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缤纷绯彩
封闭高塔那厚重的墙隔绝了外界的光和一切声音,只有点点微风从墙上挤出的毛孔里出入。
纳兰没有翻动书页的时候,只有希莲华平静的呼吸声在此起伏。
时间难以在这里如同雕塑的场景下证明自己的伟力,所以它弄醒了希莲华。
男孩张开眼帘,入目的黑暗让他很不适应,张大的双眼本能的压成一条细线,
周边是骇人的死寂,在纳兰的洞察下,再微小的动作也会带来巨响,
他挥挥手,伴随着蜡烛的熄灭,墙壁重新亮起,光芒已足够明亮,希莲华的双眼又重新睁开。
进入视线的先是声音,纳兰刻意的脚步声回荡在静室之中。
纳兰走到他跟前,他看着睡眼惺忪的孩童,眼中散发着令人心安的轻柔光辉。
“你还好吗?孩子,我们马上就回家吧。”
希莲华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代表他似乎在思考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稚子睁大的双眼,反射出墙壁发出的光芒。
“我……该……怎样?”
希莲华说话仍不熟练,他每个词语后总有停顿。
“下来吧,我们还有一段不得不走的楼梯呢!”
纳兰用细切的声音维持住了房间里的宁静,他伸手把希莲华从窗上抱了下来,顺带给他换上一双鞋。
“走吧。”
纳兰拍拍希莲华的背,转而牵住他的手走下楼去。
楼梯很黑,是完全不可见的黑浓重的混沌挤压这希莲华的身躯,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希莲华有些害怕,捏紧了手。
“这样吗?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纳兰察觉到了,右手一挥,原本燃尽的蜡烛又摇曳起了光芒。
光芒可视,驱散了希莲华对于黑暗的恐惧。
小家伙的呼吸声变得如跟脚步声一样平稳,直到阶梯的尽头。
外面现在是黄昏,周围旷野上除了被晒成金黄色的草地外,就只有云朵恍惚的影子,玩也似的停留在行走的两人的肩头。
纳兰转过身,扣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门环,将那沉重的铁门关闭。
〔我可是专门留的门,结果你还是没有亲自来。〕
感慨的望了望高耸的塔尖,纳兰转头,拉着左顾右盼的稚子,慢慢离开。
〔下次来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没有下次了。
黑色尖塔慢慢藏身于升腾出来的浓雾之中。
……
路途有些遥远,所幸并不难走,纳兰知道有一条便捷的小路,但那条路太崎岖了,不适合希莲华。
希莲华需要多走动,但是那种路还是算了。
天空像一层煮沸的汤,光芒渐渐被翻涌的气泡带走了,太阳被煮成了月亮,黄昏被熬成了黑夜。
星星的光芒突破了朦胧的云。
希莲华畏惧黑暗,却并不讨厌夜晚,加上身旁纳兰的陪伴让他感到舒适,这一路还算顺利。
平原的尽头是一片发光的森林,幽冷的淡蓝色光芒中飞舞这一些发出明亮红色光芒的飞虫,
让夜在寂静中闪现出朦胧的光彩。
光芒结束的彼方有块岩石被雕刻成树的模样,褐黑的表明交错着迷乱的线条,
高耸的顶上垂下岩石构成的丝带,直到地面,连着其他树的根部。
森林的尽头是一条干涸的河床,细腻的沙粒在月光下散射出雾一样的光辉。
被抱着走过河床,出现在希莲华面前的是一面城墙,黑色的墙体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涂抹着华贵的花纹。
纳兰把希莲华放下,弯腰把双手靠在他脸上,蒙住他的眼睛。
“等一等啊。”
希莲华看到的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脸上传来纳兰手掌的温度,手掌稍用力,希莲华跟着转头。
“看看吧!”
纳兰放开了手,柔和的光芒被唤醒,伴随着拂过的清风,皮肤上是光芒的触感。
破晓的朝阳周边是黑暗的圈,黑圈短暂的困住了太阳的光辉,却挡不住云的神采,
云把黑圈切了一个口子后,阳光如同开泄的水坝,把无尽的生命力喷涌。
树叶上沾满了光,草尖上的露珠成为了光芒的屋子,黑色的城堡下,光芒照亮了纳兰的侧脸,他鲜红色的左眼跟着世界一同明亮。
希莲华不会忘记这个画面,强烈的冲击让他一时间竟未听清纳兰说的话。
“孩子?有在听吗?”
站到希莲华面前的纳兰摸了摸希莲华的头。
“我们到家了。”
“卡伦叔,放在那张大一点的桌上就可以了。”
纳卡洛伊对端来饭菜的卡伦说道。
“那罗小姐(纳卡洛伊的昵称)我有那么老吗?”
卡伦提起一只手,左手单手拖起餐盘,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位喜欢戴着帽子的厨师其实是城堡所有成年人里最年轻的一个。
“因为卡伦叔总是给予我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就像父亲给人的那样。”
卡伦放下刚才用单手端起的餐盘:“恕我不能忍受这种说法,如今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堡主相提并论。”
餐盘中卡伦精心制作的青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得以让人忽视那寡淡的菜式。
纳卡洛伊伸手把大餐盘上自己那部分拿下来。
“卡伦叔,你这是在自我否定,比起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更希望这是出于语言上的恭维。”
赤红的双眼让她一瞬间看起来不像是个十二岁孩子。
卡伦从衣服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罐子,递给纳卡洛伊:
“今天准备的是偏辣。”
“谢谢。”
纳卡洛伊把瓶子打开后撒在盘子里,粉末一堆堆很不均匀的浇在菜叶上,与此同时,她一直盯着卡伦。
“我说的是事实,我确实不配与堡主共提与一语之中。”
“但你从来都没有不配过,我不这么觉得,我的弟弟妹妹没有这么觉得,管家爷爷和夏叔叔也没这么觉得,就算是父亲也从未这么觉得。”
卡伦一边听,一边整理餐盘上饭菜的排布。
纳卡洛伊光顾着跟卡伦说话,注意力也不放在自己面前的的盘子上,直接用勺子舀到了粉末堆,送向嘴边。
“所以说,卡伦先生,你在自己否定自己这件事是……咳!咳!”
纳卡洛伊最后还是把送到嘴里,她吐出舌头,不住的咳嗽声中夹杂她被辣出的痛苦。
“卡伦叔……,怎,怎么咳,这么……咳,辣。”
卡伦没有说话,嘴角稍微没忍住上扬了起来,他把整理好的大餐盘用右手拖起,左手扶了扶帽子:
“说教很不错,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纳卡洛伊反应过来,略带愠色的盯着卡伦:
“卡伦叔你故意整我!”
纳卡洛伊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即使眼角还带着被辣出来的眼泪,但她还是睁大眼睛,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一些。
“叫你说我老,这就是我的报复。”
卡伦重新用双手拖起盘子,努力憋着笑,但看到纳卡洛伊突然变化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在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了声音,身体都忍不住发抖。
卡伦憋笑出了眼泪,他努力压制住笑意,看向同样眼角带泪,努力把自己装得很生气,但看起来依旧很委屈的女孩。
“虽然这样确实不对,但小姐你真的好好笑,对不起,我会改进的。”
纳卡洛伊没有说话,继续用双眼盯着卡伦。
卡伦又从自己口袋力拿出一小罐糖果:
“好了好了,可不能随便让自己不自在啊。”
看到卡伦糖果,不想落入下风纳卡洛伊极力掩饰自己对它的渴望,赌气的她不想暴露出自己对这些形状有圆有方,有蓝色三颗,青色四颗,红色一颗总计八颗糖的想法。
虽然她一直盯着那些糖看。
“给你了,瞧你那样子。”
卡伦把糖果放在纳卡洛伊盘子旁,拖起餐盘转身就走。
到房间门口是,他转头向纳卡洛伊:“那罗小姐,虽然你鼓舞人的效果没有堡主好,但你仍然很棒哦!”
说完,他在走出门后顺手把门带上了。
“卡伦叔!”
纳卡洛伊看着关上的铁门,压制不住自己的气愤。
门外传来卡伦的声音:“小姐,迟完后记得把盘子带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