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锥之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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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_船过三峡

    汽笛声响,“世纪凯歌”号正式启航。因缺少相应的维护,这艘建于战前,投入使用了二十四年的船早已是锈迹斑斑。

    易鸣在船尾甲板看着那座已被战火淹没的城市,暴动的难民将无尽的怒火倾泻于此,这就是“难民英雄”吕上明被刺杀后的世界,复仇将永无止境。

    远处的天际线已渐渐模糊,仅剩下重峦叠嶂的群山,以及漫漫长水。

    船舱内的电视正播放着已被难民军控制的频道,所有乘客都盯着电视,眼中没有一丝神采,难民军领袖刚刚宣布全面占领市区,新的临时政府将成立。

    城防军失去了对市中心的控制,易鸣所在的“世纪凯歌”号成为最后撤离城市的船只,上面载满了逃难的市民,整艘船加足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向还未被难民攻陷的大盆地驶去,生怕被难民军的重炮击沉。

    所幸现已行至三峡大坝,这里远离城市,也是城防军最后的据点。

    巨大的闸门在船只面前缓缓抬起,在牵引船的带领下船只会进入下一级船闸。三峡的船闸有五级,上下落差有四十多层楼那么高,是世界第二大船闸,易鸣很难想象当时修建它的人是如何在这山岭之间开辟出这样的船闸航道。

    由于升船机缺少维护不能使用,“世纪凯歌”号只能走船闸通过三峡大坝,通过时间也由原本的四十分钟延长到四个小时。

    这一段时间是最难熬的,炮火仍在风中飘零,船上所有乘客也十分焦虑紧张,大家都很担心难民军会在船只通过船闸期间攻占大坝,现在城防军节节败退,三峡大坝离市区仅仅只有五十多公里,难民军行进速度即便再慢也仅需要两个小时就可抵达这里。

    尽管乘务人员不断安抚乘客,可还是抵不住一些情绪激动的乘客对船舱的打砸……大家都很害怕,害怕难民报复般的屠杀,就像对待那座城市一样对待船上的所有人。

    “世纪凯歌”号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在秭归港稍作停留的契机,部分驻守三峡大坝的城防军趁此机会登上了船,但有更多的士兵选择留下来截击难民军。

    望着码头上的生死离别,易鸣心想那些留下来的士兵可真傻,留下来能改变什么?又能将敌人截击多久?为什么要去做那无谓的牺牲?

    高山行云间,连山组成的高墙见不到底。

    易鸣从衣服里拿出那封盖有大盆地管理委员会标志印泥的信封,那是老爸在难民军起义前从大盆地寄来的航空加急信。

    自八年前老爸因职务调动前往大盆地,易鸣与老爸就常有书信往来,但只会选择派送时间达半个月以上的普速投递服务,这也是资费上唯一可承受的通信方式。

    刚开始写信时易鸣还小,书信主要还是妈妈代笔,上初二后易鸣攒了些零花钱才开始自己写信给老爸,或是吐槽学业或是吐槽老妈或是吐槽同学,又或是平常emo,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写在信中。

    只要能收到老爸的信,易鸣总是很高兴,那种感觉就像老爸从未离开过一样。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他也笃信这样的事实不会改变。

    直到他收到了那封别样的航空加急信,一切在顷刻间面目全非。

    航空加急信是政府文件投递专用,送信的信使是大盆地的政府公务员。信使要求易鸣一定要保存好信件,说是他所在的城市即将发生变故,持此信件可优先登上撤往大盆地的船只。

    当时易鸣还觉着奇怪,街头的确有骚乱,近几年这座城市常有难民不满当局而进行示威暴动,最后都被警察抑制下来,人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令易鸣没想的是就在收到信的第二天,爆炸声响起来了。

    他本想去太空电梯带着妈妈一起撤离,然后在大盆地和老爸团聚……直到他接到妈妈打来的传呼,在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易鸣的想法破灭了,他没想过至亲的离逝。

    传呼挂断之后,那整整一长串延向太空的电梯在他眼前轰然倒塌,将洞庭海一分为二。

    易鸣失去了妈妈。

    在最后的传呼中,妈妈告诉他太空电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