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顾立背上书包出了村庄，路上遇到辆拉砖的小车。

    “你是老五的儿子？我是你爸的老庚，今年还去你家拜年了，你在房间里看书，没见到我。”

    “老庚”就是结拜兄弟的意思，先前湖面上不太平。为了抢地盘，经常打架，兄弟多的齐上阵，兄弟少的就相互结拜，抱团取暖。

    顾立爸兄弟也多，但打渔的只有他一个，所以当时结拜了许多人。

    “叔叔好。”

    “去上学？我也是去山港，载你一程。”

    “谢谢叔。”

    两人一路颠簸，直到山港路口才停下。

    “我在山港西口的红砖厂，下次没车回去，可以去那找我。”

    “好的，谢谢叔。”

    “没事，你这娃还跟我客气啥。”

    那人挥了挥手，便开车走了。

    顾立回到教师公寓，这才拿出手机来看，刚才路上就有消息来，只是不好当着司机的面掏出来。

    是熊小燕发来的企鹅信息：

    “我问你，那天我是不是特傻？”

    这小姑娘的反射弧有点长啊，都快一个月了，才反应过来。

    顾立毫不留情地回答：

    “是。”

    “你心里是不是嘲笑我了？”

    “嗯。”

    “啊啊啊啊啊，我要咬死你。”

    “等着。”

    “啊啊啊啊啊，好气啊。画个圈圈诅咒你。”

    “……”

    顾立不管她的发疯，将手机扔在一边。

    曹鹏羽的补货已经发了过来，他现在要去搬货。

    紧接着是，拣货和发货，忙得很。

    期间，蚊子爸打来了一个电话。

    “顾老弟，第一批货卖完了没？刚开学，这个时候市场正热，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这是又在提醒他，上次他们谈的事，还没死心啊。

    “这个机会”具体是哪个机会，就值得玩味了。

    顾立很诚恳地道谢，并表示：

    “卖完了，已经补了两次货。”

    “这么快，怎么没告诉我，顾老弟直接联系的出版社？”

    “没有，我老师正好是做这个的。”

    “老师？哪个老师？”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有个老师的岳父在教育系统工作，这个文翔应该清楚。”

    这两个“老师”不是一个人，顾立也没有说谎，但是放在一句话里。蚊子爸就很自然地联系了在一起。

    顾立与英语老师的关系人尽皆知，师母的家世，蚊子想查，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蚊子爸能查出多少，就看曹鹏羽的能量了。从曹彩云的衣食住行来推算，至少不是蚊子爸能随便拿捏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

    顾立现在有这两层庇护，至少在明面上，他可以安枕无忧。

    况且，他也不是要扎根在山港，只一年半，等他高考完，他就天高任鸟飞。

    所以，顾立随便蚊子爸去查，更不想去参合他的事。

    发完货，顾立又将写好的两篇文章录入到文档中，发给了两家杂志社。

    “集训”了一个月，总是要检验下成果的。

    做完这些，已是下午三点，邵彬还没到。

    顾立去学校报了名，食堂还没开火，外面的餐馆此时还是十分拥挤，有上学的学生，还有送学生的家长，顾立便回了教师公寓自己泡面。

    一边吃着面，一边去看手机。

    做事的时候，顾立不太喜欢打开社交软件，即便没什么消息，翻来翻去，一两个小时很容易就过去。

    犹如现在的短视频软件，其实信息太过碎片化，能学到的十分有限。如果真想学，就系统地去学。

    除了熊小燕的两条信息之外，还有邵彬的。

    熊小燕发的一堆看不懂的火星文，顾立没兴趣去翻译。

    邵彬发的是一张游戏通关截图，外加一个兴奋的表情。

    “疯了把你，今天报名，还在家里玩游戏？”

    邵彬秒回，看来还在电脑边上。

    “没事，我爸去了。”

    今天没课，倒是无所谓。

    “仙剑，你玩了一个月才通关？”

    “很久吗？”

    “不是很久，是非常久。”

    不知道是该说她手残，还是智商堪忧。

    邵彬却发来个得意的表情。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个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

    “我寒假作业还没做。”

    “……”

    真是乐极生悲啊。

    顾立也没奈何，只得：

    “祝你好运。”

    “啊啊啊啊啊，我要咬死你。”

    “……”

    这又关顾立什么事？怎么每个女孩子恼羞成怒了都喜欢咬人。

    邵彬与熊小燕不同，熊小燕离得远，咬不着，顾立才敢放嘴炮，对于邵彬：

    “做完作业再说吧，小心老师揍你。”

    “……”

    邵彬没再说话，估计是“赶工期”去了。

    没过多久，邵彬又发过来一张截图，是有个人在网上直接买了一百套卷子。

    “这么大的单，你刚谈的？”

    “对啊，我们打赌，只要我能通关仙剑，他就下单。”

    “你玩一个寒假的游戏，就是为了这个单子？”

    “对啊。”

    “你傻不傻啊。”

    “我不傻，你才傻。再这么说我，告诉我爸去。”

    “你随便上几天旺旺，一天十几二十套，一百套卷子不也能谈下来？”

    况且，网上的跟你聊天的，对面是人是鬼都不一定清楚，这些赌约怎么可能作数？

    还好，邵彬遇到个信守承诺的，不然她非哭死不可。

    这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吧。

    “我数学不好，你别骗我。”

    “……”

    真是傻得无药可救，又傻得可爱……

    顾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赶紧打字道：

    “快来学校，我教你做数学，不学好，别告诉外人你是我师妹，丢不起这人。”

    “好嘞，还是师哥对我好，我先把其他科目的做了，晚上去学校，你教我数学。”

    “嗯，加油。”

    邵彬发了几个奋斗的表情后，便下线了，这次是真的开始做作业了。

    看着手机屏幕，顾立鼻子有点酸酸的。

    越是心思纯正的人，越让人不设防。班主任是，邵彬也是，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正想着，“曹操”就来了。

    班主任敲了两下门，就推开进来了。

    见顾立正在吃泡面，于是板着一张脸：

    “怎么能吃这些垃圾食品，去我那吃点饭，我也是刚做好——”

    “……”

    顾立一万个不想去，却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