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话说要三天弄好书号的蚊子，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终于想到向顾立反馈进度。

    “我爸让你上家一趟，他说关于卷子还有些细节需要问问你。”

    “嗯——”

    蚊子讶异：

    “你知道？”

    “……”

    顾立不知道，但是知道，蚊子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去？”

    “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吧，我爸下午要去县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立苦笑，这是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

    “行——”

    放学后，顾立提着一箱酸奶登门时，蚊子爸爸在客厅喝茶，妈妈在厨房做饭。

    客气地打完招呼。

    “来，坐，先喝杯茶。”

    蚊子的爸爸不似蚊子那般瘦弱，大腹便便的，国字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威严又不失儒雅。

    “喝茶——”

    蚊子也要伸手去拿，他爸拍了一下他的手。

    “滚一边去，你又不会喝，别糟蹋了我的好茶。”

    这时候，蚊子妈妈从厨房出来。

    “小翔——去给我买瓶酱油，要海天的，还有醋，白醋，长康的就行。”

    “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不行吗？”

    “你的脚有多金贵，这么点路跑不得？”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同学在呢，给点面子——”

    蚊子嘀咕了一声，就出门了。

    蚊子爸给顾立再倒了杯茶，也自斟了一杯。

    “听小翔说，你们准备开个网店？”

    “是的。”

    “原则上我是不同意的，毕竟你们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而且高中的课业本就繁重，根本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

    “伯父说的是，我们也就是小打小闹，相比于您这种做大生意的，不值一提。”

    蚊子爸哂笑。

    “你们可不是小打小闹，买家具买电脑，小翔已经从我这拿了两三千了，上次又向我要了八百，说是拉网线。这次又让我帮忙申请书号，一个五六千，又是好几万，据说后面还有十几本书，前前后后，怕是没有五十万拿不下来吧？”

    顾立看了看茶杯，已经空了许久，蚊子爸显然是没想再给他添的，他也不好自己动手，于是就那么干坐着，静静地听，并不着急表态。

    “我们付出这么多，你准备拿出点什么呢？”

    顾立局促地搓了搓手，干笑道：

    “依伯父的意思，我——”

    “卷子，我找专业的人看过，质量还可以。你做这个也没渠道，前期的投入也不是你一个学生负担得起的。不如，把版权卖给我，你轻轻松松就能得一笔钱，还不用任何的付出，怎么样？”

    “那价格？”

    “这三套试卷，我给你六千，如何？”

    看来，顾立的情况，他已经从蚊子那打听清楚了。

    六千，不仅是对顾立，就是放在顾立爸妈面前，都是好大一笔数目。

    但顾立的灵魂已不再是少不经事的高中生，自然看不上这点钱。

    蚊子爸这是在强取豪夺。

    顾立笑容不减，心里却没了温度。

    “伯父说的是。您作为文翔的长辈，不赞成与我一起合作开网店，也合情合理。蚊子在这上面付出良多，我也看在眼里。如果蚊子现在要退出，我也同意。他买的东西，需要的可以拖走，不需要的可以折算价钱，卖给我。当然，伯父是知道我的，我暂时没钱。我可以写欠条，半年内还清所有。伯父放心，我还要读书考大学，不会为了点钱，前途都不要了。”

    “……”

    蚊子爸没想到顾立会这么直来直去，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甚至最后还语带双关，讥讽了他一下。

    不过，也很合理。

    年轻人嘛，个性都要强。文翔不也一样？受了点委屈，就厉声厉色。

    “顾同学，你别多心。”

    文翔爸终于想到要给顾立添茶了。

    “我就文翔这么一个儿子，他将来肯定是要接我的班的，现在，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他能考个好大学，以后做生意时，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你们高一的时候不是学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希望你理解。”

    顾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理解，理解，我们做儿女的，心里都清楚。”

    “我看你这卷子——”

    顾立第一次打断蚊子爸的话。

    “其实这卷子不只是我一个人做的，还请教了许多老师的建议，只是老师们高风亮节，不想署名，怕抢了我的功劳。”

    顾立这个解释蚊子爸是相信的。

    不然凭顾立一个二年级的学生，成绩还不怎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完整又高水平的试卷。

    有老师指导，自然另当别论。

    老师自然不会署名。

    老师若是署名了，还有他顾立什么事？

    有了老师的背书，蚊子爸对卷子的质量更有信心了。

    “我这有两个方案，第一，我买下版权，不过线上我可以免费给你做。第二，我买断线下的销售权，版权和线上都还是你自己的。你意下如何？”

    顾立点点头，蚊子爸这次没自大地先报出价格，显然对顾立重视了许多。

    “伯父两个意见都很好，只是有个小问题。我这试卷还没上市场，没经过检验，究竟有没有潜力，暂时还不好说。所以这个时候谈版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伯父肯跟我谈，那是对我的尊重，也谢谢伯父这么看得起我。”

    蚊子爸将茶杯捏在半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立。

    眼前这人真是一个贫困如洗的高中生？

    面对自己的咄咄逼人，可以隐忍。

    面对自己的金钱诱惑，可以反击。

    现在，面对自己给出的二选一，又可以跳出，化被动为主动。

    看来，从头到尾，这场谈话一直是在顾立的意愿下进行的。

    甚至，顾立早就觉得文翔不是个合适的合作伙伴，想踢出局，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罢了。

    蚊子爸越想越是心惊。

    应该不至于，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顾立一直在微笑。

    蚊子爸再不会相信，这微笑的背后，全是善意和温暖。

    怕是还有商人的贪婪和算计。

    “伯父，好的建议不好说，想来我对网店的一些计划，文翔给你也看过了，将来，我是想做成品牌的。当然，现在什么都不是。如果伯父愿意，我们可以签一年的线下销售合同，我不收您任何费用，只要您帮我把书号弄下来。如果，伯父十分看好这试卷的市场前景，我们也可以签五年，不过每年的费用，我需要十万，而且必须提前付清前三年的费用。”

    蚊子爸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万？”

    不是他拿不出这个钱，只是讶异顾立的表情，淡淡的微笑，就仿佛平常聊天一样。

    就凭这份气度，这人将来的成就绝不简单。

    “就这几张卷子，你要三十万，未免狮子大开口了。”

    谈生意嘛，自然有来有往，蚊子爸既然还价，顾立也已有了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