影响我生长发育。”

    “哈哈哈哈。”崔司逸掩面。

    崔浩然见他不再哭泣，勾起唇角：“咱俩到底谁是哥，谁是弟啊？天天我哄你。”

    “你是我哥好了。”

    “哦？司逸弟弟，快叫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