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屋内物件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姜正鲸仍旧是不敢大意，从戒指里掏出根竹筷子来，拨开了桌子上那本书的扉页。

    “临终前十事”

    大概是这屋子的主人留下的遗书之类的？姜正鲸接着往下翻。

    “回顾我这短暂的一生，呵呵，只是这时代里一颗普通的沙子罢了，天赋普通，耗尽寿元也仅修炼到五品境界，六品灵君……在那些宗门弟子眼里，可能只要时机到了就能轻松突破，可像我这种散修，究其一生，也只是可望不可及”

    “没有资源，没有对应的功法，有的只有这颗渴望更上一层的决心，散尽家财，却也没能度了那六品天劫，从天劫下逃生更是耗尽了我剩余的所有寿元”

    “人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想起珍惜，待到我几乎没力气在出行时才想起对于凡人来说修士漫长的寿元，全被我用来追求境界，错失了这路上太多的风景”

    “曾经我也有心仪的女修，呵呵，还想着等突破到六品境界之后再去向她表明心意，现在确是连床都下不得”

    “估计我还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元，趁着这最后时间，我想再做些什么事情，做做那些以前想过却从未付出过行动的事”

    到了这里，笔迹换了种颜色，字迹也变得更重了些，显然是写字之人对后面的事情十分重视。

    “我想吃一次霸王餐”

    “以我现在的身体强行运转功法，恐怕撑不过两个月，不过总好过留下一身遗憾好得多，我去了座叫牛马城的修仙者城镇，中午到的，直接去了牛马城最大的酒楼，点了足足四十七盘菜，光是酱牛肉就上了十一盘，还点了他们家最贵的灵酒，足足一大坛，嘿嘿，店小二怕我不结账还想让我先付钱，我直接亮出修为，怎么，还怕我一尊五品灵皇不结账不成？”

    “吃的我那叫一个爽啊，四十七盘菜我连个菜叶都没剩，吃干抹净之后我便去那柜台喊小二算账，趁着他低头扒拉算盘的时候，我抱起柜台旁边的一个酒坛子就跑，哈哈哈哈哈，那帮菜逼连本座的屁股灰都吃不到，结果他喵的跑远了才发现这酒坛子里装的全是醋，气死我了”

    姜正鲸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好家伙，你都五品境界了还真好意思去吃霸王餐啊，不过也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真不一定在不在乎面子。

    “第二件事，我想装个不高也不低的逼”

    “这对本座倒是有些难度，要说装逼，那肯定是打架比武装的最狠啊，不过我现在这身躯出去跟人打架怕不是嫌自己命还不够短，不过难不倒我，不是有那什么凡间文人的诗词歌会嘛，等本座上去展示一下文学功底”

    手中竹筷拨动，翻下一页。

    “这他喵的狗屁诗会也太恶心人了，说什么要用一句诗来描写今年的雪景，本座写的“白面天上洒，地上特别滑”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这帮人都笑老子！本座一剑就劈了他们那破屏风，装他喵的什么文化人！本座学写字的时候，他们亲爷爷还在地上光屁股打滚撒尿和稀泥呢！”

    “勉强算完成了吧！在本座的威严之下，他们都承认了本座写的诗最好！”

    这位前辈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我想收个徒弟”

    “虽说我也就是个五品灵皇的级别，但放在这西洲里，怎么说也算是一方巨擘了，不少宗门就是祖师也就才我这个境界，收个徒弟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再翻过一页，下一页的纸张像是被揉过了一般。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什么时候收个徒弟都这么难了？不就是本座马上就要死了，功法只能修行到五品，也没什么特别珍贵的资源能提供，可能也给不了拜师礼，这帮小萌新就不知道一位五品灵皇能传授给他们的是修行路上宝贵的经验吗？！不想认老子当师父，本座还不稀罕收呢！

    “瞅你们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长得人模狗样的，明明是个男修士，手上没事给我掐个兰花指，看着我就恶心！还有那长得还算过得去，但你个小姑娘说话就说话，干嘛非要夹个嗓子？怎么着夹衣服的夹子卡嗓子眼里了？听着我就膈应！”

    噗哈哈哈哈，看来这位前辈没收到心仪的徒弟啊，同情同情。

    “不收徒弟了！下一件！老子要去看看那传说中的西洲女帝长什么样！”

    “听闻这位女帝是夺权上位，本是族中最小的女娃，年幼时不知因何原因被人毒哑了嗓子，后来先帝驾崩，一众皇子争权夺位，最后却是让她登上了那宝座，年仅二十七岁的七品尊者！恐怖如斯啊～”

    “据说世间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与用来形容这位西洲女帝，有人说远远见过她笑了一下，回家就疯了！一笑可倾城，再笑倾人国！不行，本座说什么都得去瞅瞅去！”

    “唉，不行啊，体内的雷劫之伤更重了，虽说国都破晓城离这也不算特别远，但我现在这幅身子，出门买包子都得吐二斤血，罢了罢了。”

    “该第几件事来着？奥对，第五件，得挑点离得近的事，不如去尝尝登云宗的云间酒吧，听说那酒一口下去能让人感觉身子都飘到天上去～”

    “他喵的狗屁登云宗，不让老子进！不就是前些年打伤了你们几个三品的小弟弟吗！你以为这就能难得住本座吗？区区云间酒，本座想喝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乔装打扮混进了良坊镇给登云宗供应酿酒材料的那间作坊，本来我还打算偷偷拿一些尝个鲜就好了，结果他们管事的自己就在偷偷拿材料勾兑往外卖！不过他们兑出来的那玩意也太难喝了，怎么好意思管那东西叫酒呢，简直就是马尿！”

    嘶～难道这位写日记的前辈还喝过马尿？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人谁他喵的写日记啊！

    “我必须得澄清一下，我绝不是故意要把他们的仓库洗劫一空的！实在是不忍心看这帮凡人糟蹋东西！嘿嘿～在本座的推演下，几天就研究出了这云间酒的配方，喝两口还真有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过本座也不是没给他们留，十间仓库我还是给他们留了一间的～”

    “登云宗的各位，这可怨不得本座啊～本来是打算掏钱买，谁叫你们不让本座进呢？”

    合着原来罪魁祸首在这了啊！那我是不是还得替云际酒楼的谢谢你大发慈悲给留了一屋啊！

    “还想找个道侣”

    “算一算本座已经活了有小二百年了，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呐～就连那七老八十还去逛花楼的老淫贼都还有个相好的，想想本座，那也是一个老淫贼（划掉）！我怎么就没有自己的爱情！”

    “罢了罢了，都这个年纪了谁还能看的上我呢，马上就要死的人了，还是不去沾染红尘了吧”

    “有人说人这一生会死三次，一次是合上双眼，身体失去温度的时候，再一次是身边亲人朋友都忘记他的时候，最后一次是他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的时候”

    “我这一辈子都没交下什么要好的朋友，呵，散修就是为了一丁点利也要算计，我走到今天这步从来没有怨过！既然没有人会记得我，那就留下点东西给这个世界！”

    “劈开一座山！”

    “斩出一条河！”

    “给后人看看，这就是咱竭尽一生修来的成果！虽然没晋级成六品真君，但本座绝对不是五品灵皇里的混子！”

    于是便有了那从当中切开的一线天，区区一座山，挡了路，那就一剑开山！

    于是便有了那剑气纵横上千米的河，区区一条河，我想有，那就一剑成河！

    姜正鲸想过，那一剑可能是某位高人与人斗法所斩出，或者是哪位剑修为了装逼所留下的印记，却没有想到，这一剑，倾尽了一位五品剑修灵皇的一生所学，这一剑不仅是简单的劈开一座山，一条河，更是这位不知姓名的灵皇斩给这天地，斩给所有来到此地的后人，他绝不是那种上不了六品的废物，可能只是缺了些运气。

    姜正鲸看着书上的字，愣了好久才翻向了下一页。

    “我想留下我的传承。”

    “这应该算是第九件事吧，其实本来没有这么刻意的去定十件想做的事情，那日我渡劫失败，第一时间就去修士市集上寻找能压制天劫伤势的药材，呵呵，实在是太贵了，我能买的起的根本应付不了五晋六天劫的威力，倒是让我看见了一本书，叫修士一生一定要做的十件事”

    “那本书我看都没看一眼，看名字就是那种没什么学问只善经营营销手段的店家搞出来博人眼球的东西，不过倒是提醒了我，在临终之前做些想做的事情。”

    “本座一生的积蓄几乎都用来对付那场雷劫了，所以看到这本书的后来人，别指望本座能给你留下一座灵石山或者一大堆法器之类的，本座也是个穷逼，不过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传给你我这套能修炼到五品的功法。”

    “当然了，想得到这部功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好歹它也是我攒了好久的灵石才换来的宝贝，虽然我对阵法不太擅长，但还是捣鼓了一座，后来人，若是你到了四品境界烦请将机会留给其他人，本座这部功法境界越低修炼的益处越大，到了四品境界，难免就有些食之无味了。”

    “从我这小屋出去，放空身体，顺着河往下漂，自然就能看见阵法了。”

    书上的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的书页就只剩一片空白，也没见这位前辈临终前的第十件事到底是什么。

    合上书本，姜正鲸一阵恍惚，仿佛能看见一位身受雷劫之伤的剑修是如何在这洞穴里写下这一句句话的，剑修的境界不是特别高，身上的衣服可能也破破烂烂的，或许是被雷劈的，也有可能是吃霸王餐的时候被人追的。

    他可能文化不高，也不擅长诗词歌赋，是个馋酒喝的酒鬼，是个没什么底线手脚也不干净的老混蛋，想收徒弟却没人愿意拜他，兜里穷的叮当响，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就挤在这溶洞里自己扣了间石头屋子。

    但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剑修。

    对比起这位剑修临终前留下的种种遗憾，姜正鲸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幸运的是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幸运的是，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就是，绝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戒指对准桌子的书籍，姜正鲸把这位不知名剑修留下的遗言收了起来，既然这位剑修前辈鼓捣了一座阵法，那自己这后来人没有道理不去看一看。

    艾柚钻进姜正鲸的身体里，只露出一截胳膊帮忙举着火把。按照剑修前辈说的方法，姜正鲸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跳进地下河里，顺着水流朝下漂去。

    其实并没有漂出去多远，若是姜正鲸来的时候没有趁着水流减缓上岸，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就能见到这座阵法。

    在漆黑的洞穴里，阵法散发着萤火虫般的光芒，河水没有任何阻碍的拍打在阵法上，却如同如同撞上了一堵墙一般，但水位没有丝毫的上涨，仿佛多余的水流都汇入了阵法内部，消失不见。

    姜正鲸对阵法的了解仅限于知道阵法需要有阵基支撑以及灵力供应，多余的是一概不知。这真不能怪他不好好学习！不靠谱师父也不好好教他啊！

    说起来这良坊镇一趟下来，找到了只漂亮的鬼修妹纸，找到了成了精的黑熊，找到了云间酒供应不足的元凶，还找到了处五品灵皇留下的传承，就是没找到不靠谱师父的下落！

    要啥不来啥是不？特意去找的都找不到，是不是等自己不打算找了，那老头子就自己蹦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