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离开意识世界再一次从病房中醒来时已经恢复了冷静，眼神恢复清明。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站了起来。给川岸佳的备用号码发了消息，又找人要了几支混合型营养液，向大门口走去。

    张陆叼着吸管，边吸着营养液边打量着研究院里的人。他记得三年前自己也是在研究院醒来的，当时满大街‘奇形怪状’的人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如今已经习惯了许多，但研究院这里总能给他新的惊喜。

    眼前来来往往的研究员，绝大部分都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调整。张陆不相信一家研究机构，所有人都能身材这么“刚刚好”，那身白大褂下面，多多少少都替换了人造肌肉纤维。

    还有不少研究员为了方便外接设备，干脆省去了人造皮肤覆盖件，电子眼直接暴露在外。更有甚者，将整个前额部分替换成了头显设备。有几个驼背的，衣服露出的脖颈处看得到外接脊柱，模拟神经索浸在特制电解液里。张陆甚至还看到了有人赤裸上身，皮肤如百叶窗开启，散发的热浪让身边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一路走来，来到研究院正门。方舟生物的研究院位于城市西北部半山腰上，张陆坐在正门台阶上，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城市中央耸立着一座形如方尖碑的巨构建筑，建筑顶端，冷金色太阳形状的霓虹灯闪烁，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反射着周边大楼的灯光，将这座大楼映衬得如同一棵黑色得圣诞树，宣示着它就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与顶点，那里就是方舟生物的总部，方舟塔。

    周边高楼栉比鳞次，拱卫着它，蓝色、粉红色的灯光让市中心一片灯火通明。浮空车沿这些高楼之间穿行，巨大的浮空艇拖拽着巨大的广告屏幕，在群楼之间游弋，远远望去，如同鱼群穿过珊瑚礁。全息广告，向所有人展示着产品，方舟生物的基因改良药剂，最新的智能义体，电子女友……再向外，建筑逐渐低矮，灯光也逐渐黯淡，直至完全黑暗。

    三年前自己也同样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方舟城，还没有完全消化她带来的震撼，就硬着头皮成为了蜂巢行动部的一名小队长，而且还有个长官父亲……即使有着原本张陆的记忆，每天还是活得小心翼翼。毕竟对张远而言，张陆应该已经死了，自己这个顶替的，不知道他会持何种态度。万一拉着刘铭一起，把他切片呢？

    张陆想得正出神，一辆小红车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孩探出头来：“张头，上车。”

    副驾上，张陆看着旁边的年轻女孩，问道：“现在你和萧寒是什么情况？”

    “停职了呗，萧寒摔的那一下有点狠，左手臂和右腿胫骨骨折，不过不用管他，他就是块大冰坨，这些元素系的异能战士就是比较抗揍。至于我，监视居住，不然也不会用这具身体出门。估计再监视个两三天就会放松监管了，总不会自己弟兄的葬礼都不让我去吧。”机骸只是一具空壳，川岸佳并没让它做出表情，但张陆听得出，川岸佳此时悲伤、自责与愤恨。

    张陆看了眼身边的女孩，他把头别向窗外：“是我指挥不当。”

    “如果我早点发现异常或者早点赶过去，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受到限制多么？”

    “内部权限被停用而已，影响不大。现在你旁边的这具机骸，身体素质一般。但比起街上那些废物强多了。”

    “足够了。不会让老丁他们白死的。”

    “嗯，我知道……那现在去哪？”

    “蜂巢附属医院，把萧寒先弄出来。”

    ……

    三十分钟后，川岸佳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右臂夹着一个高大青年，萧寒双脚勉强用脚尖踮着地面，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项圈。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轻点，轻点，手还疼呢，别忘了，我们还在停职反省。”

    川岸佳也不理他，打开小红车后门，把萧寒甩了进了后座。不顾萧寒“砰”地一声撞到了车顶，自顾自返回了驾驶位。

    “队长，萧寒都没事了还躺在床上！他不知道老丁他们，他们……”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抑制器都给我戴上了。我连通讯模块都没有，终端都被没收了……”

    “好了，不要吵了。”张陆朝后座丢了两只营养液：“小佳帮他拆了抑制器，检查下有没有被追踪。一会先跟我去给老丁他们讨点利息。”

    “啪”地一声，萧寒的项圈掉在地上，车里顿时寒气弥漫，张陆不禁打了个冷颤。萧寒揉揉脖子，收起异能，冰蓝色的眸子愈发寒冷：“好了，老板。”

    “队长放心，出来路上的摄像头和电子眼都没看到我们。现在的情报员都喜欢装一双电子眼，被黑了也不知道。”

    “好的，现在去野火。先收利息。”

    ……

    包厢门隔断了舞池的喧嚣，张陆看着冷得瑟瑟发抖的莱克斯。

    莱克斯昨晚就知道张陆出事了，听说第十区那条街上死了不少人，甚至张陆本人都生死不明。如果张陆死了，没人能把他和张陆联系起来，这点他有自信。如果张陆活着，手底下人死了是当头的事，他又不是张陆的保姆，跟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当张陆闯进包厢，放倒了自己三个保镖的时候，莱克斯不这样想了。

    “张队长，不，陆老板，有话好说，我上周新换的关节都快不能用了。”莱克斯哭丧着脸，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自己犯傻害死自己人干我甚事。

    “莱克斯。我有两个猜测：猜测一，你是个白痴或者瞎子，不会数数。跟我说昨天第十区进了八条杂鱼；猜测二，你是个疯子，觉得昨晚我死定了，不会有人找到你。你觉得呢？”张陆伸出一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下似乎都敲打在莱克斯的心里。

    “陆老板，昨天那条街上，真的只有八个生面孔啊。”

    “萧寒，给莱克斯再降降温，别让他一会烧了脑袋，看起来他平时不怎么思考的样子。小佳，看看他的视觉记录和电子脑备忘录。记得看视觉记录时，不要连接其他感觉。赶时间，用有线连接。”张陆不想等了。

    萧寒按住莱克斯的头，将他死死压在桌面上。川岸佳打开后颈接口，直接连了上去，故意放大了莱克斯的痛觉，几声惨叫之后，莱克斯瘫坐沙发上，昏了过去。

    “找到了，队长。当天莱克斯就在街对面。十个人先后进了房屋，有一个人离开了。那个人直接来到了莱克斯面前，然后莱克斯就约你过来。”

    “把街对面那个人的图像导出来，其他资料也带走。小佳弄个假人过来。”

    做完这一切，几个人很快架着莱克斯离开了包厢，音乐涌进来淹没了房间，只剩下几个躺在地上的保镖。

    看着照片上那一对熟悉的眼睛，张陆心想“抓到你了，秋蝉，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