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夜晚，于素再一次去了风坡子弄。

    今天有一位委托人拜访，说出了他的诡异案件。

    经于素调查，那不过是委托人的错觉。

    守秘人不止要面对阴谋和邪祟，更重要的是，把他们从黑暗中找出来。

    要是风先生，说不定里面就可判断委托人所说的有没有调查的价值。

    但就像风先生说的那样，于素只是个候补，离成为真正的守秘人还有段距离。

    于素并不像前几日那么迫切地需要遇到案件，因为他在路中瓶颈已经不是献祭和牺牲。

    而他之所以还要接受任务，便是为了获得更多关于路径和据点的情报。

    目前，雪域、湿地、森林和平原路径的情报，于素一点也没有，要是遇上这些路径的敌人，无疑十分危险。

    但也不能着急，事情的发展不会只受某个独立个体的影响。

    四月三日，礼拜日，于素照常放假。

    安德森理事会在今天前往西洋教堂，而像于素这种没有信仰的人，往往没有固定的去处。

    他打算在城市中闲逛，一来放松心情，二来看有没有机会撞见连环杀人案的新线索。

    从三月三十日以来，每日的报纸都有报道案情的最新进展，但完全不及于素和罗涛的调查进度。

    今天，于素选择调查的地点是火车站。

    火车站在城市之西，离市中心不算太远。

    外地人，尤其是京城人到不夜城来，一般都是通过火车。

    他们下火车后，就近休整，不自觉中结实了周边居民，所以他们更倾向于在城西定居。

    而城西，也慢慢变成了北派的聚居地。

    于素在进入守秘人的圈子之前，经常来城西玩耍。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人文气息和不夜城中其他的地方完全不同。

    它有着浓厚的东方情调，行人少着西装，多以长衫大褂。

    熟人相见，抱手行揖，而非握手交耳。

    要不是人人都剪去了鞭子，还以为到了皇帝时期的胡同里。

    这里最著名的无非九龙茶馆和新梨园，此间人气不弱于市中心的夜总会。

    但今日吸引于素注意的招牌并不是它们，而是那家“承民酒楼”。

    这家老酒馆兴许有三十年的历史了，虽然比不上九龙茶馆和新梨园的名头响，但在不夜城也算得上人尽皆知。

    它家的凤凰梦算得上不夜城中最好的二锅头，而烧鸭和驴肉这两道绝味就算放在京城，也排的上号。

    而于素注意到它的原因并不是这些，而是源自上次梁旭的委托。

    梁旭上次说，是在承民酒楼得到的那面镜子。

    虽然梁旭的事情已经解决，但背后作妖之人，还依旧安稳地躲在了阴影之中。

    于素打算深入调查一番，能铲除对方最好，也算尽了守秘人的职责。

    就算对方很强大，于素无法独立战胜对方，只要能得到对方路径的情报，也算不虚此行。

    有了目标，于素不再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路上乱逛，径直踏入承民酒楼的大门。

    梁旭说，是个总是愁眉苦脸的车夫买给的他这面镜子。

    要是能找到这个车夫，说不定就能找到镜子的源头。

    而听梁旭对承民酒楼的描述，它对底层的酒馆有莫名的吸引了，所以于素推测，那车夫来酒楼喝酒定不是偶然，甚至可能已经是个习惯。

    那么，于素能在酒楼撞见目标的可能性很大。

    此时是下午的三点，因为正是做工的黄金时间段，少有人把时间用在出行上，车夫能接的活自然也少了一点，所以其中很多人会在这段时间进行休息。

    在酒店内环视一周，很快注意到一个独自坐在角落喝闷酒的男人。

    他苗条而结实，身穿汗衫，剪了头干练的寸头，桌子上摆了一顶遮阳的草帽和一块擦汗的白色毛巾。

    看这些装备，估计是个车夫。

    于素径直走了过去，并坐在他的身边。

    车夫看了一眼于素，浑身一个激灵，慌乱地站起来，向于素鞠了一躬，拿起酒壶和装备就要离开。

    于素瞬间明白，车夫误解了。

    看来这个车夫遇到过被人抢坐的情况，并至少吃了点苦头，所以此时才像条件反射了一般。

    而于素的一身独特的条纹西装，更是谁见了都知道非富即贵，说不定还有点洋人路子，一位小小的车夫，自然心生距离。

    “没事，”于素忙叫住了他，“你坐。”

    车夫连忙鞠躬拒绝道：“谢老爷，我去边上吃没事。”

    “就坐这吧，我一人喝酒也没劲，就当陪陪我，”于素语气强硬的说。

    车夫这才极不自在地坐在了板凳上，瞧着姿势，于素就知他有半个屁股没有挨到凳子，准备随时逃离呢。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于素喊道：“小二，来两壶凤凰梦。”

    “得嘞……客官，两壶地道的凤凰梦，请慢用。”

    于素拿起一瓶，放到了车夫身前：“我请你。”

    车夫一听，反而不安地扭捏起来：“老爷，我这……”

    “喝，”于素说，“陪我聊天的报酬，还是说你要现钱？”

    “不敢不敢，”车夫连连摆手，然后谨慎地问，“那老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他亲眼看见于素一杯下肚后，他才敢将酒倒入自己的杯中。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于素主动找话题聊起来。

    无非是前世同学聚会那一套，你工作怎么样啊，辛苦吗，收入呢，有什么困难吧，然后一副很关心然后再奉承几句。

    于素举起酒杯，主动向车夫敬酒。

    车夫像安了弹簧一样，瞬间坐了起来，看来这就是半个屁股悬空的好处。

    他双手举杯：“爷，我敬您！”

    再坐下后，他端正不少，想是屁股不再悬空。

    于素知道，时机成熟了。

    他问：“我看你愁眉苦脸的，莫非有什么心事？”

    车夫闻言，抬头求救一般地望着于素，眼神中夹带着一丝绝望。

    几秒后，转变成了某种下定决心后的，孤注一掷的表情，他将酒杯满上，然后一饮而尽。

    “老爷，我最近遇见了一件恐怖的事情，”车夫说，“而我知道，所有的怪异，全来自一面镜子……”

    听到这，于素知道，自己找对人了。